《太阳雨》不修

11、青草味

　　“就这么点屁事儿也能闹成这样，一定是作业不饱和，陈老师，我看你们班的成绩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要对自己和同学们提高要求啊！” 徐光明一脸恨铁不成钢觑了眼陈宝荣。
　　有胆子大些的同学私下管徐光明叫“徐炮仗”，主要是因为很多大事小事都很容易点燃他，但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黑脸训斥了一通后对这件事情给出了最终判决：“这事儿我先给你们记一笔，下次再犯并罪处罚！”
　　“罚！罚！肯定得罚！这帮兔崽子不罚还无法无天了！”陈宝荣见徐光明火气消了，在一旁从善如流地顺茬接了下去，见坡下驴。
　　“行了，你们俩先回去吧，季霖留一下。”徐光明喝了口水砸吧了下，兴是刚刚唾沫星子喷出去的有点多。
　　“好嘞！回去上课！”陈宝荣一巴掌拍在猴跃得后背上，推着他一块往门外走去。
　　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关上，徐光明又看了看季霖脸上的创可贴开口：“把袖子捋起来我看看”
　　季霖深吸口气有点无奈，但还是照做了。已经过了三天的恢复期，胳膊上的伤变成了紫色，受伤严重的部分,甚至出现了黑色的淤血。捋起袖子这些伤全都坦露在了徐光明视线里，整个看起来比刚受伤的时候还要严重些。
　　季霖看徐光明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不禁开口解释道：“其实就是淤血，看着青一块紫一块的，没多大事儿。”
　　“你又跟他们打架了，普高的那几个人是吧？”徐光明直视着他。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们约定好，认输的不能再找麻烦。”季霖说。
　　“约定个屁！你最好，也千万，别跟我说什么流氓也有诚信啊！”徐光明没忍住腾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就不能躲着不见他们吗？！我不信他们敢来这个学校，我让他们有来无回！”
　　季霖还是语气平静地说：“这是我们的解决方式，总之，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徐光明有些焦躁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最后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缓了缓说：“我跟老高…就是你们普高的班主任高强，那是铁得不能再铁的交情，不然我也不能帮这个忙把你弄过来。”他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但是你既然来了呢，我就得负责到底，免得被他抓住我的把柄，说我不会教书育人，好苗子也带不出来。你各方面我也了解，觉得确实可培养，但你真的不能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了，离他们远远的，不然再好的学习环境也帮不了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季霖已经习惯了普高的生活方式。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活着。他异常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跟眼下所处环境的疏离感有多大，有时他也会想自己真的能融入吗？
　　生活如此，便该一直如此吗？
　　季霖去了趟校医院，回到班里在位置坐下，扔给向曜一瓶碘酒和几个创可贴：“我建议你去打一针，容易得狂犬病。”
　　“你这是在骂猴跃那小子是狗啊！” 向曜听到这句没忍住笑了出来，靠近了他低声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破了一点皮。”
　　向曜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可以对付过去，维独对香水情有独钟，钟爱保罗史密斯story，用他的话说是喜欢这种清晨草地大自然的味道，非常的清新让人心情舒爽。
　　对于向曜的这个爱好，徐森很是嗤之以鼻：“你喜欢的其实是人民币的味道吧！死贵死贵的，你还不如把钱给我，我每天早上薅一把最清新、最好闻的青草给你奉上。保证原汁原味，原汤化原食。”
　　向曜为了压低声音跟季霖说话，俩人彼此之间距离近了些，香水的味道混杂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气息，猝不及防地窜入季霖的嗅觉，带着向曜那低低的夹带着笑意的声音，季霖的心神突然晃了下，一下子不知道该调用什么五官去对应接收这突如其来的味道和声音了，只觉得它们互相缠绕着慢慢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季霖恍惚间眼神也变得有点飘忽不定，浑身不自觉绷紧了，不自然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将俩人的距离拉开了些。
　　向曜还在说着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直到一个女声在他旁边响起才拉回了他的思绪。
　　“向曜，我看你受伤了，我刚去学校医务室给你拿了点清理伤口的药。”安然似乎是一路跑回来的，此刻脸色泛着运动后的红晕，声音还带着点微喘。
　　“啊？”向曜话还没说完，抬头就是这一幕，看着安然递过来的一堆药愣了愣神，然后笑了：“你是把我当林妹妹了吗？其实就一个牙印而已，你拿这么多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胳膊断了呢哈哈哈哈……”
　　虽然向曜尽量掩饰了，还是能让旁人轻易听出来是在尬笑。
　　安然也有点尬尴了，看了看向曜的伤口手指轻轻揉捏着装药的袋子：“我看都破皮了，有感染风险的还是好好涂一涂药吧，我也不太清楚这种需不需要打狂犬疫苗什么的……”
　　猴跃闻言很是气愤，转过头来：“安然同学过分了啊，知道你心疼向曜，但我也没病毒啊。我都没使劲儿……”想到自己竟然咬了向曜，急于反驳又自知理亏，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冲着向曜难为情道：“大不了我请你吃顿饭呗 。”
　　“必须请！我给你记账上了，你丫竟然真的下得去口咬我。”向曜说着随手从桌子上拿了本书砸过去。
　　安然跑这么远去拿的药，向曜最终也是实在没忍心拒绝，接了过来，“谢谢啦，安然同学。”
　　安然笑着说：“没事，医生说按着说明书用药就好，我先回座位啦，笔记下午给你哦。”
　　“嗯，好。”向曜回答。
　　事发时不在场的徐森东一句西一句地问清楚了来龙去脉，也过来参观了下向曜的伤口：“猴子这顿饭必须请，我也得去，做个调解见证人什么的。”
　　“想蹭饭就直说，还调解人，你怎么不去家庭伦理当调解员啊。”向曜笑道。
　　闹嚷嚷时铃声响起了，向曜看着手里安然给的一堆药，实在也懒得看使用说明了，直接拿个创口贴贴上了。然后把其他的一股脑塞进桌斗里，开始上课。
　　中午季霖没有再出去，去食堂吃完午饭后就回到教室开始对着课本、笔记和习题集，自学前面的课程内容，一如既往的沉默。向曜以为他和季霖有了两次互帮互助，之后也许能友好和谐相处呢，虽然这种互帮互助都是跟打架有关……但是季霖一整天还是没再跟他多说些别的话。向曜有点郁闷，对自己的人格魅力产生了些许怀疑。
　　时针指向九点半，晚自习放学的铃声如约响起。向曜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突然听到旁边传来那已经有点熟悉了的低沉声音，“笔记借我下。”
　　向曜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看着季霖，有些迟疑地问；“我的？笔记？”
　　季霖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若有似无地回答：“嗯。”
　　向曜有些凌乱了，早上的时候自己主动给他，他不是没要吗……
　　但是，算了，向曜使劲甩了下脑袋，反正认识这个人之后，每天都很凌乱。于是在自己桌上那乱糟糟的一堆书里翻找出来递给他，随口问：“晚上回去还看吗？”
　　“嗯，赶进度。”季霖接了过来。
　　向曜犹豫了下，坐直了看着季霖认真地说到：“其实，我可以帮你的。不是自夸，怎么说也是经常考第一的人，应该还是有点用的。”
　　“谢谢。”季霖回答。
　　谢谢是什么个意思，是不需要我帮忙谢绝好意？还是接受帮忙感谢我？向曜正纳闷着恍惚间看到了季霖微微上扬了的嘴角，差点吓了一个趔趄。
　　向曜一直认为季霖和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那张冷脸能让方圆十里冰冻三尺，他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最合理的解释大概是“帅”吧。
　　“向老师，自习时间没问题吧？”季霖将书包斜挂在肩上问。
　　“没…没问题。”向曜回答。
　　等季霖走出了教室，向曜才反应过来，他说了向！老！师！
　　好吧。向曜也开始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的反应能力和智商都下降得太厉害了，得加强锻炼，增强抗击打能力了。
　　“我操~什么情况啊向~老~师~”徐森收拾完东西也背上了包，眼睛直直盯着季霖出教室的方向，向老师三个字被他咀嚼后拉长尾音重复出来，“我刚刚是听错了吧？啊？”
　　“走了走了，大惊小怪什么啊，他缺了半本书的进度，老陈安排我给他补补课。”向曜推着徐森往外走。仿佛刚刚那个大惊小怪最先反应过度的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