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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淡淡的血腥味被檀香一点点地掩盖住。

      梦里小小的我抱着满身伤痕、神情麻木的母亲哭泣:她虽是陈府的正房夫人,却总被父亲责骂毒打。

      父亲所爱非她,因贪图外祖父家的钱财,这才“委屈”自己娶商贾之女为妻。

      可怜外祖父膝下只有母亲一个女儿,自小疼若珍宝,以为替母亲找到了终身依靠,了无遗憾的离世,殊不知父亲人面兽心,骗走母亲的嫁妆和外祖父的遗产后,便暴露本性。深爱之人做了皇帝的妃嫔,他不愿承认自己无能,将怒火和郁愤不满尽数发泄在母亲身上。

      母亲只有一个我——陈府的嫡长女,却过得还不如那些庶子庶女风光。

      他从小将我当作男子抚养,教我武艺,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我却在这种苛刻的环境里成长的犹如一株杂草,无论被怎样摧折,都不会轻易倒下。

      三年前母亲被父亲的宠妾下毒,妄想夺取正房的位置。

      我拿着人证物证闹到父亲面前,他却咬定这是母亲的苦肉计。

      看着母亲日日吐血,形销骨立,寻遍全城的大夫也救她不得。

      绝望和无助吞噬掉我的理智,用父亲给我的剑杀死了他的宠妾。

      她告诉我此毒无解,哪怕剑架在脖子上还恶言相向,嚣张跋扈,直到被割断了喉咙,仍旧满脸的难以置信。

      此后夜夜梦里被她那双死不瞑目饱含怨毒的眼睛瞪着,可我从不后悔:若母亲真的去了,我定要让所有伤害折磨过她的人陪葬。

      心灰意冷之际,那名神秘男子出现,说欣赏我骨子里的狠劲,若愿意为其卖命,就救我母亲。

      能在戒备森严的将军府来去自如,来历必不简单,彼时我已是穷途末路,一丝希望都不会错过。

      他给了我两颗药,一颗解毒,一颗假死。

      母亲顺利'死去',前脚下了葬,后脚便被挖了出来。

      现在她平平安安的生活在城外一个不起眼的村庄内,每日刺绣种菜,自在惬意。

      我则留在将军府,继续做他人的剑。

      父亲因我杀宠妾之事大发雷霆,而母亲的死将他的怒火浇灭大半,他心里清楚真相如何,总归是一命抵一命,便只将我家法伺候,禁足三月,此事揭过不提。

      [陈青若,都日上三竿了,你还在睡!]聒噪的声音响起。

      睁开眼,牧晚生那张好看又欠扁的脸凑了过来[今日有客拜访,你做夫人的怎好不露面?]

      [你的朋友干我屁事。]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却拽着被角喋喋不休[陈青若,你不要闹脾气嘛,舒兄这次是专程为你而来的。]

      [舒兄?]

      [就是那位被称为“阎王克星”的神医,舒茂则。]他挺直腰板,骄傲得尾巴都快翘上了天。

      [怎么不早说?]我顿时来了精神,掀被下地。

      [你认识舒兄?]

      [我喜欢聪明人。]这位舒茂则神秘莫测,极少有人见到本尊,怎会和牧晚生成为朋友。

      牧晚生闻言面露了然[怪不得你总想引诱我。]

      吐出漱口的盐水,送他一记白眼[你果然五行缺脑。]

      [我十七岁就中了进士,很聪明很有智慧的好嘛!]

      [然后呢?年甫弱冠却整日游手好闲,一事无成。]我摇摇头,继续给他泼冷水。

      [那是因为我不愿入仕。]他强行挽尊。

      懒得与他多话,挥手让他快走,别在这里碍眼。

      兰香给我描了个淡妆,换上浅碧色的襦裙,迈着小碎步温温婉婉的出现在花厅。

      牧晚生惊得扶住下巴,支支吾吾,语不成句。

      舒茂则在我进门后,立刻拱手行礼[牧夫人。]

      他身着月白长衫,墨发用玉冠束起,清朗萧疏,丰姿隽爽,让人如沐春风,不由自主心生亲近之意。

      [舒先生。]我款款回礼道。

      [牧夫人与牧兄所述不太一样。]舒茂则眼里闪过一丝促狭,饶有趣味的看向牧晚生。

      [不知相公是如何形容我的?]走到牧晚生身边,笑容依旧温柔,拧在他腰上的手却毫不留情。

      牧晚生“唉呦”一声,扶着腰龇牙咧嘴[陈青若你别太过分了!]

      舒茂则似乎以为我和牧晚生在打情骂俏,一脸“非礼勿视”得模样转向窗外。

      [相公前几日不是刚买了新茶?怎不拿出来招待舒先生?]

      他将那盒茶叶宝贝得不行,自己都没舍得喝,今日却被迫拿出来分享,心疼得要命,狠狠瞪我一眼,悻悻而去。

      屋内只剩我和舒茂则。

      缓步走到他附近,鼻尖轻轻翕动,不由得勾起嘴角。

      趁其不防,忽得出掌击去,他衣袂清扬,轻松避开,疑惑道[牧夫人这是?]

      我没有回应,连出数十招,他轻巧闪躲着,足尖轻点房柱,纵身落在离我最远的角落。

      [舒先生很像我认识的某个人。]他身上的气味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进门时刚看见他的背影便立刻联想到那个人,这才忍不住出手试探。

      [哦?]他眉梢微扬,神情淡然自若。

      这时牧晚生捧着紫砂罐走进,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这是什么茶?]舒茂则好奇道,顺势转开了话题。

      说到吃喝,牧晚生便开始滔滔不绝[今年的年贡芽茶,圣上才只得了两斤,我这小半斤虽比贡品略逊那么一点,也是万金难求。]

      [如此,舒某今日有口福了。]舒茂则甚为开怀的跪坐于案边。

      牧晚生小心的拨了一点点茶叶出来,等着炉上的水烧开。

      我在舒茂则对面落座,笑吟吟地与他交谈。

      [舒先生是澧京人士?]

      [舒某祖籍月州,五年前才来澧京。]

      [舒先生可有娶妻?]

      [尚未。]

      [舒先生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看书、研究药材,没什么特别的。]

      [舒先生师从何处?]

      [师傅乃隐士高人。]

      [舒先生......]

      [陈青若你吵死了。]牧晚生不停拿眼刀剐我[舒兄喜静,你别闹他。]

      [无妨,牧夫人性子爽直,舒某倒想与牧夫人交个朋友。]

      牧晚生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舒兄别开玩笑了。]

      [我也愿意和舒先生做朋友。]举起杯子伸到舒茂则面前,瓷器清脆的碰撞声惹得牧晚生眉头紧蹙。

      [陈青若,你会不会品茶?简直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舒茂则笑声清越,杯中氤氤热气遮住了眉眼,轻抿一口赞叹道[果然香醇浓郁,回味无穷。]

      牧晚生面露得意,正要接话却被我打断[听说吏部侍郎王文也前几日在朝堂上弹劾三皇子治水不利,且言之凿凿,圣上要他拿出证据,他承诺两日后便呈上,结果两日后空着手上朝,被圣上定了个欺君之罪,停职思过。]

      [依牧夫人所见,王侍郎是否真有证据?]舒茂则面带浅笑,指尖轻轻摩挲着杯身。

      [有没有证据不重要,奇怪的是如今朝堂上分为太子党和六皇子党两派,而三皇子的生母早逝且身份卑微,他在一众皇子中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好端端的怎会被身为太子党的王侍郎针对?]

      [朝堂之事,舒某不敢妄言。牧夫人也切莫深究,平平淡淡度日才是真。]他笑容沉静,眼含深意。

      与他相视片刻,忽得笑了[舒先生所言甚是。]

      言笑之间,锋芒散去。

      舒茂则离开后,牧晚生难得面露严肃[陈青若,如今你我只是牧陈两家的弃子,自该远离是非,他日不论谁上位都与我们无关。]

      [牧晚生,你当真没有丝毫抱负?]数日来,我看到的牧晚生只醉心于吃喝玩乐,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却不知这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他。

      [人生在世,活得轻松点不好吗?]他叹了口气,颇有种看破一切的淡然[反正除了母亲以外,根本没人在乎我过得怎样。]

      他和我都出生在显贵家族,身边虽有无数人围绕,可真正将我们放在心上的只有母亲。

      [随心而活并非易事。]

      [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没有。]曾经唯一的愿望便是带着苦命的母亲离开陈家,如今母亲倒是离开了,我却换了个地方被困住。

      不知哪天会死在出任务的路上,何必计划那些未必能实现的事情。

      [那你便认真想想,想出来了告诉我,我会帮你实现。]

      他帮我实现?一个没权没钱的绣花枕头?不好说出实话刺激他,只敷衍着点头应下,转开了话题[你和舒茂则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陈青若,你好像很欣赏舒兄。]他踢飞一粒石子,散落的鬓发遮住了侧脸,几根呆毛从歪斜得玉冠内钻出,迎风飘摇[也是,他那么优秀,谁会不喜欢?]

      原来没心没肺的牧晚生也会有惆怅的时候,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其实你也很优秀的。]

      [比如?]他仰起笑脸,满怀期待得望着我。

      [你......呃......呃.......]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一二三,他眼里的光亮逐渐熄灭,我灵机一动,大声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好看的!]

      他撇撇嘴,很不高兴地拂袖而去[肤浅!]

      翌日,牧相将牧晚生召回府,没让我同行。

      看来牧晚生比我幸福,至少他爹还会想着见他一面,我爹却巴不得听到我死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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