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若平生》捌贰漠

19、第 19 章

　　傍晚，牧晚生回来时满身疲惫，明明进门前还皱着眉头，待脚迈进门槛那一瞬，满脸烦躁转为明媚笑容。

　　[今日在家做了什么？身子还难受吗？]他接过兰香端来的热茶，一股脑喝了个干净。

　　[整日都躺着休息，你不在还真有些无趣。]

　　他闻言嘴角弧度更深，走到榻边挨着我坐下[终于晓得我的重要性了吧？]

　　任他牵起我的手将指头挨个捏过，问道[事情进展顺利吗？]

　　他无声叹了口气[连府里的赵总管都来诓我，交出的财产数目严重失实，我提出疑问，他立马抬来十几箱的账本，说随我核对，若查出问题他定以死谢罪。怪我此前对这些事情从不过问，也未曾留意，如今明知被欺瞒却拿不出证据。]

　　[我猜赵总管是存了冒险的心思，赌你是否真如他想的那般，对府中事务全无概念，你若露怯，岂不正合他心意？不如先雇些账房先生来核对账目，虽然查到最后或许一无所获，但起码让他们晓得你是动了真格。]

　　牧晚生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方才已安排石南去找账房先生了。]

　　他缓缓躺倒，将脑袋枕在我腿上[小时候牧仁舟待我冷淡，母亲整日郁郁寡欢也不太关注我，是赵总管悉心照顾、陪伴我，私下里我管他叫赵叔，今日之前他在我眼里还是个和善可靠的长辈。]

　　[难道他曾经对我的好都是在做戏？]牧晚生将脸埋进我怀里，语气闷闷的[否则为何将我当作傻子般糊弄伤害？]

　　[人的态度会随着立场改变，以往你们之间不存在利益相争，他自然可以真心待你。]将他的脸摆正，看着他说道[你有颗赤子之心，即便历经磨难，却仍然以诚待人，这是万分珍贵的品质。]

　　他眼里浮出笑意，语气却不确定[你真这样想？不是我懦弱无能？]

　　[懦弱之人岂会冒着毒发身亡的危险去救我？]手指沿着鬓角松散的墨发轻柔梳理着，令他舒服得眯了眯眼睛[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遇见你之前我只是活着而已，你让我感受到了生活本该有的热闹和琐碎，还会亲手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可以安心享受你的照顾，不用怀疑你是否别有用意。]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他捉住我的手，将发烫的脸贴着掌心[刚成亲时你说要跟我举案齐眉、生儿育女的话是出于玩笑还是真心？]

　　[自然是真心的。]

　　他眸光倏地亮如星辰[那时你便对我......]

　　[那时我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想着把该经历的事情都去做了才不算白活一场。]指腹摩挲着他的眼角，打消了他“自作多情”的念头。

　　指尖被他轻咬一口，气呼呼道[所以无论是谁同你成亲，你都会喜欢？]

　　[当然不会！除非他样貌俊俏......]

　　[陈青若！]耳朵被他吼得嗡嗡作响，像只炸了毛的猫，瞪着我咬牙切齿道[你气死我算了！]

　　[我说笑的，你别当真啊。]轻戳了戳圆鼓鼓的脸蛋，因手感太好，忍不住双手并用将他的脸挤向中间，在他被迫嘟起的唇上轻啄一口，正得意间，忽得被他反客为主压倒在锦被中。

　　[往后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他面上余愠未消，看似凶狠实则轻柔得拧了下我的鼻尖。

　　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道[牧晚生，我查到一些有关你身世的事情，你想听吗？]

　　他眼中掠过些许犹疑，挑起我的一缕头发无意识地在指尖绕来绕去，半晌没有回答。

　　［或者，等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再告诉你？］

　　［不用，你说吧。］他语气虽坚定，随着吞咽不断滚动的喉结却暴露了心里的紧张。

　　［二十一年前，当今圣上的十六弟在牧仁舟与你母亲成亲那晚死于大火，次日你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投湖自尽被救了下来，之后再没有过这样的举动，我猜她是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为了孩子忍辱偷生。］我尽量放缓语气慢慢说道［牧仁舟倾慕十六皇子，得不到便拆散了他和你母亲。］

　　牧晚生面色苍白，嘴唇微张，满眼的震惊。

　　[我曾试探过你母亲，她听到十六皇子时情绪很激动。]我略带歉意的看着他[那时我还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所以才瞒着你。晚生，你父亲很可能还活着。]

　　牧晚生微摇了摇头，目光迷惘而凄苦[他若活着，为何这么多年杳无音讯？]

　　[背后的原因，还需要深入去查。或者，去问你母亲。]

　　牧晚生不忍心逼迫母亲，面露为难[母亲不愿告知，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我们就自己去寻找答案。]

　　烛火摇曳，不知不觉夜已深。

　　牧晚生心事重重地回了书房，他需要独自冷静，理清思路。

　　接下来的日子牧晚生专心解决相府的麻烦，我等到了三皇子的回信：待秋猎那日，我便伪装成他的贴身护卫随行。

　　吴梦夏突然造访，刚迈进院门便将剑拔了出来[陈青若，你的伤应该好全了吧？快与我过几招。]

　　我月水已结束，伤势也已无碍，便取了剑与她比试。

　　她此次信心满满，手中蓄力，举剑挥来，我侧身闪过，寒凉剑气从耳廓险险掠过，几缕发丝断落被风吹散。

　　[好快的剑！]赞叹一声，挥剑还击，朝着她面门虚晃一招，在她闪避时手腕一翻，剑尖转了个弯，刺向她下腹。

　　她不惊不慌，挥剑格挡，剑刃相撞，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我将剑用力向前送，她则倾注大半内力在剑身与我僵持着，彼此都无法再靠近对方分毫。

　　她忽然抬脚踹向我的腹部，我收剑一个旋身躲过，刚站稳，她的剑裹着凌厉攻势朝我刺来。

　　我迅速往后退去，闪着寒光的剑尖如影随形，在离我的眼睛不到一尺的距离，紧追不舍地跟着。

　　吴梦夏面露得意，未料我足尖发力，纵身跃起，落在了她背后，她还来不及回身，剑刃已搭在脖颈。

　　吴梦夏气极，举剑朝虚空挥去，“锃”一声，不远处的石桌被剑气劈成两半，轰然倒地。

　　[吴梦夏，你干嘛拆我家！]我收回剑无语道。

　　她瞪着我道[近日在家潜心练习剑法，本以为能赢你的！]

　　[你才学了几招便想赢我，是太把那本剑法当回事，还是太不把我当回事？]

　　[少跟我绕嘴皮子！]吴梦夏将剑收鞘。

　　[不过你的招式确实变得又快又狠，若是继续练下去，我定然不是你的对手。]

　　闻言，吴梦夏的脸色略有缓和[你平日练得是什么剑法？]

　　[不过是些杂七杂八的剑谱，你想看吗？]

　　吴梦夏点头如捣蒜。

　　带她进屋，将之前舒茂则给我的剑谱全都堆在桌上，大概有近十本。

　　吴梦夏一边翻看一边吃惊道[你都是从哪儿寻来的？]

　　[不过是些寻常剑谱，比不得你的《玄冰剑法》。]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吩咐兰香备些茶水点心来。

　　吴梦夏翻着翻着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想验证什么，飞快地将每本剑谱翻看了一遍。

　　[你若感兴趣，便全都拿回去研究吧，反正这些招式我已烂熟于心。]

　　却见吴梦夏将剑谱挨个摊开铺在榻上，每本都特意翻到某一页。

　　[陈青若，这些招式按顺序排下来，竟是《玄冰剑法》的前半册。]她不可思议地说道，下一瞬咬牙切齿地挥拳砸在榻上，差点又毁掉我一样家具[赵庆这个家伙居然胡乱拼凑了几本剑谱的招式拿来哄骗我！]

　　她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反应过来，难怪方才她的招式在凌厉之中又透着几分熟悉。

　　[可你的剑法总归是提升了，也算是歪打正着吧。]我安慰道。

　　她低头沉思片刻，将散乱的剑谱全都收起来抱在怀里[这些剑谱先借我一用。]

　　我无所谓道[你随意。]

　　她点点头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差点撞翻兰香手里端着的茶水。

　　[吴小姐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兰香好奇道。

　　[被一个自己当作傻子的人戏弄，不生气才怪。]或许是闲的无聊，我竟有些想看她找三皇子对峙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