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女装后我拐了风流剑客》反一无迹

81、正道浩然（7）

　　那边季淮玉跳出了窗就毫不犹豫地往南跑。他对袖子里的东西熟悉得就像自己的肢体，能感觉到瓶子里虫子的动静。
　　虫子现下很不安分，正一下一下地往某处撞，季淮玉立刻明白这是在给他引路。他顺着虫子指的方向跑了二里远，虫子忽然换了个位置，季淮玉当即拐了个弯，见眼前是一片野树林。
　　钟辰溪快气疯了，纵起轻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南海钟家的“落霞”当真不凡，他轻功不在季淮玉之下，却也不比季淮玉强上许多。
　　因此季淮玉甩不掉他，他也一直不能摸到季淮玉的衣服角。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树林，却见何逸然正倚着一棵老树站着，姿态竟很悠闲，像是在等他们来。
　　见他这样季淮玉反而安了心，知道何逸然这是已经有了对付钟辰溪的主意。
　　他落到何逸然身边，何逸然笑着一扶他的手臂，抬头对钟辰溪说：“您能跟来可太好了。我知道您来这城里是为了什么，可您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钟辰溪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怒吼道：“她在哪？”
　　“就在这林子里。”何逸然往地上一指，不紧不慢地说，“当初我就是在这片林子里杀了钟澜澜，尸骨烧了后便随便撒在了土里，每天风吹日晒的早就找不到了，可能您脚下踩着的就是她的某一块残骸。”
　　这话实在太搓火，季淮玉心想，钟辰溪八成要更疯了。
　　果然钟辰溪眼睛立刻就红了。
　　但他气到极致之后倒是比先前还镇定了一些。闻言他四下环顾，忽地凄然一笑：“澜澜，你别怕，哥来了，哥就在这里替你报仇。”
　　何逸然脸上还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残忍至极：“你们兄妹情深，真是让人感动。可若是被她害过的人找上门来报仇，她死了也是咎由自取，您说是吗？”
　　“我知道她做过错事，可我只知道我就那么一个亲妹妹。”钟辰溪盯着何逸然腰间的剑，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名门正派要替天行道就罢了，可天底下那么多恶人，你为什么偏偏挑中了她？”
　　“您误会了，我近几年忙得很，没那么多替天行道的机会。”何逸然也看着他，表情忽地冷了下来，“天底下那么多宝贝，你的好妹妹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季风山庄的东西？”
　　钟辰溪错愕道：“你说什么？她跟季风山庄有什么关系？”
　　“大名鼎鼎的斓衣刀钟辰溪这十几年销声匿迹，我猜你是在某个鬼地方闭关练功，不问世事，和家人也断了联系，你可知你妹妹的情郎是谁？”
　　钟辰溪的眼睛像是在冒火，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是谁？”
　　何逸然冷笑一声：“他叫金钩蛇，你可曾听过他的大名？”
　　季淮玉一惊，而钟辰溪闻言露出了些许茫然的表情，随即怒道：“没听说过，我管他是谁！她喜欢哪个男人是她的事，你跟那什么蛇有仇就去杀他，与我妹妹何干？”
　　“当年她和金钩蛇觊觎季风山庄的东西，在灭门发生前就埋伏在江陵。”何逸然手依然抓着季淮玉的胳膊，说到这里时稍微用了点力，“当年季风山庄有几名弟子那晚并不在山庄里，侥幸逃过一劫。他们在到消息后立刻赶回师门，却在山脚下被金钩蛇和钟澜澜一伙人抓住并杀害。他们尸身上的伤口是钟家的采月钩留下的，令妹把他们折磨了许久，还从他们口中问出了山庄里某个密室的位置。”
　　季淮玉也没想到有这么多隐情，惊怒之下他看着何逸然，心头也明白过来了。
　　所以何逸然这是……为了他，为了季风山庄。
　　这些年何逸然究竟为他做了多少？
　　钟辰溪听他说完，半天没吭声，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或许你们有杀她的理由，但既然她死在你手里，我这做哥哥的，也有杀了你为她报仇的理由。我此次来这里，本是为了私事，没想到会碰见当初杀害她的人。”
　　“这就是天意吧，今晚我们竟同时到了那朝暮院。你和金戈城的闲事本来与我们无关，若你不动用轻功跳上楼和潇湘说话，我也不会认出你。”何逸然说着反手从腰间拔出同尘剑，剑尖指着钟辰溪，轻声说，“钟澜澜既然参与了当年的事，就必须得死。哪怕她是天王老子的妹妹，我也照杀不误。你若要报仇，不妨豁出命来跟我们打一场，就算死也能死得心安。”
　　钟辰溪：“你怎知我会输？”
　　“若只有我一个，自然没有胜你的把握。”何逸然看着季淮玉，冷峭的眼神忽地柔和了下来，“但我们两人联手，你必败无疑。”
　　钟辰溪便问季淮玉：“你呢？当初她死的时候你也在场吗？”
　　“不在，但我才是最该找她报复的人。”季淮玉面无表情地答道，“她和金钩蛇等人当初觊觎的是我家的东西，杀害的是我的同门。你若要报你妹妹的仇，也应该先找我才是。”
　　他想，自己已经缺席了太久，才让何逸然为本该由他做的事奔走了这么久，背上了这么多的担子。
　　今后的事就让他自己做吧，这样何逸然是不是能轻松一些，自在一些，不用每天活得如履薄冰。
　　想到这他上前一步，拉住何逸然的手：“交给我吧，你看着就好。”
　　“他很难对付，此番必定对你下死手。”
　　“没关系，我能杀了他。”季淮玉低声向他保证道，“我一定杀了他。”
　　说着他松开手，到了钟辰溪的面前：“季风山庄季淮玉，请前辈赐教。”
　　“好啊，季淮玉是吧，你放心，等我杀了你，马上也让他下去陪你。”
　　说着他一撩外袍，从后腰上抽出一把刀来。
　　树林里月色黯淡，那刀身却闪着一种奇异的斑斓光泽。季淮玉想起何逸然方才说的话，心想这大概就是斓衣刀了。
　　钟辰溪这才算是要动真格的了。
　　之前在朝暮院的大堂里，他谈笑间就像切瓜切菜似的杀了十几号人。那些都是金戈城里成名多年的凶徒，但他们之所以能上黑榜，只是因为心格外黑手段格外残忍，武功未见得高到什么地步——若真有那么厉害，又何至于到金戈城里躲避正道的追杀呢？
　　季淮玉心不黑，手更不狠，他一身皮肉比最娇养的闺阁千金还细白，眼神像一汪清澈的深潭，一看便知是那种不识江湖险恶的后生。钟辰溪刚刚已经吃了一次亏了，他站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感受到了在成名多年的前辈身上也难见的压力。
　　但他反而被激起了斗志，不单单是为了报妹妹的仇，而是遇见像样的对手时，那种兴奋和震荡。
　　何逸然猜得没错，他闭关了十几年，终于将斓衣刀的最后一式融会贯通了。出关后被老仇家百里垚知道了行踪，他也不在乎。反正百里垚不管派来多少人，都只配成为他的磨刀石。
　　钟辰溪手指抹过刀背，心里想，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小美人，才配用来祭他那锤炼至大成的斓衣刀。
　　他刀尖划出了一道月牙似的弧，同时脚下发力，瞬间逼近季淮玉，持刀的手腕像是没怎么用力似的，轻飘飘地一转就斜劈向季淮玉的肩头。
　　何逸然脸上一片凝重，同尘剑一直没还鞘。
　　他难得心慌，想着若是真到了紧要关头，自己就算不要脸，不讲武德也要把他家小玉抢下来。
　　因为他也没把握季淮玉会赢。
　　季淮玉双袖一振，却没用出揽风袖，而是凭一双手去接他的刀。右手三指指尖四两拨千斤地一点，便截住了刀锋的去势。
　　那手上的力道很巧，运起功来却又极其坚硬，削铁如泥的名刀居然也砍不动这手上的皮肉。
　　钟辰溪诧异地看着那双手，他虽然没亲眼见过揽风袖，却也知道这季风山庄是号称练袖子的。怎么这后生手上的功夫也这么到家？是专门练铁砂掌金刚手的那几家教出来的吗？
　　想到这他更是发了狠，刀锋一收接着立刻往季淮玉的手腕上招呼，似乎存心要先把这双手给废了。
　　季淮玉的手腕确实比手脆弱些，当然不能由着他砍，好在手也比刀要灵活些，两人眼下势均力敌，直过了五六十招。
　　钟辰溪使出九成力也奈何不了这小年轻，心头越发急躁。他分心瞟了旁边的何逸然一眼，心道还是速战速决为好，免得何逸然见势不妙溜走。
　　于是他下定决心，忽地纵身高高跃起，自上而下地冲向季淮玉，手里的斓衣刀划出一道绚烂的弧——
　　那是他锤炼了十年的最后一招，几乎融入了他的骨血。这还是第一次，他把它使出来对敌。
　　如同漫天斑斓的霞光，足以让人头晕目眩。季淮玉整个人被笼在这光里，无处躲藏，周身的破绽一览无余。
　　何逸然无声地向前踏了一步，右手死死握着同尘剑，左手却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脖子上隐约有数条青黑的血管凸起。那血管竟如同活物一般微微扭曲起来，带着中诡异的不祥，如同攀附着吸血的毒虫。
　　但他终究没有上前，因为他看清了霞光中的战场，已经分出了胜负——
　　季淮玉没躲没闪，两手交叠直接迎上了他的刀尖。那手在月下显出了玉石般的光泽，莹润无暇，那是华玉典发挥到了七重巅峰时才会出现的样子，同时两个袖筒里的暗器同时射/出，一股脑地招呼到了钟辰溪身上。
　　方才揽风袖一直在蓄力，就是为了打出这最后的一击。钟辰溪的全部心神都落在了与刀相碰的手上，再无力去躲袖子里的暗器。
　　他用尽生命力锤炼出来的一刀，终究还是败了。
　　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连旁边观战的何逸然都屏住了呼吸。
　　万籁俱寂中，只听到了“咔”一声轻响。
　　灿若流霞的斓衣刀，刀身碎成了三段，从他主人手里落下。
　　三根细银线勒进了钟辰溪的脖子，鲜血狂涌而出，同时两枚绳镖扎进了他的胸口。
　　钟辰溪最后的表情错愕又不甘，但他再也使不上力气了，身子一软跪倒在地，接着脸朝下伏在了泥土里。
　　季淮玉双手同时一收，绳镖带着一团模糊的血肉从钟辰溪的心口处拔/出，无声地垂落到地面。
　　沾了血的银线也松了力道，被季淮玉收到了一个暗夹里。
　　何逸然闭了下眼，轻轻叹息一声。
　　季淮玉踉跄了几步，上前摸了下钟辰溪的脖颈，确定他彻底断了气，才长出一口气，慢慢地起身走到何逸然身边。
　　何逸然突然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头埋在了他的肩上，只轻轻说了两个字：“真好。”
　　季淮玉心头也是百感交集，手无措地搭在了他的背上。在一片昏暗中，季淮玉全然没注意到他脖子上突然出现的青紫在满满消退。
　　这时忽听不远处有人轻轻一笑：“好啊好啊，看来我来得正巧。”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潇湘笑盈盈地从树后绕出来，拍了拍手：“好精彩。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斓衣刀钟辰溪，竟死在了您二位的手里。”
　　何逸然抱起手臂：“姑娘是来确认他的死吗？”
　　“算是吧，按照家师的吩咐，我得带东西回去复命。”潇湘说着走到钟辰溪的尸身旁边蹲下，掏出竹片和一只竹筒，“看在你们给我省了不少事的份上，我再说几句实话。有人出高价买了他的命，师父知道这单生意难做，又得到消息说百里垚下了城主令来杀他，就让我先来打探打探，见机行事。”
　　她嘴上说着，手干净利索地割下了钟辰溪的耳朵，何逸然看着她的动作，问她：“买他命的是什么人？为何不找公羊准而要找墨竹先生？”
　　“我当然不知道买主是谁，竹楠阁从不向领到任务的杀手透露买主的情报，你若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我师父他老人家。”潇湘站起身，笑道，“至于为什么不找公羊准，大概是因为那老山羊要价太高了。”
　　何逸然闻言苦笑一声，知道她没说实话，却也无可奈何。他看着潇湘袅袅娜娜地走了，才一搭季淮玉的肩膀：“我们也先回去歇一歇吧。”
　　此时他看上去很疲惫，季淮玉有些心疼，忙道：“走吧。”
　　他们回到客栈时天已经快亮了。何逸然草草洗涮了一番就上了床。
　　季淮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倦怠，生怕吵到他休息，便没有上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闭目运功。
　　和一个高手你死我活地打过一场，季淮玉此时觉得经脉无比通畅，一直止步的第八重华玉典居然隐约有了突破瓶颈的意思。
　　于是他趁热打铁，默默走了两遍心法，不知不觉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待他再次睁开眼，发现何逸然已经醒了，正盘腿坐在床上盯着他看。
　　季淮玉不知道自己练功时是什么样子，有点担心方才在心上人面前嘴歪眼斜、表情狰狞。他有些羞赧地给何逸然倒了杯水：“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何逸然接过杯子，若有所思道：“我没事。倒是你，练了这么久，还好吧。”
　　他下了床，不太放心地绕着季淮玉走了一圈，也不知道能看出什么，但绕完之后他的眉头才松开，接着把季淮玉拉到了床上坐着：“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贺兰行之的同伙若是得到消息，多半不会往这边来了，我们正好在这一带把他们甩掉。”
　　“明日我们直接去龙图山？还是先去做你的事？”
　　“此处离龙图山已经很近了，三日后便是龙图山黑集开张的日子，我们正好可以赶上。”何逸然说道，“那里相传有从季风山庄里流出的东西，现在可能已经被人逐渐买走了，但我记得当初卖过东西的人。若是运气好，可以堵住一两个。”
　　季淮玉颔首，突然问他：“这与毒王寨没有任何关系，对吗？”
　　何逸然突然闭紧了嘴。
　　沉默了半天他才幽幽一叹：“早在我从重晖叛逃之前，你就猜到我加入了毒王寨，是不是？”
　　“嗯，在结莲寺有所怀疑。当晚一人闯进我们的屋子，那人身上搜到的瓷罐里装的不像毒液，和石棺里朱登尸体所化成的黑水很相似，更像是被内力碾碎的虫子。以及在那晚魑鬼对你的态度很不寻常。彻底确认是在泉阳门。”季淮玉垂下眼，“但我没想到你会在师门杀了那几个人，还当众离开重晖。”
　　何逸然盯着他玉白的面容，声音很轻：“你早就猜到了这些，也知道某些关于毒王寨的传言，却从未防备猜忌于我，哪怕目睹我杀人，也没想过要对我出手……”
　　“我不了解毒王寨，但我了解……当年认识的你。”季淮玉抬眼与他对视，“你为季风山庄做了这么多，我怎能再猜忌你？”
　　何逸然目光闪烁，半晌才开口道：“虽然我这些年做的事确与季风山庄旧案有关，但还有一些是我自己惹出来的。那些事我本不想让你牵涉太多。但如今看来，你我之间还是坦诚一些比较好。”
　　季淮玉听到“坦诚”二字就有点心虚，他点了点头：“好。”
　　“还有最后一句实话之前没有和你讲，是他们都不知道的。”何逸然凑近他，用一种神神秘秘的口吻，“你要听吗？”
　　季淮玉下意识地屏息，等着他说出那个能解答之前一切疑点的事实。
　　“我确实入了毒王寨不假，但并非四鬼之一。”
　　季淮玉心头猛地一跳。
　　“我是老毒王‘仡桥’唯一的传人。魑鬼江照原本就是我的手下。”何逸然说到这像是在逗他，笑眯眯地说，“当时在金陵，也是我给自己发了一道毒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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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何逸然：我杀我自己。(^_^)☆
他的马甲算是彻底掉了。虽然我在写的过程中时常信马由缰瞎xx发挥，但何逸然是毒王寨BOSS这个是从一开始设定时就有的，算是本文暗线的核心，顺便引出重要的仡桥线。从开篇就有一些暗示，不知道有没有聪明的小朋友提前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