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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风起波澜(5) ...

  •   请出明门追缉令的过程不过是走个过场,反正有了这东西,就代表从此以后贺兰行之正式被武林正道通缉了,任何门派的弟子见了他都可以直接动手抓人,打死打残也不要紧。这不同于追杀江湖败类的黑榜,完全是针对名门正派里走歪路的弟子,因此好多年也不会出一个,更别说在这种振旗会上捅朋友一刀又当众逃走的。
      这事传开以后,贺兰行之自然遭了好一番鄙薄。做坏人没什么,但欺骗那谪仙似的穆公子的感情还捅人家刀子,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等追缉令到手,穆琳琅立刻撇下其他门派的掌门,找了单独的一间房,开始盘问季淮玉和水缈,问这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她有多疼穆子观,就有多恨贺兰行之,恨不得立刻把这混蛋玩意找出来剁了喂狗。
      季淮玉倒是挺好奇水缈的回答,按理说贺兰行之潜入重晖内门和药粉的事只有他和何逸然知道,穆子观在和他们打过照面后起了疑心、单独去寻贺兰行之也说得通,但水缈又怎么会跟贺兰行之打起来?
      水缈在穆琳琅面前很乖巧——几乎所有门派的女弟子都很仰慕聆风的穆掌门,觉得她像仙女——答道:“回穆掌门,弟子在齐云山的房间附近见到此人穿夜行衣戴面具,腿还受了伤,鬼鬼祟祟的,就想上前盘问一番,他却直接对我动了兵器。打斗中我扯下了他的面具,才认出了是贺兰行之。后来季公子也来了,他便急着逃跑,我们在追赶途中遇见了穆公子……”
      季淮玉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点古怪:齐云山弟子住的院子的确比较偏僻,但和贺兰行之从内门山上跳下来逃走的地方不在一边,贺兰行之为什么要特地绕路去水缈那里?
      穆琳琅又问道:“我听说那厮给子观的酒里下了药,到底是什么?”
      水缈摇摇头:“不清楚,张遥公子把那酒壶带去研究了,也许他能认出那是什么药。而且不止是酒,当时贺兰行之撞见穆公子,对他撒了一把药粉,穆公子当时就……没了反抗的力气。”
      这又是另一个疑点:贺兰行之那药粉连季淮玉都差点中招,人吸进去当时就会手脚无力,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药放在酒里?而且穆子观喝了酒之后一整天都没什么异常,还和季淮玉打了一架,说明在酒里下药的威力是大大缩减的。
      何逸然一直跟在季淮玉身边,此时正在旁听。听到这他在季淮玉身后向穆琳琅递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何逸然留下,我有话问你。”穆掌门的目光在何逸然身上一触即走,对季淮玉说,“你也乖乖回去,不准偷听。”
      季淮玉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大概是透过这张脸看到了故人的影子,穆琳琅的表情一下子就软了,眼角带上了一点笑意:“要不这样,你去替我看看子观,我一会就放他回去找你。”
      水缈探究地多看了何逸然几眼,但她很聪明,知道什么事该打探,便没多说什么,干脆地告辞走了。何逸然冲季淮玉露出了一个放宽心的笑,季淮玉才走出去,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房里只留下了穆琳琅与何逸然。穆琳琅站在窗前,半垂着眼皮盯着他:“你知道贺兰行之想干什么吗?”
      何逸然吊儿郎当地一摊手:“您高看我了,我不是什么都知道。”
      穆掌门冷哼一声:“那你知道什么?”
      何逸然淡淡地答道“我知道季家小公子究竟是谁。”
      话点到这里已经足够,穆琳琅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又问:“贺兰行之真不是你招来的?”
      “不是,他的目的我尚不清楚,但应该是借振旗会的机会冲着重晖来的。而且今日之事绝非偶然,他对您徒弟穆子观,可是图谋已久。”
      “子观都没怎么离开过蓬莱,能有什么可图谋的?”穆琳琅不知想到了什么,柳眉一扬,“等等,他不会是……有那个意思吧?”
      说着她还用狐疑的目光盯着何逸然,看来某些断袖传闻也传到了她耳朵里。
      “那倒不是,但他背后的势力所筹划的遍及各门各派。而聆风岛一直独立于世外,外人很难靠近,贺兰行之接近子观兄,应该也是为了试水,以便于往聆风岛安插眼线。”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难道非要等到子观受伤你才肯向我透露这些?”穆琳琅声音提高了一点,“我不知你在盘算什么,若你是为了季风山庄,那不论是沾黑的还是沾白的,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为了你的目的,就能枉顾其他人的性命吗?”
      何逸然面色一黯,轻声说:“抱歉,此事牵扯实在太广,内情错综复杂,我也是今晚才彻底确定贺兰行之有问题。如今来参加振旗会的人里,还藏着不少‘鬼’,为免打草惊蛇,今晚这些话,还请穆掌门暂且保密。”
      穆琳琅上下打量着他,冷冷地问:“我凭什么信你?”
      “穆掌门若是不信我,就不会单独留我说话,更不会放任他待在我身边。而且——”何逸然说着将手探进衣襟,摘下颈间的银锁在穆琳琅面前打开,“这是季庄主当年特地交给我的。若我心怀不轨,它早就落到了旁人手里。”
      穆琳琅的眼睛微微睁大,她死死盯着银锁里那颗鲜红的玛瑙珠子,半天才吐出一口气,示意何逸然把东西收起来。
      “她能把这个交给你保管,看来是真把你当未来女婿了。”她眼睛看着烛台,长发温柔地滑落到脸颊两边,“我没法代季檀雪给你们的婚姻之事作主,但你若是敢负他,我不管你做过什么、功过几何,你的下场不会比贺兰行之好。”
      何逸然将银锁合拢,用力握在掌心,上面的花纹印在了皮肉上:“晚辈谨遵教诲。”

      那边季淮玉还真去了聆风岛的院子,绕过一处石壁他就远远看到,季凌夕和张遥站在一棵树下,不知在说什么。
      见他过来,季凌夕冲张遥浅浅施了一礼,张遥还礼后便提着药箱,匆匆一点头后便与季淮玉擦肩而过。
      季淮玉问季凌夕:“穆公子怎么样?那酒里的药可有查出来是什么?”
      “人没事,修养半个月即可。至于酒里的药,似乎是某种西域的草药,张公子也不认得,便取了一点打算连夜带回武陵张家,询问师门的长辈。”
      “你……知道武陵张家?”
      季凌夕的目光飘了一瞬:“略有耳闻。”
      季淮玉点点头,没再多往心里去。他指了一下房门:“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他刚刚服了药,人还醒着。”
      穆子观确实还醒着,只是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一个聆风的师弟喂他喝完药后,小心翼翼地拿手帕擦拭他的嘴角,叮嘱道:“大师兄,张先生说你需要静养,额……忌酒忌辛辣……”
      穆子观半躺在床上,身后垫着个大靠枕,头发全都解开散在后头。他双眼放空,答道:“我不喝酒,让我自己待一会吧……”
      季淮玉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他这句话。他心头一酸,觉得穆子观大概是真的被伤了心,连酒都不想喝了。
      聆风的小师弟端着药碗走了,季淮玉到他床边拘谨地坐下,问他:“你怎么样?”
      穆子观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说道:“我没事。我师父呢?”
      “穆掌门随后就到,她去请追缉令了,很快就能找到他。”
      “是吗?找到他后会怎么样?当场杀了还是带回来审问?”穆子观眨眨眼,声音轻飘飘的,“我很想亲自问问他,但又不想听他回答,总觉得……大概没什么意思。”
      季淮玉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有些笨拙地替穆子观掖了一下被子。
      “世上坏人那么多,我也见过一些,他大抵也不算是坏得很出众的那种。”穆子观扭过头去,喃喃道,“既然是恶人,他捅我几刀都行,但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之前一直说……和我是朋友?他之前亲口说是朋友的……”
      最后几个字像是带上了哽咽,他说不下去了,季淮玉也听不下去了。好在这时候穆琳琅掌门终于回来了,她一进屋,季淮玉立刻如蒙大赦地站起来,行礼告辞之后就匆匆逃出了房间。
      季凌夕已经先回去了,在外面等他的只有何逸然。季淮玉想着心事,只顾闷头一路往回走。何逸然稍稍落后他半步,目光虚虚落在他身上的某处。
      他们一路无言地回了卧房,季淮玉直到坐到了何逸然的床上,神魂才算归位。他看着何逸然,有些不安地说:“是我不好,我没能把他扣下,还让他伤了人。”
      何逸然紧挨着他坐下,摸摸他的放在大腿上的手:“没关系,他逃不了多久。只要他离开重晖山,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这话里藏着的内情不可谓不多,季淮玉打起精神,问他:“你是怎么知道他有问题的?他来重晖又有什么目的?”
      “说来话长,当初我在蓬莱的一个酒楼里,杀了几个……江湖人。当时尸体也处理得很隐秘,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当晚这件事就传到了那几人同伙的耳朵里,说明有人泄了密。我杀人地方在一处雅间外,旁人若想窥探,只能从那雅间门帘的一道缝隙看到我杀人。我自以为做得隐蔽,没想到还是惊动了雅间里的人。看来当时那雅间里的人是穆公子跟贺兰行之。我知道穆公子没有问题,那多半是贺兰行之。再加上我曾在黑集上见过贺兰行之,这个猜测就八九不离十了。眼下他借着齐物观弟子的身份,很容易就能随大流混进重晖山。今晚他潜入内门,应该是为了偷东西。”
      他答得含糊,仍然有很多疑点尚不明晰,季淮玉追问道:“你是说你一直在追查贺兰行之和他的同伙?那是些什么人?”
      “唔……他们那群人乱得很,有一部分是域外来的,有一部分和毒王寨金戈城有牵扯,还混着竹楠阁公羊准那一派的杀手。”何逸然看着他的眼睛,“他们正在中原武林下一盘大棋,横跨二十年,我是在追查季风山庄旧案的时候,才勉强窥到了一角。此事我还在继续追查,之前得了消息,说他们可能趁着振旗会,去盗取重晖禁地的某样东西。如今贺兰行之逃了,只要我们能抓出他的同伙,说不定能问出一些东西。”
      “是我不好,当时没能在山崖上擒住贺兰行之。”季淮玉垂下头,闷闷地说,“而且,若我没有没有把他逼到那条路上,他也不会撞见穆兄。”
      何逸然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薄茧划过脆弱的指根:“小玉你别这么想,他伤害穆子观,是因为他心怀歹念,欺骗朋友。错不在你。”
      听到何逸然说出欺骗两个字,季淮玉心口突然一阵发闷。他一时竟有点喘不过气,心想,我也一直在骗他。
      “小玉,眼下局势混乱,任何人都可能是藏在名门正派里的‘鬼’,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相熟的人。但你信我,我永远不会害你。”何逸然抬眼看着他,眼底竟也隐约有水色,“不论发生什么。”
      季淮玉只觉得血全都往头顶涌,他突然攒足了勇气,一把抓住何逸然的手,用力握在掌心。
      “我……有话对你说。”
      干脆全都坦白了吧,他想,然后把选择交给何逸然。让何逸然自己来决定,愿不愿意接受他是“季瑾”这个真相,愿不愿意原谅他这么长时间的欺瞒。
      愿不愿意,继续留在他身边……
      何逸然突然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了他的唇珠上。
      季淮玉的心漏跳了一下,不止是因为何逸然亲昵的举动,还因为他在何逸然的袖口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与贺兰行之的药粉如出一辙。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我有件马甲……
    何逸然:宝贝别急,让我先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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