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殊途同归(7) ...

  •   季淮玉的睫毛轻颤,像是随时可能醒过来。何逸然的嘴唇贴上之后便久久没有放开,直到季淮玉的牙关动了一下,他才惊觉自己本来的疗伤举动已经完全变了质,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吻。
      何逸然抬起头,看着灯下睡美人湿润苍白的嘴唇,悄悄回味了一下刚刚柔软的触感,老脸居然有点发烫。
      他刚刚给季淮玉喂了一点自己的舌尖血。做完这些何逸然自己也有点心虚——毕竟趁人家没知觉的时候嘴对嘴,怎么看都像有意猥亵。
      何逸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略微出神,片刻后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他直起腰,扯了发带重新将湿漉漉的头发束好,接着他看着季淮玉在昏迷中无知无觉的脸,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
      他就这么在灯下温柔地注视着对方的容颜,直到季淮玉慢慢地睁开眼睛。
      小美人刚刚身体透支过度,脑子还糊涂着。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苏醒,有些茫然地坐起来,大概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懵懵懂懂地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何逸然,表情一片空白。
      何逸然安抚地冲他一笑,忽然眼睛微微睁大,就见季淮玉一脸认真又天真无邪地凑上来,在他的嘴唇上……贴了一下。
      饶是以何逸然的厚脸皮,此时此刻都呆住了,他梗着脖子没躲。而小美人亲过之后居然又乖乖坐回了原处,像在梦游似的。
      季淮玉确实不太清醒,他眼睛上像是蒙着一层雾,直勾勾地盯着何逸然看了一会,好半天才抬手摸摸自己的嘴角,心想,这真是个好梦。
      他梦见自己的心上人主动地亲了他的嘴唇,左右是在做梦,他便有学有样地还了个吻回去。
      何逸然慌了一下之后立刻恢复了镇定,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伸手拨开垂落在季淮玉脸颊两边的头发:“醒啦?感觉怎么样?心口疼不疼?”
      季淮玉:“?”
      他眨眨眼,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他开始慌了。
      “我刚刚是不是……”
      “没什么。”何逸然故作轻松地起身,伸手把他也拉了起来,“走吧,凌夕姑娘还在外面等着。”
      季淮玉僵硬地握住他的手。他脸颊烫得像火烤似的,茫然地被何逸然拉着。何逸然另一只手在墙上摸索了片刻,不知摸到了什么机关,那道门重新打开了。
      季凌夕在密道外急得差点发疯,但那灯台机关用过一次就算是作废了。何逸然刚一开门出来,就听见“咔”一声脆响,是凌夕姑娘徒手把手臂粗的木头灯台硬生生掰断的声音。
      何逸然:“……”
      他默默侧身让出位置,示意他家小玉先出去。
      季淮玉红着脸走在前面,季凌夕转头看见他,这才把提起的心放下,急急地跑过来:“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季淮玉害羞得要死,刻意不拿正脸对她,转向墙角人事不省的晋倚流:“他手下侍卫的护甲都被我废了,你也破了下面的机关,今后他再也没什么仰仗了。我不需要他偿命,等见了晋姑娘,希望他自己能想通。”
      季凌夕点头,语气不善地问何逸然:“刚刚你做了什么?”
      何逸然还没说话,心虚的季庄主抢先答道:“没什么。”
      季凌夕简直莫名其妙,心想你不是昏过去了吗?但人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刨根问底,就没再多问。
      季淮玉和何逸然同时松了口气。何逸然眼神飘忽,季淮玉则开始拼命回忆:
      刚刚何逸然做了什么来着?他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夜色褪去,外面天色悄悄泛了白,下了一夜的雨也停了。在城中的凉亭里,易文晖和易申已经离开了,亭子里的青石桌上还摆着半局残棋。只有江照和秦归像两只水鬼似的,全身湿透,倚着柱子栏杆休整。
      两人先前并不算熟,但一起同生共死打了一架,倒也发展出了一些微妙的交情。秦归喘了一会,才把气息抚平,和江照搭话:“江……公子,去下面茶楼喝口水吧。”
      江照点点头,两人踩着栏杆跳下亭子,茶楼还没开张,两人翻窗进去,没有热水热茶,江照熟练地翻到柜台后,半晌提了两坛酒出来,随手将一锭银子丢到账本上。
      他把其中一坛扔向秦归,自己点上灯,在灯下找了张桌子坐下,一手摘了面具。
      秦归喝了口酒,看清江照那张脸后呛了一下。
      江照倒是不怎么在意,屈起一条腿架在桌上,就着坛子仰头喝了大半,酒水顺着下巴成股地流到衣襟上。喝完他一抹嘴,秦归趁机开口问他:“何公子说你想见我,是想要城主印吗?”
      江照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见老城主百里垣。”
      秦归微怔,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他在何处,但有人知道。就是之前我说的那个人,你去龙图山黑集找到那个摊主,就能问出百里垣的下落。”
      “哪个摊主?”
      “叫李旃,在龙图山相当有名,尽管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没人不认识他。当初也是他公然在黑集上卖城主印,搞出好多乱子。他是世上唯一知道百里垣下落的人。”秦归看着江照那张脸,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他那个人有些怪癖,你见他时最好别摘面具。”
      江照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手探进怀里,摸出一块尺寸略小、青铜材质的牌子抛给秦归:“你体内的阴蚕是第二次种下的,我解不了,须得高人亲自出手。每月十五是仡桥下山的日子,去荆楚那边的寨子里向村民打听一个地名,就会有人领你去见他。”他口中吐出一个古怪的发音,“拿着令牌没人会为难你。留神些,别被易文晖的人发现了。”
      秦归忙不迭地接过令牌:“多谢。”他又想起了什么,急切问道:“那仡桥先生能不能医好他的身体?他自小体弱,也是因为夏菡夫人生他的时候就带着阴蚕……”
      “这多半是不能,毕竟那毒是血里带的,像你和你兄弟除去阴蚕后,体内也会一直带着毒性。只是那时候他太小,毒性妨碍了他筋骨生长,他才从小虚弱,但性命无碍。现在想治好确实有些晚了,至于调养的方法,见了仡桥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你说你跟何公子也有交情,他不会为难你。”
      闻言秦归有些落寞地垂下眼:“多谢你,那我去请教仡桥先生便是。无论如何,我弟弟都会一直好好照顾他。”
      江照冷哼一声:“别高兴得太早,你找了仡桥,就算是彻底和我们上了一条船。你也知道何逸然季淮玉在做什么,若他们输了,你我都活不长。”
      秦归无所谓地说道:“无妨,这次离开晋城,我就再也没什么牵挂了。将来若真能帮上何公子的忙,也算是报答温掌门当年的救命之恩。”
      江照跳下桌子,将坛底的酒喝干。他重新戴好面具,立刻又变回了那个阴森可怖的毒王寨魑鬼:“告诉何逸然,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希望还能活着再见。”
      秦归郑重地抱拳:“兄台保重。”
      魑鬼推开窗,跳到晨曦中消失不见。那边何逸然扶着季淮玉也慢慢地走出了主宅会客厅,季凌夕落后半步,总觉得两人之间像是又多了点什么。黑鹰小菊耀武扬威地滑翔而出,停在了屋檐上。
      其实季淮玉走了几步之后,身上的不适感就基本消了,但何逸然用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他也乐得再装一会虚弱。他趁机盯着何逸然的侧脸,问道:“你和易文晖打了吗?”
      “打了,我没胜,却也没败给他。总之他看窑炉炸了,泉阳门这边没什么胜算,也不想和我纠缠太久,就带着易申撤了。”何逸然感叹道,“那易申真不简单,魑鬼和秦归两人联手都打不过他,在金戈城里肯定能排进前三。”
      闻言季淮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那他没伤到你吧?”
      “没有没有,我连个衣服边都没破。”何逸然说着眼角一弯,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在他耳边压低声音,“不信今晚让你检查检查……”
      季淮玉:“……”
      他当即放开手,已经千锤百炼的耳朵又开始泛红。
      季凌夕没听清他说什么,狐疑地看了过来,就见何逸然这厮一脸暧昧的窃喜,像只叼了鱼的老猫。
      她翻了个白眼,心想这青天白日的,这狐狸精能不能收殓点?
      他们来到前院,见映晚百无聊赖地坐在秋千架上。杨齐不在,大概是到苏闵阳那里归队了。见他们来,映晚立刻跳起来,欢天喜地提着裙子跑过来:“公子!”
      季淮玉接了她一把:“没伤到吧。其他人呢?”
      “晋公子他们说要先看看地宫的情况,就让我先上来了。”
      说到晋飞鸿,季凌夕稍作犹豫,开口道:“之前在地牢里晋倚流对我说,机关匣是他做出来的,可据我们所知,那东西应该是……”
      映晚低下头,季淮玉叹了口气,轻声说:“我知道,但这不能怪他。刀剑伤人,是因为握刀的人心怀杀意,而不是因为打铁的人造出了凶器。”
      何逸然像是有点欣慰地看着他,映晚出声道:“我在地宫见到他时,他正在山庄的机关图前,可能那时候他才真正确定了,当初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了什么。后来他让我们先走,自己毁掉图纸还触发了机关,大概是……真心想偿命吧。”
      季淮玉摸摸她的发顶:“你也知道不能怪他,所以你保护了他,做得很好。”
      说到这个映晚开心地挽起袖子:“是啊,那时候秦意去救他,我情急居然使出了‘双飞翼’,第一次成功呢。”
      季凌夕笑着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杜小秋掌柜带着渡仙楼的几个姑娘从望月茶楼赶了过来,见几人都在,便说:“苏公子走了。”
      何逸然一愣:“他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去振旗会吗?”
      “他说他脚程慢,就不拖累几位的行程了。他会自行带人前往华阴。”杜掌柜的表情有些纠结,“还有那位姓沈的老板,也带着人走了。”
      “关于这位沈老板的事,到时如实报给总部月季红夫人便是,她知道怎么处理。”关于沈青宁的身份,季淮玉大概猜出了几分,“泉阳门倒了,但消息还要封锁一阵,到时还需你们协助晋姑娘料理好此事。”
      他又交代了几句,杜掌柜点头一一应下,又带着人匆匆走了。她前脚刚离开,秦归就从旁边的院墙翻了进来。
      季凌夕和映晚站在季淮玉身后,秦归似乎是愣了一下,多看了她们一眼,才冲几人一点头。这时正好晋飞鸿和晋小雨他们从地宫里上来,人总算是在前院里凑齐了。晋小雨脚步一顿,示意秦意先陪着晋飞鸿在这里等,自己独自来到了几人近前。
      何逸然问她:“潇湘姑娘呢?”
      晋小雨似乎略有些失神,答道:“已经走了,带着晋长息的首级回去交差了。她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季……庄主和何公子。”
      她打了个磕绊,何逸然笑了,心想潇湘原话说的必然是“季小庄主”。
      季淮玉颔首:“什么话?”
      “她说这水深得很,远不止一个泉阳门。而竹楠阁分成两支后一直争斗不休,她们‘墨竹’一脉随在见不得光的地界,却也没做过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如果将来你们想要见公羊准,只管去龙图山黑集去抓人。”提到泉阳门晋小雨面色一黯,“她还说当年她见识过季檀雪的揽风袖和徐宁轩的松涛剑法,是足以搅弄风云的绝学,她倒想看看,二位能不能再把这江湖……颠覆一次。”
      “多谢姑娘告知此事。方才你见过晋门主了吧?”
      晋小雨低下头:“见到了,我爹他经过昨晚后也想通了,他说既然季公子未取他性命,就是要他活着偿还罪过。他说把泉阳门的东西都留给几位处理,然后到了合适的时机,他自会向武林诸位将往事悉数告知。”
      何逸然道:“晋门主果然是明白人,知道现在不是向外公布的好时机,一旦泉阳门的事传出去,我们会相当被动。”
      “无论如何,终究是泉阳门亏欠于您。您愿意为我门人留下一片安身地,小雨感激不尽。今后二位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她终究是感谢,季淮玉没真的要了晋倚流的命。
      “晋姑娘不必客气,若没有姑娘大义,我们怕是都要困死在地宫里。”
      何逸然一笑,冲晋小雨抱拳。她转身冲晋飞鸿一点头,晋飞鸿会意,拉开秦意的手,独自摇着轮椅来到季淮玉面前,开口道:“季庄主,当初……”
      “九年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那东西,非你之过。我知道你后来也受了他们的威胁,还有你身边的人也接连被杀害。”季淮玉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那些人觊觎季风山庄的东西,就算没有泉阳门,他们也会想办法下手。”
      晋飞鸿眼底有一点水光,他冲季淮玉深深一颔首:“公子心地宽厚,我实在是……愧疚得不知如何自处。在下势微力薄,但等公子找到仇人告慰先灵之时,希望我也能去做个见证。”
      他说着转头看向映晚:“当初的图纸和样品被爹销毁了,晚姑娘手里的是我后来做出的一点东西,其中有一副精铁鹰爪,是根据姑祖母留下的图纸做出来的,我又加了点别的改动。当初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现在看来多半是给您养的那只鹰准备的。庄主若是信得过我的手艺,可以用用看。”
      “多谢。”季淮玉余光看见不远处坐立不安的秦意,便冲晋飞鸿一点头,“过往就到此为止吧,公子保重。”
      晋小雨松了口气,推着他回到秦意身边,秦意立刻凑了过来。晋飞鸿拉住妹妹的手,轻声哄道:“小雨,没事了。”
      “哥,如今地道已经被炸毁,你也不必住在山居那边了。”晋小雨红着眼睛,“我知道你不喜欢主宅,这边有我呢。今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晋飞鸿一怔,下意识看向秦意。秦意一把抓住轮椅扶手,像是怕人被抢走似的:“晋哥,之前在地宫里你可是答应了,说如果能活着出去,就跟我一起走。”
      晋飞鸿笑了,逗他道:“我几时答应了?”
      秦意急了:“你又没拒绝,那就是答应了。”
      他也不怕丢人,还想再无理取闹一番,忽听晋飞鸿很轻地应了一声:“好。”
      这馅饼掉得太痛快,秦意愣在了那里,晋小雨的眼泪还是忍不住下来了:“哥,你真的要跟他走?”
      晋飞鸿摸摸她的脸,笑道,“只是出门走走,不会很久的,过年前一定回来。”
      晋小雨点点头,直起腰身胡乱抹一把脸,用湿漉漉的眼睛瞪着秦意:“你照顾好他。”
      秦意忙不迭点头:“那是自然。”
      晋飞鸿转向殷华玥,柔声说:“殷姑娘……”
      殷华玥的眼圈也红了,勉强一笑:“不用跟我道别,反正你我的名分也没了。小雨就交给我照顾,你和你的奸/夫爱去哪去哪。蜀中那边风光不错,你招待我这么多回,将来也得让我尽一回地主之谊。”
      她转看向秦意:“临行前和我比一场吧。不管我是不是你的对手,你若是敢欺负他,不管打不打得过,我都能抽死你。”
      秦意后背一凉,老老实实地答应:“好……”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他的短剑跟上殷华玥,两人往一旁的开阔处走去。一直默默旁观的秦归走到晋飞鸿对面,低下头:“能借一步说话吗?”
      晋飞鸿颔首,手松开轮子,任由秦归推着他。秦意远远往这边瞥了一眼,立刻如临大敌,但殷华玥趁机一鞭子抽向他的后脑勺,他不得不回过神专心比武。秦归把晋飞鸿推到一棵树下,绕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的脸,轻声说:“这样也好,你不用再被困在这里,小意他能一直陪你。也算是……不辜负夏夫人当年的嘱托。”
      晋飞鸿垂下眼睫,轻轻地笑了一下:“嗯,多谢你。”
      别的话不必说,有些事也不必问。当年没说出口的,现在一切都有了定局,也没必要再谈起了。
      秦归细细地用目光描摹着他的容貌,恍惚间想起他们初见的那个雪夜。
      那天他倒在结满霜雪的柴堆里,看着那个人摇着轮椅小心翼翼地靠近,眉目平和又带着一丝新奇的跃跃欲试,掩在斗篷下的手一直拥着手炉,温暖得像是阳春日睡猫的脊背。
      他昏过去了片刻,睁眼就见那人坐在床边,捧着姜茶兀自小口啜着。见他醒来,笑眯眯地一指床头,示意他自取藤编棉垫筐里温着热汤。
      身下的枕席厚软暖和,他逆着光仔细辨认了一下对方的眉眼,轻而易举地看出了金戈城夏菡夫人三分影子,这才拘谨地一点头,开口道:“多谢,你是晋飞鸿公子吧?”

      那是他们的初次相见。后来他又上门几次,和晋飞鸿慢慢地熟了起来,可以围炉对坐喝茶谈心,一种朦朦胧胧的东西始终在两人中间盘亘,但谁也没先开口,直到秦意的出现——
      秦归还记得,他第一次对晋飞鸿提起秦意时两人的对话。那时他对晋飞鸿说:“若是有个和我面貌相似的人上门,那就是我弟弟秦意。他也见过夏夫人,说要来看看你。”
      “你还有兄弟?”
      “嗯,同胞弟弟。他在外面行走没有我这么多束缚,应该可以多陪你待几天。那小子比较活泼,嘴又碎。你若是嫌他讨厌,只管开口撵人就是。”
      晋飞鸿闻言笑了:“既然是你弟弟,我怎么会讨厌?”
      秦归一怔,随即忍不住也弯了一下嘴角。
      再之后他们没再多聊,但秦归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当时晋飞鸿是期待他能说出点什么的。可他那日只是看着晋飞鸿喝过汤药睡下之后,便像往常那样悄悄离开了。大概又过了几日,秦意便如约上门了。活泼确实有活泼的好处,仿佛生下来就知道该怎么讨人喜欢,可以仗着年纪小、肆无忌惮地缠着人撒娇胡闹,可以毫不矫情地把心意宣之于口。
      那人寂寞得太久了,所以需要的是一个像春风烈阳一样生机勃勃的人来陪伴。
      后来某天他风尘仆仆地从江南赶回来,提了壶黄酒,想着这酒醇厚柔和,体弱的人也能尝上一尝。不巧秦意比他早来了一步。他站在院子里,透过窗缝看秦意嬉皮笑脸钻进晋飞鸿的被子,被晋飞鸿张开手臂搂住。他当即转身,纵起轻功逃进山中树林,坐在最高的树上吹了半夜的风。
      一直吹到晨光熹微时分,一壶黄酒下肚,那些念头也随风散了。
      他还有别的事要去做,自身尚且难保,这辈子很难许给谁天长地久,也给不了谁想要的陪伴。秦归想,那卧房里的是他这辈子最亲近最重要的两个人,只要他们能过得好,自己也就没别的牵挂了。
      ——————
      他兀自发呆,晋飞鸿也没出声,只安静地看着他,直到秦意和殷华玥比完武,火急火燎地冲过来,硬是插/进了秦归和晋飞鸿中间,打断了他哥的思绪。
      秦归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亲弟弟,刻意避开晋飞鸿的注视:“你……也算是成家了,今后稳重些,别让他操太多心。”
      秦意面对这张和自己有九分相像的脸,挑衅似的一扬眉毛:“你放心,我会好好陪他。”
      旁边的晋飞鸿垂下眼帘,拉住秦意垂在身边的手捏了一下:“走吧,去和大家告个别。”
      秦归默然让开道路,秦意推着他回到了众人中间。映晚眨眨眼,小声说:“这就要走了嘛……”
      秦意对自己的亲哥没好话说,倒是很舍不得映晚:“映晚姑娘,你家在金陵对吧,我们将来安定下来之后,会给你写信的。”
      季凌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怀疑此人居心不良。
      映晚很开心地应下:“好啊,到时如果路过金陵记得找我们。我带你们去渡仙楼玩。”
      秦意:“……嗯。”
      去花楼能玩什么?他不是很想知道。
      他推起晋飞鸿的轮椅,潇洒地冲着众人一一摆手:“我们走啦!”
      晋飞鸿亦笑着挥手告别,眉眼间是难得的轻松愉悦,晋小雨抽了下鼻子,红着眼圈目送她哥哥被秦意推着,离开了院子,往南边城门的方向走去。
      从此山高水远,前路漫漫,等着他们的是无边开阔的天地。
      是晋飞鸿期待了二十多年的自由。
      秦归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无声地跳上院墙,朝着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何逸然看向晋小雨和殷华玥:“那晋姑娘殷姑娘,我们也告辞了。”
      殷华玥一屁股坐到秋千上:“行,你们要去华阴参加振旗会是吧,我这次就不去了,留在泉阳门。”
      何逸然颇感意外:“你不想夺魁啦?”
      “夺魁算什么,名头而已,哪有小雨的事重要。”殷华玥坦然道,“再说季公子也要上台对吧,眼下我还打不过你,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晋小雨一拉她的袖子,轻声说:“我没关系的,你……”
      “我总不能留你一个人在泉阳门啊。而且未婚夫都跟男人跑了,已经很倒霉了,哪还有心思去上台比武?”殷华玥调侃了一句,随即正色对季淮玉何逸然说道,“你们此去千万小心,虽然重晖是你的地盘又有温掌门镇着,但能混进振旗会的人太多了。”
      以他们的交情,不需要说再多的客套话。
      晋小雨苦笑着环视周围,说道:“这里虽然乱了点,但客房还是有的,几位若是不急着赶路,今晚不妨留下休息。”
      “那多谢姑娘了。”
      左右他们自己能找到房间,谁也没心思再去讲究那些个虚礼,晋小雨和殷华玥低声说了几句,便各自去忙了。泉阳门今后有晋小雨当家,就算没了窑炉,至少也能继续在晋城安身立命。
      她们离开后,何逸然有些不解地问映晚:“话说你和秦意怎么交情这么好了?”
      映晚拽着自己的发带,心虚地嘿嘿一笑:“同生共死过一遭,共患难呗。”
      何逸然点点头,目光扫过小姑娘发带上忘了揪下的线头。
      这是连日来难得的晴天,日光不算烈,却照得人暖洋洋的。季淮玉打了个唿哨,黑鹰从屋顶急掠而下,落到他架起的手臂上,羽翼带起的风刮在何逸然的侧脸。他看向何逸然:“再休整一天吧,明日我们动身。”
      映晚立刻眉开眼笑:“去重晖见温掌门吗?”
      “嗯,我们去华阴。”

  • 作者有话要说:  泉阳门副本后记:
    这个应该是前期最长的一卷,年纪大了拿不动刀,其实原来的大纲好虐的,副本人物死了好几个(就别猜是谁了)。最后还是舍不得放不下,就让晋飞鸿打破囚笼,和秦意远走江湖,晋小雨留在泉阳门,顺便暗搓搓发展百合线(这就与主线无关了,反正不会虐)。
    晋飞鸿和两兄弟的感情纠葛或许有点点纠结,但这是我能给他们的最合理的发展和结局。不用怀疑,晋哥喜欢的绝对是秦意,但不能否认他在认识秦意之前对秦归悄悄动过一点心,甚至秦意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沾了哥哥的光,然后他才靠着撒娇和主动成功上位。
    这兄弟三角的名字也是有出处的,评论区有朋友猜到了姓取自秦晋之好。名字来自于“归意逐飞鸿”,就取的字面意思。
    泉阳门副本到此正式结束,晋小雨秦意晋飞鸿今后应该不会参与主线了,殷华玥秦归潇湘可能还有戏份。有一些没交代的东西后文会讲的,毕竟这不完全是单元剧,是围绕着一条主线和一个蛮复杂的关系网,这是个长篇,现在也才展开了大概四分之一,感谢各位一路支持,我继续努力。
    重晖副本即将上线,按照时令来算他们到华阴重晖应该是晚春时节,等到时离开重晖就入夏了。何逸然掉马倒计时:)
    大家有什么想法欢迎评论留言交流哈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