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女装后我拐了风流剑客》反一无迹

62、明光白雪（1）

　　重晖剑派地处华阴，据晋城并不算远。但离此次振旗会还有二十余日，他们身边还带着一只鹰，因此一行人赶路倒是比之前从容了不少。
　　何逸然自幼在华玥长大，等入了秦地，就算是到了他的家乡，各处他都熟得很。是以他先带着季淮玉和两个姑娘绕路去前朝皇都玩了一趟，优哉游哉地把那些个名胜旧址挨个逛遍。眼看着振旗会的正日子快到了，才快马加鞭赶到了华阴。
　　重晖剑派坐落于西岳最高峰，通天的山顶被拢在流云里，巍然绝秀，如天上仙乡。马没法走这里的山路，山下设有专门的驿站，接引的弟子都是重晖的人。他们提前了一天赶到，不少门派也是掐着今天过来，随行弟子众多。何逸然远远看着烈阳下排起长队的驿站，对季淮玉说：“咱们别跟这些人挤在一起，抄条近路。”
　　说罢他牵着马带路，绕到后山山脚一处林子里，将马栓到树上，转头解释道：“这是\'名可林\'，重晖弟子轻功练成之后都走这条路上山。”
　　他伸手往旁边指去，那是一处几乎直上直下的天然岩壁。映晚倒抽一口凉气，问他：“哪里有路？”
　　何逸然冲她一笑：“跟着我走便是了。”
　　他本来没打算走这条路，因为即使是重晖弟子修习门中名动天下的轻功功法，也要练上几年才能从此处上山，他主要是担心映晚年纪小跟不上。但在路上他听映晚对季凌夕讲起她和晋飞鸿秦意在地宫的经历，觉得这小姑娘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走近山壁，拨开一丛杂草，见果然藏着一道极窄的阶梯，几乎是悬垂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上。
　　“不需要爬到顶峰，走一段就好。”何逸然说着先行一步，手扶着岩壁向上一借力，轻飘飘地跃出一丈高，踩在了一块凸出的山石上。季淮玉拍拍黑鹰的背，小菊振翅腾空而起，直飞到何逸然头顶，绕了两圈后落到了一截树干上，得意洋洋地低头叫了一声。
　　季淮玉没长翅膀，但也相当从容。他没碰山壁，甚至没用袖中丝，脚踩着不太明显的突出，负着手跟上何逸然。季凌夕和映晚跟在他们后面，正如何逸然所说，果然没爬多高，面前便出现了一道足够一人通过的岩缝，何逸然率先钻进去，又走了将近一里的路，面前豁然开朗——
　　他们在一处还算平坦的低岭上，面前没有了遮挡，放眼望去是无数整齐的青瓦房舍，有山溪自幽谷中蜿蜒而出，水声潺淙，山石间的树木也抽了翠芽，远观是茸茸的一片嫩色。
　　映晚从缝里钻出来，兴奋地拉着季凌夕的袖子，踮着脚四下张望：“这就是重晖吗？”
　　居于七明门之首的重晖剑派。
　　“这是专门招待其他门派客人的地方，明日比武台也设在这里，我们门内弟子平日起居练功的地方还要再往上走，接近峰顶，地方也比较小，客人不太容易过去，就都安置在这边了。”
　　他们往里走了一段，走到一条石板路边，忽听何逸然小声说了一句：“聆风的人今年居然来得这么早。”
　　季淮玉闻声转头，就见一个穿银纹蓝袍、发髻高挽的年轻女人目不斜视地向这边走来，身姿挺拔容貌极美，走路的步法相当奇特，仿佛脚不沾地飘着走。她身边是个峨冠博带的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背后背着一把很宽的剑，身后有一队穿同色袍服的弟子。
　　“那是蓬莱聆风岛的掌门穆琳琅和她的亲传徒弟穆子观。我记得前两次他们都是半夜才到。”何逸然低声说，“你知道穆掌门今年多大年纪吗？”
　　季淮玉仔细看过去，这位穆琳琅掌门看样子绝对不超过二十五。他隐隐约约记得，九年前的那次振旗会上她也露过脸，样子似乎没怎么变。但他确实不知道她究竟多大年纪：“不知。”
　　“将近五十岁了。穆子观年纪应该和我师兄差不多，十多年前他们就长成现在这样。是他们的门派内功比较奇特，六十五岁之前都会保持二三十岁年轻的样子，过了六十五就会迅速衰老到常人模样。”
　　映晚在旁边听了面露欣羡，小声说：“那样多好啊，能美五十年呢。”
　　年轻貌美的聆风弟子从他们面前飘过，映晚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的背影，一副很想改投他人门派的模样。何逸然向他们走的方向看去，突然面露喜色，叫了声：“师兄！”
　　能让何逸然叫师兄的，全重晖只有一个。
　　几人齐刷刷地转头，就见一个穿白衣的人和穆琳琅打过招呼后，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
　　这人身上的白衣干净得如同新雪，腰间系了一条白底金线的腰带，头上戴着顶羊脂玉发冠，腰间悬长剑。眉眼清俊，嘴角噙笑，面目可亲。
　　映晚没忍住激动，在季淮玉身后蹦了一下，又被季凌夕抬手按了回去。
　　这正是重晖的现任掌门，何逸然的同门大师兄温玹。
　　也是这一辈公认的第一人。
　　季淮玉看着温玹走近——他知道何逸然几乎是被温玹看着长大的——油然生出了一种类似于拜见家长的紧张感。他理了一下袖子，直挺挺地站在何逸然身边，听映晚躲在他背后嘀嘀咕咕：“凌夕姐姐，你看我头发乱不乱？”
　　何逸然从小跟温玹混到大，不理解身边这几个人都在紧张什么，他两步迎上去，乖巧地冲温玹一笑：“师兄。”
　　“逸然回来了。”温玹看向季淮玉，冲他一拱手，“在下重晖温玹，这位公子是？”
　　他料定自己之前从没见过这人，毕竟长成这样见一面就很难再忘掉。季淮玉还礼道：“鄙姓季，从金陵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玹在听到“金陵”二字时似乎微微愣了一瞬。紧接着映晚从季淮玉背后探出头来：“温掌门好，我叫映晚。”
　　说完又“噌”地缩了回去，季凌夕哭笑不得地拍了她一下。温玹温和地一笑：“映晚姑娘好。”
　　映晚倒抽一口凉气，捧着脸一副要飞升的花痴样。何逸然接着说：“师兄，我先带朋友去找住处。”
　　“也好，我们到时再叙。”温玹大概也正在忙，没再多说就匆匆走了。
　　映晚这才敢重新探出头，一脸憧憬地盯着温玹的背影，拽着何逸然的袖子问他：“何公子，温掌门有未婚妻或心上人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我师兄很少离山，山上同辈的师妹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何逸然笑眯眯地逗她，“但其他门派仰慕他的可是有一大把的，连咱们在泉阳门碰见的殷华玥，当初都是很喜欢他的。可惜他对谁都没有那种心思。”
　　“那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
　　何逸然：“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你这样的小丫头。”
　　映晚不服气道：“为什么？”
　　“你年纪太小，比我们的小师妹还小，他都奔着而立之年了，看你就像看小女儿似的。”何逸然手搭在季淮玉肩上，似乎有点头疼，“那边人太多了，打招呼估计要打到明天早上，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吧。”
　　季淮玉看着那边喧嚷的人群，觉得何逸然的主意挺好的。于是他一脸期待地问：“我们去哪住？”
　　何逸然左右看了看，凑近他的脸：“小玉你……是想住在这边方便走动，还是到山顶我那里睡？”
　　季凌夕在他背后白了他一眼，转身默默走开了。心想何逸然这问题纯属多余，不用听她也知道季公子会怎么选，今晚肯定要被拐上山了。
　　果然季淮玉眼睛一亮，毫不犹豫道：“去你那里。”
　　他身边的映晚闻言可怜巴巴地仰头盯着季淮玉：“公子我也想跟着你……”
　　季淮玉看向何逸然。何逸然想了想：“行。但我那只有一间卧房，你和凌夕姑娘可以住我小师妹的隔壁。她和你年纪差不多，到时让她带你去玩。”
　　映晚眉开眼笑，转身跑过去拉季凌夕。季淮玉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何逸然有点别扭地轻咳一声，掏出块手帕擦了擦手：“走那边的小路吧。”
　　这次的路程稍远一些，他们踩着崎岖险峭的山路，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主峰接近峰顶的地方。
　　山顶雾岚环绕，重晖内门的房舍依山势而建，并不那么规整。此地地势太高，树木只见松树，苍翠挺拔，在云间宛若仙境。往来弟子不多，石板路上结着一层薄薄的苔藓，山风微凉，带着一股旷远的松木香气。
　　“不知道小师妹去哪了，先找到她再说。”何逸然说着四下张望，突然精神一振，“那是三师弟。”
　　季淮玉一直在一边竖着耳朵听，闻言立刻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同样穿白衣服的人向何逸然走来。他年纪和季淮玉相仿，气质和温玹接近，一派文雅从容的气度。
　　三师弟看到何逸然时，眼睛一下就亮了，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他们身边：“二师兄你回来了。”
　　如此看来何逸然真的是常年不着家，师兄弟见到他都是一副很惊喜的样子。
　　“这位是我三师弟沈戚。”何逸然拍拍沈戚的肩膀，“师弟，这是我的几位朋友，跟我上山住几天。这是金陵的季淮玉公子，季凌夕姑娘和映晚姑娘。”
　　“季公子好，两位姑娘好。”沈戚礼数周全地作了个揖，几人亦还礼。何逸然紧接着问他：“看到小师妹了吗？”
　　“小师妹她应该在山下，今日齐云掌门也带人到了，她说要去找水缈说话。师兄你找她做什么？我可以代劳。”
　　“那你领这两位姑娘去她隔壁的空房吧。”
　　沈戚应下，冲季凌夕映晚一欠身：“两位姑娘跟我来。”
　　季凌夕冲他一笑，款款跟上。何逸然松了口气，转头拉住季淮玉的手臂：“走吧，去我房间看看，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人打扫过。”
　　季淮玉求之不得，一边跟他走一边止不住地浮想联翩。毕竟那不是客栈也不是别处的客房，而是何逸然住了十几年的……家。
　　他自己的家在八年前毁了，八年间他大多是在金陵城郊园子的地宫里过的，不见天光，触手皆是冷硬的石板。他对那里的眷恋甚至比不上只去过几次的渡仙楼——至少渡仙楼里有他唯一在世的亲人季鸢红。
　　所以离开金陵后他从未想念过什么，一直陪他的季凌夕和映晚也在身边。直到现在他才惊觉，不是他不想要家，而是他不知不觉地把这种渴慕转移到了何逸然身上。
　　这个人的身边就是他的归处。
　　他们来到了一座不太起眼的小院子里，何逸然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我就住这，小是小了点，但两个人也够了。”
　　他推开房门，里面是简单的一居室，只有屏风隔断。何逸然先绕到床边看了看：“师兄知道我要回来，看样子是叫人打扫过了，能直接睡。”
　　他放下行囊，从柜子里又翻出一个枕头，拿过去和床上那个比了一下，把软的那个换到了外边。
　　之前有人给他们打好了井水，存在房檐下的缸里。何逸然挽起袖子去烧水，季淮玉趁机在他卧房里转了两圈，特别仔细地看了一下书架，发现上面摆着的大多是剑谱心法，还有类似于重晖门规的小册子，像是被翻阅过很多遍，书脊处都微微发皱了。
　　除此之外，桌案床榻都相当整洁，除了被褥茶杯这些必需品，几乎没别的装饰。
　　“当时决定要出远门，就自己里外打扫了一遍，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了。”何逸然提着开水壶回来，随手抓起掸子扫去椅子上的灰，示意季淮玉坐下，“还有几部难得的话本送给三师弟了，你若是想看我今晚要回来。”
　　季淮玉：“不必了……”
　　他虽然对何逸然的过往兴趣很大，但并不是很想知道何逸然年少时看过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读本。他为了找点事做，打开包袱找出季凌夕装的茶，一板一眼地泡上。
　　何逸然在他背后怜爱地摸摸他的肩膀：“可怜见的，你以前肯定没看过，现在确实有点晚了。”
　　季淮玉莫名有点心虚，捧着茶杯问他：“你的师兄弟知道你收到了毒王令吗？”
　　“掌门师兄肯定是知道了，但看样子其他人不太清楚。我们重晖的长辈基本都在闭关不问世事，上一次毒王令现世的时候掌门师兄还没出生，那些小的更不知道毒王令是什么意思了，就是知道了也以为是小打小闹的把戏。”何逸然推开窗，让山中微凉的风吹进屋，“之前当着你的面他不好意思说太多，今晚他肯定要找我谈心。要是回来得晚你就先自己睡。”

---

作者有话要说：　　活在对话里的温掌门终于出场了。
他以后会有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