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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蜡炬成灰(4) ...

  •   惊愕过后,季淮玉却是明显地放下了一些戒备。半晌,他才试探着问道:“原来是你。何逸然见过你的脸吗?”
      “没有。他只知道我来自何处。”江照重新戴上面具,“季庄主,现在您愿意信我了吗?”
      “我至少相信,你不会害他,也不会害我身边的其他人。”季淮玉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还有其他人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吗?”
      “除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人,见过我长相的只有死人,否则太危险。”江照叹了口气,“季庄主,还请您帮我隐瞒,我怕……”
      他肆无忌惮地向外人展示自己软弱的一面,季淮玉点头应下:“那是自然。”
      “多谢。”
      季淮玉:“你来这里是为了找秦归?”
      “是,秦归一定会在这里出现。我与何逸然都在寻他。”
      季淮玉心下了然:秦归秦意那对兄弟之间果然有别的猫腻。
      按理说他们两个一个是金戈城的叛徒,一个是城主身边的忠实走狗,关系应该是你死我活的。可显然这两兄弟还是一边的。但凡金戈城主有点脑子,都不至于重用一个叛徒的同胞兄弟当亲信,还放任这兄弟在外面乱跑、半夜采花非礼良家公子。
      都说这个城主是个被下面人控制的傀儡,看来果真不假。但傀儡城主也是城主。秦归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在黑/道铺天盖地的通缉下十年不留一点踪迹?
      还要再加上这个江照,何逸然说过他因为与金戈城有深仇大恨,才到城主身边卧底的。看样子金戈城主身边四处漏风,右护法和亲信全都背着他搞小动作。但这两个心怀鬼胎的探子居然都在找秦归,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于是他捡了几个要紧的:“金戈城主为什么一定要找秦归?只是因为十年前他配合温玹暗度陈仓吗?又是谁在背后保护他?”
      魑鬼反问:“这件事何逸然没有告诉你?还是说,你不相信他?”
      季淮玉摇摇头:“有些事他不想说,却又不愿说谎骗我。我若问他,就是在束缚他的手脚,他在做事时就会顾及我。”
      江照戴着面具看不见神色,但听声音像是被酸倒了牙:“你还真是……”
      季淮玉脸色坦然,一副“我就是被风月蒙了心,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理直气壮表情。
      “金戈城主百里垚找了秦归十年,是因为老城主的印玺在他身上。他走的时候把印玺也带走了,而且那枚印玺是打开老城主密室的钥匙。没有城主印,他坐那个位置始终不太能服众。至于秦归为什么能十年不被抓到,也是因为受到了老城主的庇护。”
      这个老城主季淮玉倒是知道:说老其实也没多老,是现任城主百里垚的同父异母哥哥百里垣,今年也就三十七八岁。问题是此人十几年前就死了——死于金戈城内乱,尸体还在城门上吊了好几个月。他死透了,下面的人才有机会扶持着他弟弟上位。
      百里垣死的那年秦归还不到十岁,百里垣自然不会特地为一个毛孩子留什么退路——秦归又不是他生的。秦归也犯不上专门偷一个印玺走,毕竟那玩意在外面也卖不出去。若江照所言不虚,唯一的可能,就是前任城主百里垣还活着。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你找他也是为了城主印?何逸然又是为了什么?”
      “没错。至于何逸然,我不知道他有何目的。只是他昨晚给我传信,说只要我今日来城郊山居,就能见到秦归。”
      季淮玉一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心想说好陪我喝酒的,结果你把我灌醉放倒之后偷偷给别人写信。
      “所以你也别指望从我这里问话了。虽然我和他也算相识已久,但比起我他还是更信你。眼下我们目的一致,我也算是……受制于他。”
      季淮玉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你与何逸然,在来这里之前都不知道有晋飞鸿这么个人?”
      这也是最诡异的一点。按理说泉阳门主的长子,就算从小搬出主宅一个人住,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传到外面。何况这位还跟金戈城的秦归秦意勾勾搭搭。
      金戈城都不能查到他,光靠低调肯定是不够的。晋倚流把他迁到这么个地方,真的只是嫌他丢泉阳门的脸吗?
      “不知道。所以何逸然似乎也被打乱了阵脚。但看样子他又有了别的打算。他并不是很相信我,有些事我只有到那边见到秦归后才能弄清楚。”江照答道,“有些话我不能多说,但你早晚会知道,他这八年做了什么。”
      “他不让你多说的?”
      “他叮嘱我,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是谁。等你们回重晖之后,他会亲口告诉你。”
      季淮玉本身好奇心没那么重,而且对于何逸然的身份,他脑中隐约有个猜测。
      江照说完冲他点了下头,将软剑缠回腰间,与季淮玉擦肩而过。
      季淮玉继续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那只能验出蛊虫的蜘蛛在瓷罐里一直毫无动静。
      老杨明明说靠蛊虫验出了魑鬼,才一路追到了晋城。而且作为毒王寨的魑鬼,江照身上一定是有蛊虫的。
      为什么蜘蛛验不出他?

      山居的主人似乎并不知道会有不速之客上门。晋飞鸿慢悠悠地从里面打开房门,冲院子里的何逸然笑道:“何公子,外面风凉,进来喝口茶吧。”
      何逸然正无聊着,闻言欣然应允。
      晋飞鸿的房里点了熏香,花香浓郁,像是栀子。桌子是四方桌,旁边只有一把椅子,大概是因为晋公子平日最多招待一位客人,他自己坐轮椅就够了。
      何逸然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捧着茶杯对晋飞鸿说道:“晋公子,你可知昨晚殷姑娘为何彻夜不归?”
      “为何?”
      “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孙天岐昨日出现在山居外围的树林,死在了殷姑娘手里。然后殷姑娘和季公子一道把他的尸身送回了泉阳门。”
      晋飞鸿微笑着说:“此人身上不知背了多少条无辜女子的性命,也算是死有余辜。”
      “晋公子能这么置身事外地评价此人,像是知道杀害燕草姑娘的不是孙天岐。”何逸然抬起眼皮盯着他,“看来凶手是谁,晋公子心里已经有数了。毕竟能用这种手法威胁一个弱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斯人已去,说得再多也没有意义。孙天岐就算不是杀害燕草的凶手,那也是死有余辜。殷姑娘杀他不算冤枉他。”
      “铛”一声轻响,何逸然把茶杯扣在了桌面上。
      “眼下秦意公子和我家小玉都不在,我们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孙天岐会死在城郊,难道不在您的算计之中吗?”
      晋飞鸿八风不动,替何逸然又倒了杯茶:“何公子何出此言?”
      “江湖人都知道晋城是谁的地盘,孙天岐没必要到泉阳门主的眼皮底下采花。他会在晋城停留,多半是因为晋城于他而言是个安全的地界,想必他早就拜过晋门主的山头。看来他对晋门主也是有些用处的,比如帮晋门主办一些不太能见光的差事。我们几个受晋姑娘的邀请来您这里做客,晋倚流必定会起疑心,便叫孙天岐来盯着。即使他被我们发现了,晋倚流也有办法保证他被快速灭口。通缉榜上有名的淫/贼死在名门正派手里,不是很寻常的吗?即使是殷华玥也不会想太多。”
      “言之有理。但何公子是不是太高看在下了?我久居深山足不出户,爹也不会让我参与泉阳门的事务,我又如何能算出这些?”
      “看孙天岐对这里的地形这么熟悉,想必不是第一次来。你想要他死,于是你见到我们两个外人和殷姑娘,立刻将计就计,借我们的手除掉你的最后一个阻碍,同时把往事半遮半露地讲出来,引起我们的关注,让我们继续留在山居。孙天岐没能活着回去报信,晋倚流只当是殷华玥动的手,应该还不知道小玉带着人去了晋城,到时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他掩藏的秘密就会全部暴露。”何逸然摇摇头,感慨道,“晋少爷,你不必妄自菲薄。就算先天不足,就凭你这份智计,也绝非池中之物。”
      晋飞鸿手捧茶杯浅浅一笑:“何公子谬赞。在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遇事除了多想想,其他的也无能为力。”
      “晋少爷,你知道吗,一个月前我们离开金陵,就被人盯上了。但他们不知道我的底,所以在洛阳,他们派人来试探我们,像一群甩不掉的苍蝇,也确实给我找了点麻烦,后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死在了洛阳。”何逸然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来,“在下没有别的本事,能活到现在,最擅长的就是杀人灭口了。”
      晋飞鸿的身子僵了一下。
      “看到秦意后,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一直自困在这个小山居?秦意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来找你,说明他在外面并没有其他束缚,想把你带走绝非难事。若你真想跟他一起走,泉阳门那边你妹妹一定会打点好一切,让你能跟心上人远走高飞。困住你的除了泉阳门显然另有其事,否则凭你的聪明不会拖到这么久。你留在这里是因为秦归对吗?”
      晋飞鸿闭上眼睛,幽幽叹道:“何公子,您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再问我呢?我花了近两年布局,以为自己能算无遗策,事实上我也没比贪得无厌的晋倚流高明多少。”
      “是啊,本来你的计划没什么问题,也并无疏漏。但你没想到令妹对你关心至此,竟仅凭感觉就发现了你不对劲,于是她请殷华玥一起来陪你,来一个殷华玥尚且在你能控制的范围内,甚至你能顺势借她的手除掉孙天岐。但你没想到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我们。”
      “哪怕真能算得面面俱到,也敌不过这点造化弄人。我这个人自打出生以来命就一直不太好,如今若真是输给命,我也认了。”
      “倒也不用这么早失望,你怎么知道我会坏你的事呢?”
      晋飞鸿愣了一下:“你是想……”
      “我不爱管闲事,也懒得替天行道。你和晋倚流父子之间的是非恩怨我不便评价。”何逸然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自己该找谁。你妹妹是个聪明人,只是对你关心则乱。等她想明白,自然就会配合我了。”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不关她的事。”
      “你不能回主宅稳住晋倚流,也无权收拢调动泉阳门的人。但晋小雨可以,就算晋倚流死了,她这个大小姐也能立刻控制住局面。”何逸然摇摇头,“你把钥匙交给她,无非是想给她留一件保命的东西。这样无论你和晋倚流谁笑到最后,她都能平安脱身,但你心里应该清楚,事到如今,她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毕竟……在那些人看来,我可是被她引来这里的。就算最后我败了,晋小雨和秦意也会被立刻灭口。”
      晋飞鸿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不由自主地摇着轮椅后退了几步,一手扶在床柱上:“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何逸然微笑着将食指竖在唇边:“别问,万一把秦归公子吓跑了怎么办?我还想跟他好好聊聊呢。”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立柜门猛地弹开,一人如鬼影一般从里面窜出,手中的短刀挽了朵雪亮的花,停在了何逸然的颈侧。

  • 作者有话要说:  魑鬼是一只单身鬼,并不理解这些断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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