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惊鸿照影(3) ...

  •   等季淮玉赶回现场时,“衔环”的人已经跑没影了。殷华玥独自站在孙天岐的尸体旁边,脸色比天色还阴沉,身上的怒气几乎要凝成实体了。
      她先是莫名其妙地和一群人打了一场,还没打明白呢,对手又莫名其妙地自己跑了。她白白忙活了半天,眼看天都黑了,该抓的人一个都没抓住,重要的人物还莫名其妙的死了,这把殷女侠气得差点鼻孔冒烟。
      但她好歹不至于拿季淮玉撒火——对着季庄主这张脸,天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殷华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拗出一脸矜持和善的笑容:“季公子,那个人也跑了?他没伤到你吧?”
      “我没事。孙天岐怎么死了?”
      “他要跑,我本来想拿针封住穴道,没想到他这么虚,居然直接没气了。”殷华玥气得又没忍住,在美人面前爆了句粗话,“他奶奶的,这个死法真是便宜他了。”
      她不知道孙天岐背后跟毒王寨有牵扯,只当是死了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和老杨交涉的内情季淮玉暂时不打算如实相告,他走到孙天岐身边,看他背后被牛毫针刺中十几个穴位,但都不致命,血也没流多少。
      这根本不足以让一个功夫不弱的壮年男子当场咽气,最多麻痹一下四肢。这人怎么虚成这样?
      季淮玉自己铜皮铁骨,不知道采花采多了会对身/体有什么害处,他打算回去问问何逸然。
      他还没来得及进一步验尸,突然感觉到袖子里的蜘蛛又在罐子里跺起了脚。
      瓷器能阻隔蛊虫的气息,因此从树上抓到的那只耳虫自从被塞进瓶子之后,金绒沟纹地蛛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怎么又闹腾起来了?
      季淮玉心头一紧,他弯下腰,把孙天岐的尸体翻了过来,那蜘蛛顿时折腾得更欢了。季淮玉感觉八条腿都不够它摆弄了,方才见到耳虫时都没见它这么激动。难不成在这玩意的食谱里,采花贼的肉质比蛊虫更好?
      要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孙天岐的身/体里有蛊虫。
      但这蜘蛛之前可是在衔环的人手里,若他身体里真有蛊虫,老杨一定会立刻察觉。
      而他们刚刚背着殷华玥聊了半天,老杨却只字不提孙天岐体内有蛊虫这件事?
      是故意隐瞒?还是他真的不知道?
      季淮玉心里疑虑重重,他问殷华玥:“这人的尸体要怎么处理?”
      “带回泉阳门主宅。山居不是验尸的地方。”
      季淮玉想起方才老杨的话,心想假如泉阳门的人真的和孙天岐有勾结,若把孙天岐的尸身送回泉阳门,晋倚流心里有鬼,必定会露出马脚。
      正好季凌夕和映晚今晚在主宅过夜,就让她们在暗处盯着泉阳门的动作。就算她们不慎暴露了,晋倚流也绝对不会敢动渡仙楼的人,最多把她们打发走。
      ————
      “那人问我,前年腊月初八是不是救过一个人。我这里除了殷姑娘,一年到头也没多少客人。他说起这件事,我就想起来,确实过有这么一位……”
      天色渐晚,夜雨将至,山风已经开始转凉了,晋小雨便强行把她哥推回了房间,还往他身上裹了两张毯子,恨不得把人包成个蚕蛹。
      何逸然也跟着进去了,只是他似乎心不在焉的,不知是在牵挂一直没回来的“相好”季淮玉,还是在琢磨别的什么。晋飞鸿也不太介意。病弱的年轻公子顶着妹妹沉重的关怀,手捧着茶杯,用四平八稳的调子,轻声细语地向他们讲起了两年前的旧事——
      “每年腊八,爹会带人在城郊施粥,几乎全城的人都会来凑这个热闹。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面,每年施粥结束,他会带着夫人和管事,来这边看看我,问问我也没有缺什么东西。但小雨通常不会和他们一起。”晋飞鸿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浅的笑容,“他们每次都是傍晚才到,我和燕草白天会把这里洒扫一遍。前年腊八那天,燕草在打扫柴房时,发现里面藏了一个人。那人大概是翻墙进来的,误打误撞跌进了柴堆里,满脸是血。燕草当时被吓坏了,想回主宅找人,被我拦下了。”
      晋小雨惊道:“所以你就自己把他救了?他引来仇家怎么办?”
      何逸然听得有点想笑,心说这晋大少爷看着文文弱弱的,好奇心真不是一般重,胆子也不是一般大,在自家院子里捡着个血葫芦都敢偷偷藏起来。
      “燕草会一点岐黄之术,好在那人身上都是皮外伤,只需要止血上药。客房要留着给夫人女眷休息,我便把他安置在了我的卧房。为了少生事端,此事我并没有声张,连小雨都是不知情的。”
      晋小雨木着脸,心想你在自己卧房里藏小白脸,我这个做妹妹的还是不知道为好。
      但她教养很好,纵使心里有气,也不会当着何逸然这个外人的面和她哥哥争执,于是她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坐在晋飞鸿身边,手搭在晋飞鸿的轮椅扶手上。
      只是手上没控制好力道,精铁铸成的扶手发出“咔”一声轻响,晋飞鸿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何逸然似乎对这兄妹间的僵持视而不见,饶有兴趣地追问:“后来呢?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在这里养了半个月的伤,没留到过年。期间一直是燕草在照顾他。这人年纪比我要小几岁,年轻俊俏,和燕草年纪相仿,又都是知慕少艾的年纪,朝夕相处间,两人……竟生出了些情愫来。”
      何逸然一挑眉:“哦?”
      “后来他说仇家一直在找他,留在这里会殃及泉阳门,养好伤之后便要离开。燕草劝他留下,但他坚持要走。大概每两个月他会悄悄回来一趟,给我们带些小东西,燕草最后戴在头上的簪子……就是他送的。每次他都会住上两三日,和她花前月下一番。”
      提起无辜死去的侍女,晋飞鸿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带着一点伤感又温柔的怀念:“但最近两个月,他却一直没有出现。燕草担心他出事,每日苦等,反而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何逸然大概是坐得腿酸,他站起来,晃到窗前,顺着打开一条缝的窗子往外看:“你救的人没出现,那位便找上门了。”
      “没错。他大概是认定了那人躲在这附近,便明目张胆地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杀死猫和刘叔就是为了逼那人出来,那晚他见到我,说那人若再不现身,下一个死的就会是我。可没想到,我还活得好好的,燕草却先在我面前殒命……”
      晋小雨终于忍无可忍,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就兄长这种闷声作大死的行为理论几句,何逸然却仿佛背后长了眼,及时开口截住她的话:“晋姑娘,你先别急。我猜令兄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信任泉阳门的人。眼下令兄长还好好的,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晋公子,那人不惜亲自现身,就只威胁了你一句吗?”
      烛火映照下,晋飞鸿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僵硬。随后他闭了下眼睛,镇定自若地答道:“除了嘴上威胁,他也做不了什么,真对我这病秧子用刑,我怕是会死在当场。除此之外,他还问了我一些泉阳门的事。”
      晋小雨:“问了什么?”
      “他问我多久回一次主宅,我说大概一年回去一次,去祠堂祭拜一下祖父母。他又问我和父亲感情如何,我说父慈子孝,家庭和睦。”
      晋小雨:“……他问这些做什么?”
      这两位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真有这么和睦,至于让亲儿子在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住十几年吗?
      晋飞鸿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许是他怕对我下手后被泉阳门报复。自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也许是觉得从我们这里下手找不到那人的下落,于是放弃了。”
      何逸然突然出声道:“你说你救过的那个人,是不是脖子上有一个青色的印黥,腰带上挂着一个朱砂红的剑穗?”
      晋飞鸿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你……认得他?”
      “并未见过面,但神交已久。”何逸然轻飘飘地说,“我不知他本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姓秦,出身于金戈城。十年前,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作为内应,协助重晖的大弟子——也就是如今的温玹掌门混入金戈城。温掌门刺杀金戈城主失败,勉强出逃,这个人也从此不知所踪。金戈城的人恨毒了他,黑/集里一直有这人的悬赏,去年的赏金就高达一千两银子,今年怕是还会再加码,我师兄也一直在找他。那朱砂剑穗,就是当年他们合作的信物。”
      晋飞鸿的笑容缓缓收敛,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师兄也不知道他具体的名字,但给了他一个承诺:只要他拿着剑穗去重晖找温玹,不论被何人追杀,都能得到重晖剑派的庇护。”
      晋飞鸿叹了口气:“秦归。他自称叫秦归。”
      何逸然背对着他们兄妹,眼睛盯着窗户纸上的树影,嘴角悄悄一挑:“若我没猜错,那天晚上来威胁你的人,和秦归长得很像吧?”
      晋小雨一怔,随后也明白过来了,脸色微沉。
      “难怪如此。”晋飞鸿抬起眼帘,眼瞳中映着摇曳烛火,给他苍白的面容无端添了几分森然。他缓缓说道,“何公子,借丝锥钻是假,你就是为这个人而来的,对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初稿中给晋飞鸿的定位就是工具人,但写着写着我突然觉得,这种坐轮椅的病弱美人,不搞一些情感纠葛岂不是有点亏?然后他就要倒霉了(开玩笑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