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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结莲业火(6) ...

  •   季淮玉抬眼望过去,见何逸然提着剑从假山后绕出来。他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示意何逸然袖口溅上了血污。
      何逸然低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抓起那截布料随手一扯。布帛应声撕裂,染上血迹的衣料被他丢在了一边。
      魑鬼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目睹了他变成断袖的全过程。季淮玉更是一直紧紧盯着他,见他身上没受什么伤,才稍微放了心。他有很多话想问何逸然,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旁边还有这么大一只魑鬼戳在这呢。
      何逸然撕了袖子远远冲他一笑,把同尘剑插/回腰间,刚朝他这边迈了一步——
      这时变故突生。
      一道影子在何逸然的背后悄然越过墙头,掌中握着的似乎是一把二尺长的铁钩,尖端磨得锋利发亮,隐隐有点奇异的光泽,像是淬了毒。那钩尖像是毒蝎的尾巴尖刺,如疾雷般直探向何逸然的后心。
      这是之前一直躲在院墙外、连季淮玉都没能察觉到的,第二十个人。
      季淮玉在他十步开外面色剧变,双侧袖子里的雪蚕缎骤然探出,然而他出手再快也终究是慢了一步。何逸然也没料到这一手,对背后的偷袭毫无防备。但他的速度比那突袭之人还要快上两分,以脚跟为轴极快地一侧身,险险避过了要害。然而左侧肩头却没能完全躲开,那森冷的铁质尖端锋利异常,轻易划破了薄薄的两层衣料,从他的肩膀一侧擦过,似乎是见了血。
      何逸然轻轻抽了口气,脸上竟隐约露出了一点笑,他没再躲闪,同尘剑重新出鞘。剑锋被他反手送出,毫不犹豫地捅穿了那人的下腹。
      那人似乎就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来的。他没戴面具,脸上竟带着一丝奇异的笑容,嘴唇轻轻动了动。
      何逸然和他脸对着脸,从他微微开合的嘴唇上读出了他说的话——
      他说:“我知道你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向身边人隐瞒的秘密是什么……
      何逸然面色如常,他背对着季淮玉,看着那人逐渐失神的眼睛,用气音吐出了几个字:“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死人可没法开口。
      季淮玉这时已经赶到了他身边,一袖子把那人还立着的尸体拂到一边:“他伤到你了?”
      他没想到何逸然竟然会在自己身边受伤,一时很生自己的气,好看的眉毛簇了起来,脸板得像冰块似的。
      何逸然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也顾不上肩膀疼了,忍不住手欠戳了一下他的脸:“没事没事,小伤而已。”
      魑鬼在他们身边几步远处突然按住了胸口,一副很想吐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种断袖做派恶心到了。紧接着他转身运起轻功跳上院墙,头也不回地向寺门的方向跑了。
      他一言不发就跑路,季淮玉扭头看着他背影消失,又转向何逸然:“要追他吗?”
      以他的轻功,要追上魑鬼不算太难。而且魑鬼离去的姿态略有些别扭,像是受了内伤。
      “让他去吧,不用理他。”何逸然动了一下左肩,轻轻“嘶”了一声,浑不在意地用右手去摸那一道伤口,然而季淮玉动作更快,猝不及防地伸手,死死扣住何逸然右手手腕,制住他的动作,另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伤口附近的地方一抹,指尖蹭上了一道血痕。随后就见这玉雕似的冷美人面无表情地将沾了血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何逸然:“?”
      季淮玉的手劲不是一般大,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淮玉眉心皱起又放松,表情像是松了口气。于是他冲季淮玉眨眨眼,用目光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季淮玉确实不像以前那样容易脸红了,但舔血的动作属实是暧昧得过分,此时他的侧脸又有点发烫:“之前那人说你中了毒王寨的毒,我就……尝了一下你的血,你体内的毒可以用我手上的功法压制下去。”
      何逸然:“这么厉害?”
      他看着季淮玉在月下的面容,轻声问:“那你还尝出什么了?”
      季淮玉老老实实地答道:“你血里有两种我不认得的毒,但不致命。”
      何逸然闻言笑了:“我早知道自己中毒,也知道不致命,别怕。”他把没受伤的手搭在季淮玉肩上顺势分了一些重量给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但绝对不可能是被毒死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咒自己,季淮玉很不乐意听这种话,板着脸正想开口,忽听背后传来脚步声。何逸然一抬头,见季凌夕衣衫齐整地从墙后绕了过来。
      她来得倒是巧,若早到片刻,就要和魑鬼正面碰上了。但一来就看到季公子和野男人面对面贴着站在一起,野男人还在动手动脚,她显然是不太开心。
      走得近些,她一眼就看到了何逸然肩上的伤口,脸色也是一沉——能在季淮玉眼皮底下受伤,对方是有多强?
      但看季淮玉衣袖整整齐齐的,连头发丝都没太乱,也不像遇上特别难缠的对手的样子,她疑心这次又是何逸然自己作的死。
      她没问今晚发生了什么,只对何逸然说道:“你受伤了?回去我替你包扎一下。”
      何逸然依然倚在季淮玉身上,冲她一笑:“那就多谢姑娘了。”
      季凌夕:“嗯……”
      不用谢我,你能不能先从公子身边挪开?
      他这个姿势站着,季淮玉一垂眼就能看见他肩上的伤口。倒是不深,只划破了外面的衣服外加一层皮,此时血已经止住了。但那伤人的兵刃显然带着毒,半凝的伤痕隐约泛着黑色。
      何逸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主动从他身边离开,拉了一下被划破的衣料,笑道:“那咱们就先回去吧。这里的尸体观惠禅师他们会处理妥当。”
      说着他率先往禅房的方向走,季淮玉立刻迈步跟上。
      然而刚绕过假山石,何逸然领先几步,背对着季淮玉,步伐微微一顿,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紧接着他猝不及防地停住脚步,身子晃了两晃,软绵绵地向后一仰,正倒在了季淮玉的臂弯里。
      这下不止季淮玉,连季凌夕都吓懵了。季淮玉脑子“嗡”地一声,一瞬间腿就像支撑不住重量似的软了下去。他把人接住后顺势半跪在地上,一手搂住何逸然的肩膀,另一只手哆嗦着去探他脖颈上的脉搏。
      他只会练功,哪里懂什么医理,手微微哆嗦着,胡乱按在何逸然的侧颈,只觉得触碰到的皮肉烫得灼人,都摸不出颈上的脉搏在哪里跳。还是季凌夕先反应过来,上前先把他的手强行拨开,以防他惊慌之下手上力道失控把何逸然脖子扭断。接着她拉起何逸然的一只手,皱着眉头给他把脉。
      季淮玉无暇看她,只慌乱地低头盯着何逸然的脸。怀中人双目紧闭,嘴唇的血色尽褪,整张脸只剩下了惨白的颜色,仿佛连活人的温热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想唤对方的名字,喉头却像是哽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丝声音。
      季凌夕号了一会脉,也不知道摸出了什么,冷着脸放开何逸然的手,对季淮玉说:“先走,带他回房!”
      季淮玉木然点头,另一只手托住何逸然的腿弯把他打横抱起来,浑浑噩噩地一路跟着季凌夕往房间走。他脚步有点虚软,但抱着何逸然的手臂却是稳稳当当的。结莲寺的人大概都跟着观惠去寺门那边了,一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遇见。
      映晚就坐在小院的石阶上等着,见他们过来立刻跳起来:“公子你们回来啦——他这是怎么了?”
      她跑过去打开房门,季淮玉游魂似的往里走,竟然还被门槛绊得踉跄了一下。
      等进屋把何逸然放到床上,季凌夕冲映晚往门外一指:“去取一盆热水,越烫越好。”
      季淮玉坐在床边,这会也顾不上害羞了,死死拉着何逸然的一只手,好像这样他心里才能有点安定感。季凌夕无奈地推了他一把:“公子,我试试能不能医他,你若是受不住就先出去,如果没事,帮我把他的上衣脱掉。”
      季淮玉稍微冷静了一点,指尖依然冷得像冰。他也顾不得羞赧,上手把何逸然的上衣扒了,露出了和他相比略显单薄的胸口腰腹,以及肩上那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
      季凌夕只看了那伤口一眼,就随手抓起一包药粉,看都不看就糊在未愈合的地方。然后她站在床边,对季淮玉说:“把他翻过来,后背朝上。”
      季淮玉:“肩膀……”
      “肩膀没事,只是皮外伤外加一点毒。”季凌夕冷着脸盯着何逸然,似乎在自言自语,“如果他身上真有那要命的东西,那可不好办了……”
      季淮玉心头越发不安,他托着何逸然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和后背,动作轻柔地把人慢慢翻了个身。
      随后他和季凌夕一同看清了何逸然的背——
      就见何逸然后背上崩出了鲜明的紫色血管,密密匝匝的,像一条一条细长的毒蛇,在脊背苍白的皮肉上攀附着扭曲着。
      宛如一幅妖异的刺青图腾。

  •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抱,嘿嘿
    我觉得他俩攻受还挺分明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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