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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结莲业火(5) ...

  •   两人都是轻功绝顶,出了房门就一前一后翻过侧面院墙,在昏瞑瞑的天色中踩着房檐一路飞掠,却在外围的某处高墙前顿住脚步。
      就见之前逃离结莲寺的魑鬼正坐在墙头上,百无聊赖地晃着小腿,像是在专程等他们。
      季淮玉领先小半步,有意无意地将何逸然挡在身后,戒备地盯着对方。魑鬼和他对视片刻,似乎是叹了口气,冲他们摊开双手:“不是我。”
      季淮玉:“什么不是你?”
      “听说有人在结莲寺门前发现了断臂,并不是我安排的。那条手臂不是定溪和尚的,今夜在藏书楼放火的也不是我。”魑鬼从墙上跳下来,站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我此行只是想取那个定溪和尚与何逸然两人的性命,眼下何逸然身边有阁下这样的高手,我决计不可能成功。如此一来我也没有再留在结莲寺的必要了。若不是有人假借我的名义将无名的手臂挂在寺门前示众,我应当早已离开。”
      何逸然在季淮玉身后适时发问:“你是说现在第三伙人已经到了结莲寺内?”
      季淮玉此时也明白过来:这种事魑鬼不至于做过不认,今晚在结莲寺内窥探的,不止是毒王寨。
      “何逸然,你知道当年破岩寨的内情,也该知道毒王要找的是什么。以那些人的手段,若真想要那口棺材里的东西,根本不至于等上两年。他们是被你招来的。”魑鬼冲季淮玉一扬下巴,“今晚季风山庄后人听了你的话,当众毁掉石蝎螫,老实说,这东西对毒王寨没什么要紧的,四鬼不会为此招惹一个绝顶高手,但这对那些人来说无疑是一个信号。结莲寺在座的人当中一定藏着‘真鬼’,他们会立刻向背后之人通风报信。”
      他说着往寺门的方向遥遥一指:“观惠他们注定无功而返,那些人只会单独来找你。”
      这番话云里雾里的,季淮玉皱起眉,左右两边揽风袖里的银缕线随主人的心念而动,全都攀绕到了他的手腕上。
      这个距离,他有九成的把握将魑鬼的两条胳膊当场废掉。
      何逸然却在他身后探出手,轻轻扣住了他的右手手腕,力道很轻。季淮玉指尖一抖,酝酿的招式被硬生生打断。何逸然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哄他。随后他从季淮玉身后走上前:“那阁下特地在这里守着,是为了等那些冒名毒王寨的人?还是专门等着捡漏杀我的?”
      魑鬼似乎是笑了:“何逸然,毒王寨若是伤到你一根头发,你身边那位姓季的朋友绝对会和我们不死不休。此事我还要继续请示毒王。”
      他把“毒王”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威胁。季淮玉一个愣神,心想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何逸然挑眉:“这么说你也在等那些人?你想与我们暂时联手?”
      魑鬼抱起手臂,算是默认了。
      “毒王有毒王的考量,我们也有我们的。眼下既然我们的目的并不犯冲,合作一把也不是不行。”何逸然看着魑鬼,似笑非笑说道,“阁下就打算在这里守着人来吗?”
      魑鬼提着他那把纤细的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答道:“只能如此,眼下天时地利占尽,若错过了,就很难再揪出他们的尾巴了——这位季公子,你也不用这么盯着我,今晚之后,我不会随便对何逸然出手了。不瞒你说,我当年受过渡仙楼月季红夫人的恩情,也无意与季风山庄为敌。”
      可能是季淮玉眼神太冷太凶,连魑鬼都要被迫服软。
      魑鬼似乎还有话要说,刚张嘴发出了一个音,却又生生止住了话头,同时季淮玉耳朵一动,从风声与草木摇曳声中分辨出了某种细微而杂乱的吐息声。
      他表情凝重地与何逸然对视了一眼,嘴唇轻轻开合:“十九……”
      趁他们说话时潜伏到他们周围的,竟足有十九人,还有三名顶尖的高手,武功不在魑鬼之下。
      结莲寺有观惠和护寺罗汉阵,今晚又汇集了各派的掌事,究竟是什么能让他们动这么大的阵仗?还是他们料定了其他人不会赶到这边?
      季淮玉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揽风袖练的就是以一敌多的杀招,再加上独步天下的内功心法,眼下就是人数再翻一倍也伤不到他。魑鬼的死活他也不是很关心,但他担心这些人是冲着何逸然来的。
      何逸然在他身边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随即,他手一扶腰间,同尘剑出鞘。
      剑身表面黯淡,连月光都不能映照出一分,却又像是隐含着某种幽暗的杀机。何逸然略微偏头,对季淮玉的耳朵小声说:“今晚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结莲寺,否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季淮玉点头,向前跨出一步,目光环视一圈。此举像是一个信号,周围的响动再不加掩饰,领头的三人分别从三个方向现身,全都身着黑衣,黑布蒙面,手里拿的俱是普通兵刃,呈三足点位,将他们围在中间。
      季淮玉还没开口,正对着他们的那位先质问道:“就是你毁了我毒王寨的信物?”
      季淮玉一皱眉,刚想说就是我毁的你想怎么样,何逸然先嗤笑了出声。他从容地往前跨了两步,和季淮玉并肩而立:“巧了,我身边这位黑衣服的朋友自称毒王寨魑鬼,他说并不认得你们,敢问到底有几个毒王寨?”
      那人瞟了魑鬼一眼:“魑鬼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老毒王座下的一条狗。”
      魑鬼看着像个睚眦必报的妖邪,但别人都指着他鼻子骂了,他居然还像没听见一样戳在那里,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季淮玉不动声色,心想老毒王的意思是年纪大?还是指前任毒王?难不成还有个新毒王,和老毒王及属下的四鬼并不属一派?何逸然又替他把话说了出来:“毁就毁了,你待如何?今晚你们摆出这么大的阵势,难道就是为了你们那个在棺材里封了好几年的破信物?”
      那人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提着兵刃直奔他而来。何逸然适时往季淮玉背后一缩。他摆明了想先解决何逸然,但季淮玉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季家后人宽大的袖子张开,绳镖三寸长的精铁镖头像脱了弦的箭,带着尾巴钉向对方的胸口。
      那人往旁边一侧身,堪堪躲过这一击,脚步急收飞身后退到墙根下,声音略微提高:“揽风袖?你真的姓季?”
      季淮玉没答话,身子顺势往前冲了几步直逼对方面前。他的身法比对方快得多,这个距离甚至不需要用揽风袖,掌风扑至对方胸口,那人还没来得及站稳,又不得不狼狈地往旁边躲过。见一击又不中,季淮玉收掌比出掌还要快上两分,饶是如此,浑厚内力带出的劲风还是拍在了墙面,就听“喀嚓”一声脆响,半尺厚的砖墙迅速裂开了一道数尺长的碎痕。
      魑鬼在旁边轻轻“啧”了一声。
      另两人见此情景,知道这位才是三人中最难缠的,担心同伴吃亏,对视一眼也加入了战局,将季淮玉围在了中间。余下的十六人大概是之前接到了什么指令,依然在藏身处潜伏着没露面。三名高手全力围攻季淮玉,这样一来,反而没人管何逸然和魑鬼了。
      何逸然非常悠闲地提着剑,一边旁观季淮玉以一敌三,一边和魑鬼搭话:“魑鬼兄,你就不好奇这季风山庄的后人是从哪里来的吗?”
      魑鬼瞟了他一眼,幽幽地说:“我与月季红夫人有点私交,大概能猜到一些。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在想什么。我不想与这姓季的为敌,况且他也算对我有恩,有些东西我倒是想和他透个底……”
      听了这话何逸然转头看着他,眼睛一弯,瞳仁里的光却是冷冷的:“我觉得还不到时候……何况你就算说了,他大概也不会信。左右我不会害他,我们之间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魑鬼“哦”了一声,似是饶有兴致地追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话?”
      “自然是以你想的那种身份。”何逸然伸出手,毫不避讳地拍拍他的肩膀,“急什么,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魑鬼和他对看了片刻,一哂:“也罢,眼看着大鱼冒头,你我还是顾好眼前吧。毒王令一出,所追杀之人必须由毒王寨四鬼亲自取走性命。眼下这么多人争着抢着要杀你,我怕是有些难做啊……”
      他们两个居然在旁边聊开了,季淮玉在战局里分神往这边看了一眼,正看到两人各怀鬼胎地相视一笑。
      季淮玉不由得有些郁闷。他在这边被三人围攻还能游刃有余,那边两位的话被他听得一字不漏。他没太听懂何逸然和魑鬼交谈中暗藏的机锋,只隐约觉得这两个人背着他有什么谋划,但看起来至少魑鬼短时间内不会再对何逸然动手了。
      他想着速战速决,手上也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宽大的袖子一荡,拂开了一人刺来的兵刃,同时两根银缕线贴着他的手腕飞出,在昏沉的天色里几乎无从察觉,那人只顾着看他的手掌,没留心揽风袖中的杀机,猝不及防被两根极细极韧的丝线分别缠住了左右手肘。
      紧接着季淮玉面无表情地往后一扽,那人惨叫一声,两条小臂齐齐被斩断,鲜血狂涌而出,一只断手里还紧紧握着兵刃。
      另外两个见识到季风山庄绝学的威力,皆是大惊,同时向后纵身跳出战圈。这时何逸然和魑鬼却同时有所行动。
      那把色泽暗淡的“同尘剑”在月下像是一道幽暗的鬼影,季淮玉站在原地没动,只觉得一阵极轻的风从身边拂过。何逸然提着剑跃过假山,直接闯入了对方的藏身埋伏地。假山后的草丛里隐约传来无数细小的窸窣声,像是有某种小动物在里面潜行。□□倒地的闷响接连响起。
      那三人领头的高手中,被季淮玉废了手臂的那位流血太多,已经原地昏死过去了。余下的两个见到手下被何逸然一个人解决了,脸色均是剧变,其中一个喃喃道:“这是毒……”
      但他没能把话说完,喉管前纤细的银光一闪。魑鬼手持软剑悄无声息地贴在他背后,一剑割破了他的喉咙。
      几乎在同一时间,季淮玉身子一晃逼近另一个人。不等那人明白过来,那玉白的一只手掌就轻柔地按在他的胸前。
      那人双目圆瞪,摇晃着往后退了几步,口一张,喷出了夹着内脏碎块的血。七窍中鲜血齐涌,竟是当场倒地而亡。
      季淮玉冷着脸收回手。他心知若留着这人的命审问一番,定能问出不少内情,甚至可能问出何逸然身上的某些秘密。
      但既然何逸然要他不留活口,那就不留吧。
      何逸然在不远处透过假山的孔隙看到这一幕,提剑的手无声地垂下,似乎是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脚边倒着最后一个活着的杀手。对方的脸在月下是一种扭曲的青黑色,双手抓着自己的脖颈,仍在竭力地大口呼吸着。
      重晖二弟子俊秀的面容上划过一点笑意。他手提着的同尘剑一起一落,直上直下地穿透了那人的心脏。
      乌黑的血溅了他一袖子。

  • 作者有话要说:  魑鬼:玛德,我这双眼看透太多了……
    sorry,五一放假浪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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