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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结莲业火(2) ...

  •   那人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了桌腿上,两条胳膊还在打着颤:“我是奉毒王的命令来杀你的。”
      何逸然一挑眉:“杀我?那你刚刚直接在我脖子上来一刀不好吗?扒衣服做什么?”
      季淮玉显然也有这个疑问,一双眼睛牢牢盯在那人身上,准备随时再给他补上一掌。
      叫你扒衣服!臭流氓!
      那人抬起脸,面容竟还算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额头上冷汗涔涔:“不做什么,如今我落到你手里,多说无益,要杀要剐……随你。”
      何逸然笑了起来,他半蹲下/身,平视着那人的眼睛,对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何逸然笑盈盈地凑近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要找什么。你敢在魑鬼眼皮底下冒用毒王寨的名义对我动手,而且下的是迷药而不是毒,说明这东西一定是在我活着的时候才能得手的,不难猜。但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知道,我身上有那个的?”
      看样子那人视死如归,壮烈地把脸别开,不吭声。
      季淮玉听得云里雾里,他下床时看了一眼,何逸然只穿了件寝衣,连随身戴着的银锁都用软布包裹好压在了枕下,那人究竟要在何逸然身上找什么?
      总不能是想割块肉吧?那口味也太重了。
      “你不说,就让我猜一猜。知道我身上有那个的可没几个,连我同床的这位朋友都不知道内情,总不可能是毒王派你来的。除非……你身上有能在满月夜闻到味道的东西。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桌上那一点烛光只照得亮他高挺的鼻梁骨,使得他瞳孔都是黑沉沉的,面上几乎有种森森的鬼气,像是从阴影里钻出来的。那人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再问你,藏书楼那边的火是你放的吗?”
      这次那人非常果断地摇头:“不是我。”
      “那就好。”何逸然说着伸出手,指尖在对方的腰带上轻轻一点,紧接着他摸索了两下,从腰带下方的暗兜里掏出一只鸡蛋大小的小瓷罐,反手往后一递,“季公子,打开看看。”
      季淮玉乖乖地接过瓷罐,晃了两下,接着拔下软木塞,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何逸然的声音里不知为何带了点戏谑:“季公子,里面有什么?”
      季淮玉有点摸不准何逸然的意思,老老实实地答道:“是某种液体,味道很腥,略粘稠,有剧毒。”
      这人身上带一瓶毒/药是打算下给谁?
      那人一愣,随后撑着地面的胳膊又开始发颤,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夺回罐子:“怎么会……不可能!”他喘着粗气盯着何逸然,“是不是你刚才……”
      “我这位朋友百毒不侵,不管是毒虫还是毒汁都对他无效。”何逸然打断他的话,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至于你的东西,我们就收下了。”
      那人突然抬起头,脸朝向季淮玉,急切道:“这位公子!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体内有毒王寨的剧毒!常人中毒后不可能活着!你就一点都不怀疑吗?”
      季淮玉闻言脸色剧变,上前一步弯腰抓住那人的衣领,厉声问:“你是说他中毒了?毒王寨的毒?”
      那人瞠目结舌,何逸然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手臂:“别急别急,我没事啊,这个我到时慢慢和你解释,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就有人砸门:“何施主!季施主!您二位醒了吗?”
      何逸然与季淮玉对视一眼,轻声说:“季公子,麻烦去开门应付一下,这里交给我。”
      季淮玉点点头,起身往房门的方向走。有屏风遮挡,站在门口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何逸然见他绕过屏风,才偏过头,用气音对那人说道:“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也知道你们的底细。今夜过后,你不会再有机会对我朋友胡说八道了……”
      说着他伸手捏住那人的脖颈,轻轻一扭。就听喀啦一声脆响,那人嘴唇微张,随即头往旁边一歪,生气断绝。

      季淮玉脚步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来到外间打开房门,就见门外是之前带他们来安顿的小沙弥,光溜溜的脑瓜顶上全都是汗珠:“两位施主,事出突然,住持请二位到前院一叙。”
      何逸然披着外袍也慢悠悠地绕过屏风:“知道了,小师父稍候片刻,容我们更衣梳洗。”
      小沙弥应了一声,乖乖退回了门外。两人重新回到卧房,季淮玉拿起自己的大袖袍子,垂眸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接着用目光询问何逸然:他怎么办?
      何逸然笑了一下,递给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穿好衣服后他抓起桌上那个装着毒汁的小瓷罐,揣到了自己身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房间,何逸然神色如常,问那小沙弥:“出什么事了?为何观惠禅师这时召集我们议事?”
      “我也不知道,半个时辰前藏书楼突然起火,疑似有人纵火,而且据说……烧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们边说边往院外走,季凌夕也醒了,披着外衣站在她们房间的门前,抱着手臂沉默地看着他们,没有跟出来。
      何逸然飞快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又重新看向小沙弥,很感兴趣地追问道:“什么了不得的东
      西?”
      “好像是尸骨一类的,就在藏书楼顶楼,现在那片已经被围起来了。”
      听到这话季淮玉偏过头,小声问何逸然:“出家人的尸骨被火烧,会烧出舍利子吗?”
      何逸然:“……不知道,没烧过。”
      季淮玉的底气一半来自于自身的武功,另一半基本是何逸然给他的。见何逸然一派胸有成竹的从容,他便也安了心。此时已近五更天,天还是黑沉沉的,走得近了,能看到藏书楼的尖顶还在缓缓冒着黑烟,周边一片骚乱,光头小和尚提着木桶跑来跑去。
      观惠站在楼前空地上,四面围了一圈人,有结莲寺的人,也有半夜被吵醒看热闹的江湖来客。几人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观惠脚边放着一具石棺。
      这就是小沙弥口中的“尸骨”,何逸然所说的“压不住的东西”?
      观惠眼见他们赶到,低头诵了一句佛号:“何施主,您来看看这个……”
      四外的目光“刷”地集中在他们身上,探究的,好奇的,茫然的,各怀心思。何逸然不紧不慢地走近,垂眼打量那棺材盖上:“观惠师父,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这口石棺一直放在藏书楼顶楼封着,今夜藏书楼走水,顶楼木头地板被烧穿,禁不住重量,只好挪到外面。”
      “那为何叫我们来看?”
      “因为里面的东西是两年前从抱薪岭得来的,至今无人打开过。想必何施主还记得旧事。”他隐晦地看了季淮玉一眼,“相信季施主也会对里面的东西感兴趣。”
      季淮玉一愣,他记得抱薪岭在江陵,离季风山庄不远。岭上没什么人烟,但有不少野味。
      从哪挖出来的棺材?
      何逸然摸摸下巴:“既然是两年前得来的,观惠师父真没打开看过?”
      听他的口气,像是早就知道里面有什么。
      观惠轻叹一声:“当年一同上抱薪岭的,眼下大多都在结莲寺。当初我将这个带回结莲寺妥帖收藏,也是为了避免牵扯太多,绝无独占的心思,因此这东西无人打开过,何施主可随意查验。”
      何逸然意味不明地一笑:“好说,既然火已经灭了,咱们不妨到房里去,坐下说话。”
      他声音不高不低的,在场的众人又是一片骚动。何逸然环视一圈,继续笑道:“这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诸位若是有兴趣,可以一起谈谈。”
      众人求之不得,二话不说就往议事堂那里涌,观惠阻止不及,只能无奈道:“何施主,请吧。”
      季淮玉闭关八年,对两年前抱薪岭上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但他回想起走时季凌夕的表情,突然意识到,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何逸然拍拍季淮玉的后背,示意他一起走,又对观惠说道:“观惠师父能不能派个人,去把斋堂的观心师父请来?”
      观惠往旁边招了下手,一个小和尚领命,转身往斋堂的方向跑去,另有四名高大的武僧合力抬起石棺,跟着他们进了议事堂。
      座位排列和之前差不多,只是离门口近的地方被空了出来,此外,更多的目光集中在了季淮玉身上。
      季淮玉还是不太习惯被一群人这样盯着,板着张雪白的脸,俊美得像一尊玉雕,脊背直挺挺的,气场几乎是有些冻人。何逸然挨着他坐,看上去倒是放松得很,手肘拄着一侧扶手,朝季淮玉这边歪着身子,指尖轻轻地点着座椅扶手。
      这时候他像是转了性似的,端起之前嫌弃得要死的苦茶,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
      石棺被放在屋子中央,何逸然却一直没有开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片刻后,斋堂的观心老和尚被小沙弥领着进了屋,何逸然才掀起眼皮,看观心有些局促地在离门最近的位子上落了座。
      观心虽然在结莲寺中只管做饭,但他毕竟是观惠住持的师兄弟,比在座的大部分辈分都高。况且他在斋堂二十多年,连皇帝都吃过他煮的面,因此那些江湖人无人敢轻慢他,纷纷起身问好。
      此时何逸然才慢悠悠地站起来,一手还端着茶杯,走到那石棺前,略弯下/身将手按在棺材盖上,垂眼盯着平滑无奇的石板,开口道:“此物并不是尸骨,在结莲寺中封存两年,诸位大多都曾去过抱薪岭,不妨猜猜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在座的有不少都比他长一辈,哪怕他的此时的姿态称得上无礼,却也无人提出异议,投向他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敬畏。
      季淮玉心里一动,暗暗想道,两年前在抱薪岭,何逸然究竟干了什么,能让这些成名已久的人对他另眼相看?
      “八年前,江陵季风山庄满门被害,半年后,距离季风山庄二十里的抱薪岭,一伙山匪在抱薪岭上建起破岩寨,为首的正是二十年前成名的悍匪朱登。”何逸然依然盯着面前平平无奇的棺材板,声音不高不低,但季淮玉莫名觉得,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两年前,破岩寨中突然传出消息,说他们在抱薪岭上找到了季风山庄的藏宝库,还有当初毒王寨是灭门凶手的铁证。”
      听到这里,不少人都偷偷去瞄季淮玉的脸色,见这个可能是季家后人的年轻人依然面无表情,双手也被宽大的袖子遮掩,看不出一丝异样。
      何逸然脸上似笑非笑,继续说道:“于是为了公道与大义,一些门派联合起来,找到了七明门中最德高望重的观惠住持,还召集了不少江湖人,一同前往抱薪岭剿匪,在下不才,忝列其中。杀死破岩寨主朱登后,在下先行离去。”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座中许多人想起两年前的场景,都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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