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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郎骑竹马（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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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逸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小院往山野里钻，或去溪边摘小野兰，或路过桥边人家院落去讨要一枝梨花。他这一走就是一上午，折腾下来收获颇丰，攒了满满当当的一篮子。
等他提着花篮高高兴兴地回去，老远就看见以前只敢扒墙观望的“小姑娘”站在了墙头，踮着脚尖四处张望。
何逸然：“哎……”
他才想起来，自己出门浪了一圈，又没和人说，小姑娘上午按时来看他练剑，结果找不到人，急得都上墙了。
这时“季瑾”一转头看到了他，急急忙忙地踩着墙朝他这边跑了两步，然后“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非常无礼，又低头提着裙摆跳了下去。
何逸然纵起轻功跑到她小院门口，先是张望了一下，见她家长辈都不在眼前，就觉得不好凑得太近，在离小院几步远处停下脚步：“我……”
他话还没出口，几日来一直沉默地偷看他、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过的小美人突然开了口：“你……”
声音低柔，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常有的脆甜。她似乎是真的不常说话，黑发间露出来的耳朵尖都红了：“哥……哥哥，你去哪里了？”
哥哥？！
那年十六岁的何逸然还没来得及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出刀枪不入的脸皮，他其实也没独自下过几次山，平日里听的最多的一个称呼是“师兄”，那些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师弟师妹都爱这么嬉皮笑脸地叫他。他这辈子第一次听一个小姑娘含羞带怯地叫他“哥哥”，脸上当时就没挂住，抱着花篮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当时的季淮玉：“？”
完了，他是不是不该开口，居然把人吓退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隔壁的帅哥哥慌张地抱着一大捧花，眼神飘忽，脸竟然有点红了。
季淮玉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莫非他听出来自己是个穿女孩衣服的男孩子了。他当年没怎么出过门，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寻常人不是这样的。于是他紧紧抿着嘴唇，手扶在门上，不安地等着何逸然开口。
何逸然轻咳一声，把手里的花篮往前一递：“这个，给你的……”
季淮玉呆呆地伸了一下手，此时他脚尖已经碰到了门槛，却像定住一样不能再往前迈一步。
何逸然一眼扫过，心中了然：她不敢出来，多半是季檀雪庄主的要求。
可把这么大的女儿带出门，却只在这小院子里住着，又不准她踏出门一步。季檀雪庄主他接触过几次，知道她绝对不是那种严厉死板的母亲，当初也是十几岁就带着妹妹独自闯江湖的，可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女儿防成这样？
种种异常在何逸然脑子里聚集，但当时他并没有心思仔细理顺这些，只是踏出两步，走到小姑娘面前，把花篮递到了她手里。
袖子下那双玉白的手立刻绞紧了，季淮玉还是晕晕乎乎的，像是踩在云端，只本能地把这一大捧心意死死抱在怀里，一股复杂又奇妙的花香直冲他的鼻子。季淮玉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耳朵尖更红了，眼底竟隐约有了点水色。
何逸然见她的样子不像不喜欢，才略微放了心。他重新退到了合乎礼节的距离，尽量自然地开口：“唔，我这院里只有桃花，美则美矣，但多少有些单调，想送些别的花给你，又不知你喜欢什么，就都采了些来……”
他又怕小姑娘被花一吸引、独自跑出去遇到危险，又补充道：“但山野的路弯绕多，又崎岖难行，没什么好玩的，你千万不可独自出门，到时喜欢什么和我讲就是了。”
季淮玉抬起眼睛，睫毛扑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嘴唇轻启，何逸然知道她是想开口。但下一刻她眼波微转，看向了他身后。
何逸然立刻回头，见季檀雪庄主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见他发现自己，她似乎是轻叹一声，缓缓走到季瑾身边。
何逸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晚辈礼，低头心里也有点打鼓：季庄主若嫌他轻浮、骂他几句或是写信给他师门长辈告状也就算了，反正他没脸没皮，但他怕小姑娘因为收他的花而被亲娘责骂，到时他一个外人连拦的立场都没有。
于是他抢先开口：“季庄主，花是我采来送给季姑娘的，她一直待在院子里不曾离开。您……”
他已经做好了被季檀雪庄主撵走的准备，没想到季檀雪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被季瑾抱着的花篮，又看了看他，居然浅浅地笑了。
“何公子有心了，我家女儿从小体质异于常人，又羞怯内敛，极少出门。如今收到你这份心意，她嘴上不说，心里定是感激又喜欢的，我替她谢过你。”季檀雪说着从花篮里挑了一小枝淡鹅黄的花，插/在了季淮玉的发髻上，左右端详，“很漂亮。”
何逸然都呆住了。季檀雪庄主是江湖有名的冷美人，年少成名，冷清如雪，没想到私底下如此柔和可亲。季淮玉头上突然被簪花，更害羞了，一手轻轻拉住母亲的袖子，小声说：“谢谢哥哥……”
“现在人回来了，总该回房吃饭了吧。”季檀雪拍拍他，“我和你这哥哥说几句话。”
季淮玉在她面前很乖，抱着花篮一步三回头地回房了，何逸然笑眯眯地冲她摆摆手，然后立刻换上端正严肃的表情看向季檀雪。
他甚至做好了季庄主翻脸骂他不要脸调戏小姑娘的准备，屏息等着挨骂，结果季檀雪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何少侠，几日来我家孩子每日都趴在那看你练剑，多有打扰。多谢你没赶他走，还送他那些花，费心了……”
何逸然忙道：“庄主，季师妹想看就尽管看去，晚辈还生怕自己剑术平平让师妹见笑。”
“何公子说笑了，重晖大弟子温玹惊才绝艳，你的天资也不输，重晖剑法本就精妙，正好让那孩子开开眼。”
何逸然知道前辈是在说客气话哄他：明门中这一辈论起天赋，所有人都矮温玹一截，自己整日上蹿下跳的，其实是在和一群人争第二而已。但他能感受到季庄主的善意，便也安下心来：“前辈谬赞。”
“我与徐宁轩多年相熟，时有来往，他曾向我吹嘘说收了个顶好的亲传弟子，脾气天赋都像他。”季檀雪眼里带了点促狭的笑意，“看来果真是吹牛。我也看过你的剑，重晖剑法讲究中正平和，你的剑意却跳脱灵动，底子扎实，又比寻常的剑多了几分诡谲的巧思，天赋明明在徐宁轩之上，骨子里又比他稳重多思，他却说你像他。”
她是真的和徐宁轩关系不错，在亲传徒弟面前笑盈盈地开玩笑，何逸然一脸谦虚地低头被前辈夸，口中说着哪里哪里前辈谬赞，心里却美滋滋地想，到时徐宁轩再找茬骂他，就回怼说季檀雪庄主夸我比你强。
这时季檀雪又问他：“何少侠打算在这住多久？”
“等到师兄带着同门弟子来此处会合，到时再一起进断月谷拜见殷家主。”
何逸然其实很好奇，想知道季风山庄的弟子为何也要住在这里、每日来来往往都在做什么。但他不好直接开口问季檀雪，只提议道：“季庄主也是带人去参加振旗会吧，到时不妨同行。”
季檀雪不置可否，只若有所思道：“你师兄带队，吴守康或徐宁轩不来吗？”
何逸然苦笑道：“掌门师伯身体不太好，近日正在山中休养，门内事务由家师代理，这次带队的是温师兄，另有两位长老随行。”
温玹虽然武功高有名望，但毕竟比场上大多数掌门矮一辈，得带两个辈分大的长老当吉祥物撑场面。季檀雪点点头：“吴守康……我知道了。”
她又和颜悦色地问何逸然：“你进山折花，可用过午饭？不妨到我们这里吃些。”
何逸然赶忙推辞：“用过了，先前在山中一农户家蹭了一顿，今日不打扰了。”
季檀雪也没强留，只点点头：“嗯。改日应备得丰盛些再请你上门，以作答谢。我那孩子从小为一些旧事所累，没能像寻常孩子那般自由地长大，甚至长到这个年纪每天话都不说几句，是我这个做娘的没尽到责任。他平日没什么兴趣，但很喜欢看你练剑。何公子，你能不嫌他讨厌，还愿意哄他开心，我很是感激。我这做娘的有些私心，你得空时，若能多和他待一待、说上几句话，就再好不过了……”
何逸然当初只觉得自己身上担着“哄孤僻小美人开心”的责任，人也有些飘了，一时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正常情况下，一个当妈的会放心把自己家十几岁情窦初开又孤僻好哄的女儿，交给一个年纪大不了几岁又不算相熟的男子陪？
等他得知真相，已经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当时他还不是毒王，也没长成断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听了前辈的话，立刻决定以后多花些心思哄小美人开心，把自己这些年在重晖以及在外经历的种种好玩的事情，一桩一桩地讲给对方听。
若是一切顺利，等到了断月谷，他要上台夺个振旗会魁首给小姑娘看看。
可惜天不遂人愿……
作者有话要说： 竹马回忆篇主要是何逸然视角哈，要换成小季的，大概全篇就都是“啊啊啊哥哥好帅好强壮（？）”这种心理活动……
另外因为小季这个马甲，这几章女性称呼和男性称呼会混着用，从何逸然的视角出发的描写就一律用“她”“小女孩”这些词，小季本身的就换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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