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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风云际会（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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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玉说罢，侧头看了何逸然一眼。
他眼神好，在这种夜色里也能借着包围的那一点火光看清何逸然。何逸然脸上并没有紧张或忧色，所以季淮玉的心也很定。
眼下他要尽量配合何逸然的后手，但又实在想杀了西门豪，便向何逸然投以询问的目光。
何逸然捏捏他的肩膀，轻声说：“那你打吧，别让他伤到你，若有余力，还是留他一条命吧。毕竟……他与你我两家师门宿缘都颇深。”
季淮玉颔首，转向西门豪时眼神已经沉了下来，露出石头一样冷峻的底色。他指尖夹着绳镖，压低身子冲向西门豪。
他这些天一直在思考阴甲的弱点——天底下没有什么功夫是完全无懈可击的，哪怕是天下第一的护体外功金钟，也有其最薄弱的关窍。
而若他和何逸然之前的猜测没错，“阴甲”的炼制法门脱胎于他练过的《华玉典》，所以阴甲的弱点应该也就是他的弱点。
可是他有什么弱点？季淮玉自己甚至也不太清楚。毕竟他入江湖以来就没遇上过正经的对手，没人能找到他武功的薄弱处。或许季鸢红知道，但他姨母远在金陵，又不能隔空指点他。
季淮玉只能自己去想：砍头肯定有用，但幕后之人也清楚这一点，是以阴甲皮肉坚硬异常，脖颈咽喉脸颊等脆弱处又特地练过，就像他的手一样，连和光同尘这种名剑都未必能砍动。
他仔细看着自己的双手：运起功来刀枪不入，不惧任何的毒药，水火不侵，用火用毒肯定都没戏。
他的弱点是什么？季淮玉脑子里仔细地回忆当初练的《华玉典》的内容。《华玉典》是锻体的功夫，当年他在金陵密室闭关，初期几年功力游走经脉，几乎每天都在极寒凉和极灼热之中煎熬，全身的皮肉包括五脏六腑都躲不过这种痛苦。
当时他是躺在床上想这件事的。他睡不着，何逸然知道他醒着，侧躺着看了他半晌，然后轻手轻脚地抱住他：“在想什么？要不要和我说说？”
季淮玉很诚实地告诉他，说自己在想阴甲的弱点。
何逸然没练过内功，这个问题实在超出了他的了解范围，他自觉给不了什么建议，就把头埋在季淮玉的肩窝里，嗅那雪白颈间的香气，安慰道：“慢慢想，没事的，大不了到时我们去偷他们的香烛配方，总会有办法控制住局面。”
他温柔的呼吸喷在季淮玉颈间，季淮玉有些纠结。但何逸然的嘴唇近在咫尺，他没忍住，手指悄悄插/入何逸然的发丝间，去亲对方的嘴唇。
何逸然纵容地闭上眼，唇舌纠缠间，季淮玉心里忽地一动——
没有经受过锻体功法流转的部位，他的弱点……
季淮玉豁然睁大眼睛，翻身看着何逸然的眼睛：“我想到了！”
何逸然笑了，凑上去又亲了他一口：“是什么？”
“是……”季淮玉激动得呼吸都不太稳了，“待我有机会去验证一番。”
……
季淮玉直冲向西门豪，右手指间夹着三枚绳镖，左手藏在袖子里攥着一把牛毫针。
何逸然要他留西门豪一条命，他不能用猛料。那边西门豪本来没再主动攻击，这时见他冲过来，挣开无神的眼睛，白眼仁上血丝遍布，提剑迎了上去。
季淮玉三枚绳镖直奔他面门而来，西门豪横剑招架，剑势如秋风般横扫，将绳镖依次击落。季淮玉趁机逼近，两人缠斗在一处，而何逸然背过身去，面对着西域追兵拔剑，同尘剑黯淡的剑身在夜色里像是一道影子。
“你不是要取我性命吗？来啊！”何逸然挡在对面人和季淮玉中间，剑尖悬在离地两寸处，“在我家季庄主和西门豪打完之前，谁也不能过去打扰。你来一个，我杀一个。”
那西域将领见他打算一人单挑他带来的人，登时嘲讽道：“季庄主身怀绝学，你算什么？不过是重晖的一个万年老/二，永远被温玹压一头的师弟，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你命好，当年不在金戈城，没对上过温掌门。我从小就觉得，在温掌门身后做第二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惜你没机会见他，只能和我这个第二过几招。”
他说的是心里话。从小他就对自己和师兄有明明白白的认识：他执意报仇，仗着那点天赋和小聪明跌跌撞撞地走了江湖路，而温玹生来注定要做宗师。
何逸然不禁又想，若是季淮玉没经历那一遭灭门，凭他的天赋和悟性，必然也能在年少时就名动江湖，成为这一代天赋最好的代表，名号与温玹并列。
想到这何逸然看对面的目光陡然冷了几分，看着对面冷笑了一下，他的挑衅一向很有杀伤力，对方被他撩得怒火更盛，却没冲动到上前单挑，而是一摆手，示意身后的打手冲上去围攻。
他们这边两句话的工夫，季淮玉与西门豪那边竟然已经分出了胜负——
季淮玉借着近身过招的空档，右手虚晃，左手猛然抬起，两根牛毫针顺着他的腕子飞出，目标是……西门豪的嘴。
西门豪被控制了心神，完全就是凭本能和剑术底子乱打，又仗着刀枪不入，根本防不到这么精细的位置。两根牛毫针直弹进他口中，西门豪张大嘴巴，动作停住了。
他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仰面栽倒。
季淮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猜对了，阴甲的弱点，也是他《华玉典》的弱点，那全身上下唯一的薄弱之处，在口中上颚。
————
另一边，两伙人同样在对峙。一边只有十几人，都是年轻的样子，中间簇拥着一个年纪稍长者，乃是贺兰家的家主贺兰清。毫无疑问，他身边的都是贺兰家的本家弟子。
贺兰家主头发散了一半，衣服前襟一道大口子，模样很狼狈，侧脸上明显一道血痕，但他脸上还在笑，目光却锋利得像刀子，盯着对面一大群黑衣护卫，以及那个天仙一样漂亮的女人。
他脖子上的绳子在比武中断了，那个银锁此时正被穆琳琅攥在掌心。穆掌门的眼神也像刀：“我再问一遍，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方才他不小心露了这个，也见识到了真正动怒的穆琳琅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以往仙游剑使出的剑诀是海潮，那么刚刚那几招就是山呼海啸。
若非他本家的弟子及时来解围，恐怕他真要在这翻船了。
对手太强太恐怖，贺兰清也不想讲什么武德，打算让本家的精锐后辈一起上，当场围杀穆琳琅，但这时对面也来了帮手，虽然整体比不上族中弟子精干，但胜在人多，双方一时僵持住了。
两人对视，先受不了移开目光的是贺兰清——再看一会他就要被穆琳琅的眼神割伤了。他叹了口气，对门内弟子说：“先走，回家。”
穆琳琅厉声说：“站住！胜负未分，你凭什么走？”
“我认输，承认技不如人。想我贺兰清号称关外第一，也是许久没遇上过穆掌门这样的对手了。不知穆掌门在中原明门里能排第几？比起温叶冰如何？”贺兰清临走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的，“至于穆掌门的问题，明晚亥时可来我贺兰家做客，我必定备上好茶好酒，招待琼阁仙。”
穆琳琅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她没追，只用一种严厉得可怕的眼神看着贺兰家人簇拥着家主离开的身影。待人全都离开后，她才看向了给自己解围的人——领头的是一个黑衣女人，发髻高挽，腰身纤细，额间悬着一枚水滴形蓝宝石的装饰。是蓝珝的姐姐、肃月盟名义上的主母，蓝珊。
方才穆琳琅心已经乱了，但她不在意，因为她武功高，差一点点就能杀掉关外贺兰家的家主，自然也能在这鬼地方横着走。她不急着追，站起身冲蓝珊拱手，算是答谢她路过出手解围的情谊。
蓝珊看着她的脸，难得露出一点点局促，说道：“我见过你。”
对面是个女人，还是个好看的女人，穆琳琅掌门的态度一下变得和蔼多了。她看着蓝珊笑笑：“在关外吗？上次我出关可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那时才多大？”
“那时我确实还小，但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见过你一次的人都不会忘记你。”蓝珊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和许锋颇有交情，你和许锋是同门吧，他已经……”
穆琳琅淡淡地说道：“死了。我是他的师妹，来寻我家的孩子。这次来若是有余力，就把他也一起带回去。”
“还有那个年轻人，也是你的同门。你是来找他的吧？”
“你见到他了？”
蓝珊无奈地一笑：“之前碰见了，我外甥被我弟弟托付给了他，他带着孩子先离开了。”
“胡闹，他那样子还带什么孩子，他本来也是个……”
穆琳琅说到这里突然怔住。她想起来穆子观早就不是孩子了，甚至和面前利落果决、独自带队的女人年纪相近。在他这个年纪，温玹都当了几年掌门了，早就该独当一面了。
但因为这孩子从小心性单纯，眼中的世界黑白分明，她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保护着，这次出关，是她第一次放穆子观独自出这么久的远门，还是出来寻一个诡计多端的背叛过他的旧交。
看来她的徒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终于长大了，无师自通找到了其他该做的事，她应该欣慰才是。
蓝珊问她：“方才听他说的话，您要去赴约吗？”
穆琳琅面无表情道：“当然不去。激将法对我没用。许锋栽在这鬼地方，我若是也折在这里，聆风岛以后就再也别想在中原明门里抬起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冷知识，其实蓝珊和穆子观同岁……但因为穆子观同学确实不太聪明，所以显年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