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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仗剑山河（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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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静流被几个护卫引着，一路到了客栈的顶楼。他推开面前的房门，护卫便自觉退开。房内有一股雍容的淡香气，一个青年坐在桌前喝茶。
他容貌俊朗，面貌和六皇子有五分像，周身上下却比六皇子更多了几分清贵气，年龄似乎也小一些。正是当朝的七皇子。
见到宣静流，他当即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宣先生。”
他虽是皇子，但面前这人他不敢不敬：当年是他父皇身边最得意的人，后来接了圣旨，去外面江湖上替皇帝料理一些江湖事。
宣静流沉静地颔首施礼：“七殿下。”
“四哥这时候也该到关外了，算时间你们应该能在半路碰见。”七皇子请他坐在自己对面，“宣先生一路奔波辛苦。”
宣静流双眼不能视物，七皇子亲自扶着他一只手，带他落了座，又把茶水递到他手里，姿态极为恭敬。
“没想到，四殿下居然主动出关，看来关外的情势的确凶险。”
“是，所有人都知道凶险。连我那个野心最大争得最凶的妹子，这次都放出话来，谁敢在四哥出关的路上动他，尚清府一定会死磕到底。”七皇子捧起盖碗喝了一口，幽幽地叹道，“我们心里都清楚，此次四哥不是去争功劳的，而是去平乱的。只有边关安宁江湖平稳，我们这些人才能继续坐在皇城里斗蛐蛐。这争权是一码事，但做遗臭万年的祸害又是另一回事了。”
宣静流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此次我从关外回来，是与宋舒烟姑娘同行的。”
七皇子眼睛一亮：“宋舒烟，她……好久没见过她了。她怎么样了？”
“臣双目不能视物，又如何能得知？但想来是极美的。”宣静流手肘支在桌面上，眼睛竟也闪着光彩，“宋姑娘还送了我一样贴身的物件，殿下可有兴趣一观？”
七皇子：“啊这……”
他小脸一红，心说这不太好吧，但看着宣静流脸上促狭的笑意，他立刻明白是自己想歪了：“您别开我的玩笑了。”
宣静流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叠成了整整齐齐的小方块。上面一角绣着图案，似乎是一朵花。但无论是花还是手帕，都看不出原来的底色了，上面已经被血迹浸透了，变成了干硬的红褐色。
七皇子表情一窒：“你们这是……杀了什么人？”
“我们二人绕了些路，稍稍往南走了一段，正好遇上了竹楠阁公羊准带着的一队人。”
“竹楠阁的公羊准？当初你奉父皇之命去竹楠阁，一待就是很多年，我以为你们会有些交情。”
“交情谈不上。公羊准对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都极其不信任，这些年我倒是和另一支‘墨竹’的首领尹幽篁有些情谊。”
“所以你们是杀了公羊准？宋姑娘她还好吧？”
“无碍，只是我们两人终究是势单力薄，公羊准的手下用他们的替死绝技‘千面’，冒死护着公羊准逃了。若我没猜错，他们本是打算带着‘春芽’所有的精锐，去关外和作乱的主谋汇合的。他们这些杀手专攻隐匿卧底，若是潜伏进平民或是万仞铁卫中，后果将相当凶险。可惜他们偏要整队出发，还遇上了我们……”
公羊准的手下精通易容与潜伏，像是一群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可惜公羊准太心急了，偏要让毒蛇在大太阳底下排着队招摇过市，结果正面遇上两个煞星，被人家一刀一个杀了一大半。
“还真是，老天爷都不站在他们这边。”七皇子摇头失笑，“然后你们便分开了？”
“是的，然后我们沿着官道北上，在华亭县外遇上四殿下，六殿下也在。四殿下留宋姑娘喝茶，我便先一步离开了。”
“老六？他怎么也跟着跑？但他肯定不会和四哥一起出关，多半是送一程就回去。”七皇子的面色忽然严峻起来，“宋姑娘有说她要去哪里吗？不会是要回京吧？这样她很可能跟老六一起走啊……”
“不是，宋姑娘大概是要去华阴重晖山，找她的义兄苏闵阳。”
“哦……”七皇子看起来松了口气，“虽然江湖都传言宋姑娘倾心于苏公子，但苏公子眼看着奔着而立去了，要是他们两个有戏，那早就成了。”
他琢磨了片刻，对外面的侍从说道：“拿笔墨来，再准备信鸽给我。”
“您是要传信回京城？若是不紧急，我可以效劳。”宣静流微笑着调侃道，“一来没人能从我这抢东西，二来我绝不可能偷看您的信。”
“不麻烦先生了，我这信不是送到京城的，是要送给渡仙楼的月季红楼主。”七皇子拿过纸笔，“我打算去一趟金陵。听说前段时间四哥已经把他那心肝宝贝沈老板送到封地了，我终于能随意进出金陵了。”
宣静流举起茶杯：“那我便祝殿下此行一路平安，心愿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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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关外雎山的一边，正爆发着一场百年罕见的苦战。不是两军之间大规模的杀伐，战场上只有两人，一男一女，都是使剑。
男人手里的剑身漆黑，像是用黑铁锻造的，锋芒却冷得不似凡铁；女人手中的剑比寻常的样式更宽更长，是一把背后剑。剑身极其光亮，中间有一线透蓝的颜色，像是与天相接的海潮。
是聆风岛掌门穆琳琅，与关外贺兰家的家长贺兰清。穆掌门满脸怒色，一张极美的脸上杀气横生。而贺兰清也不再嬉皮笑脸了，他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映着对方那几乎是这云蔽日、密不透风的剑光。
周围的树木山石落了满地，一棵长年生在山壁上、两人合抱的百年老树在贺兰清的剑刃下轰然倒下，连带着沙石乱飞，正倒在两人中间。穆琳琅当即收剑后撤，贺兰清也退开了一点，两人暂时拉开了一段距离。
“哈，穆掌门，是我小看您了。”贺兰清累得直喘，毫无风度地大张着嘴呼吸，满脖子全是汗。他一手扯开前襟，笑道，“果然老话说得没错，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好惹……”
穆琳琅没理会他的废话。她看起来比他从容得多，只是颧骨上有一点点红，衣衫整洁，若不是脸上的表情太过肃杀，她看起来依然是仙气飘飘如同九天仙女。
她一手提着仙游剑，剑尖悬在地面三寸处：“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就让开。”
“是，论武功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起码能占您八分功力。如今您只身前来，我背后可是贺兰家全部精锐子弟，您之前也认识贺兰行之，他在中原武林这一辈里起码能排进前五，而在我贺兰家不过勉勉强强跻入中游。若我们一起上，您有把握一人横扫所有吗？”
穆琳琅冷笑一声：“是吗？那你大可喊人来帮忙。”
“不用太多人，我和行之两人足矣。”贺兰清说着往旁边看去，“行之你……”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和扑簌簌砂砾落地的声音。
“他早就跑了，还是那么藏头露尾不上台面。”穆琳琅轻轻一纵身，像踩着风一样，双脚落在那棵古树的树梢上，居高临下看着贺兰清，“他知道落在我手里难逃一死，所以你刚一露败相，他就遛了。像你们这样的一群人凑在一起，还想着谋划什么大事，真是笑话。”
她这么轻飘飘地一顿嘲讽，效果和直接用鞭子抽贺兰清的脸差不多。果然贺兰清也顾不上嬉皮笑脸了，面色倏地沉了下来。他把手中的剑横置于胸前，指尖缓缓抹过剑刃，血迹顺着剑身中间的凹槽、从剑尖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
“我这把剑，叫‘怒蛟’，铸剑的人说这把剑不是凡物，而是一只蛰伏的黑蛟龙，需要我拿血来喂养，而他每次出鞘，都一定要见到敌人的血才行。敌人越强，养剑的效果就越好。”他把受伤的手垂下，“穆掌门，我想它一定很想尝尝琼阁仙女的血是什么滋味……”
说罢他猛地一跃，直逼穆琳琅。
跃起的瞬间，一个亮晶晶的吊坠从他松开的前襟跳了出来——那是一个小巧的银锁，用红绳系在人的脖子上。以穆琳琅的眼力，在那个位置上能清晰地看到，那银锁的正面是一个捧着兰草、单足涉水的仙女。
穆琳琅瞳孔骤然缩紧，心跳瞬间就乱了——
她认得那把锁，怎么可能不认得？她当年是亲眼看到这把银锁是怎么打出来的。
这银锁的铸造者是苏云江，二十多年前，他打了两只锁，图案是典型的仙游图：两位仙子，一个飞天、一个涉水，打好之后，他将其放在一个锦盒里，说是送给季檀雪肚子里两个未出世的孩子。
后来乍逢变故，随着“季瑾”的身死，面前这枚银锁就不知所踪了。而另一枚银锁则被传给了季淮玉，后来，被他当作“定情信物”，连同龙图山的珠子一起，挂在了何逸然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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