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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仗剑山河（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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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千里之外的苏州，秦意捧着一把桂花，献宝似的递到晋飞鸿面前晃了晃：“晋哥，想什么呢？”
晋飞鸿将目光从房檐麻雀上收回来，接过花枝摇头笑笑：“不知道你哥现在怎么样，许久没收到他的信了。”
秦意这次没有因为他提起秦归而无理取闹，在他的轮椅旁就地坐下，下巴搁在他的大腿上：“可能被什么事绊住了。但我觉得他应该过得还不错。”
晋飞鸿笑着摸摸他的头发：“你怎么知道？”
“同胞兄弟嘛，有时我们能感觉到对方的一些……念头，哪怕距离很远也能感觉到。”秦意抓着晋飞鸿的手腕，让对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口，“当初他帮着温掌门逃出金戈城，被百里垚派人追杀，在外面东躲西藏最困难的那一年，我们一封信都没通，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知道他活着。”
此时远在华阴的秦归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他正坐在破酒馆前的台阶上，竖着耳朵听苏闵阳和宋舒烟的争执。
宋舒烟希望苏闵阳回归山去，或者就近直接去京城——在那里没人动得了他，再不济，至少也要把衔环的护卫都召回身边，不要和他们一起去金戈城。
苏闵阳则坚持同行，说他有事情必须自己去做，这次与温掌门同行，是个绝好的时机。
秦归其实支持宋舒烟，他也不赞成一个弱公子和他们去那危险的地界，但这种事他没什么发表意见的机会，就看向旁边专心逗狗的温玹。
温玹注意到他的目光，报以一笑。
秦归小声问他：“温掌门，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温玹往两人那边看了一眼，说：“听宋姑娘的。”
“您说苏公子为什么要跟着犯险？”
“想必是有要紧事。”温玹很淡定地答道，似乎对苏闵阳的目的并不关心，“他要随行，护好便是。”
闻言秦归对他越发敬佩，心想不愧是温掌门，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真有宗师的风度。
温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黄狗的脊背，目光又落到苏闵阳身上，似乎想起了什么，居然轻轻笑了一下。
秦归没注意到这个微妙的表情，他看着温玹腰间的佩剑念冰，晃了一下神，心想温掌门已经不用和光剑了，也做了这么多年掌门，但人还是一点都没变——
十年前两人初识，温玹对秦归亮明身份后，本想把秦归送走，但秦归说，他这次出来是送东西的，还得回去找他弟弟。
除了何逸然，温玹的其他师弟师妹都像秦归这般年纪。于是当时还青涩的温玹把更小的秦归带到附近城中的客栈里，像个操心的家长一样，给人包扎伤口裹上衣服又喂饱肚子，
“我和您一起去，我之前偷偷跑出来过几次，知道什么时候最好混进去，知道哪里有巡逻，知道城主的住处和他身边都有谁，可以给您带路。”秦归一双乌黑的眼睛和温玹对视，“温公子，只求您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需要拿到城主身边的一样东西，求您带我一起去。如果我失手了，您也不必管我。”
温玹想了想，提议道：“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取来。”
“只有我能找到。”
他惴惴不安地，等着温玹继续盘问他，并紧张地盘算着该编什么话来应付。
没想到重晖未来的掌门只是笑了一下，摸摸他的头：“那好吧，既然这么重要，那我带你进去。而且我保证，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把你平安带出来。”
他看着秦归乌黑微湿的眼睛，认真地说：“若到时你无处可去，就随我去华阴吧。做重晖的弟子，做我的师弟。”
秦归骤然回神，想起温玹的承诺，又有点心酸。
当年他知道自己会惹来无穷无尽的追杀，便自作主张从温玹身边逃离开来，没有随其上重晖山。后来他遇见了晋飞鸿，却担心自己为心上人招来灾祸，始终不敢靠得太近。最后还是亲弟弟秦意走出了那一步。
现在想想，他落到现在这个四处漂泊的地步，也只能怪他自己，都是他咎由自取的。或者说，他前半辈子都陷在一个巨大的劫数里，从来身不由己，也从来没真正解脱过。
这次他再一次去金戈城，和温掌门一起，是不是能对过往做一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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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一条古道前，竖着一座石碑，上面三个篆书大字“岑姚关”。越过这道碑，就算是正式出了关。
一架马车停在石碑前，而在它的对面，是一匹精壮剽悍的黑鬃马，一个护卫打扮的人牵着马缰绳。
四王爷悠悠然下了车，六皇子紧随其后。
他还是不太死心，低声问他四哥：“四哥您真的要自己去吗？昨日不是来信说，三哥要请命带着尚清府的\'獬豸\'亲自走一趟吗？”
“不等他了，等他请旨下来，边关早就守不住了。再说这事也不是靠人多就能强压的。”四王爷说道，“和老三一派的那些人，从来没见过江湖，在京城勾心斗角斗得多了，就以为天底下的事都一个样，以为什么都能去谋划去算计。但江湖人的玩法和我们不一样，一人便可以生出千般的变数。十年前的温玹如此，如今的季淮玉也是如此。”
“可如今温玹也因为一些名头，被逐出门派了。”六皇子似乎很不安，“他算是江湖明门这一辈的定海神针了，他走，中原武林是不是要乱了？”
“他不走，中原武林才会大乱。你可知在这所谓的明门正道中，所谓\'清白\'是最难自证的。所以何逸然也好，温玹也好，脏水泼到头上了，他们都知道试图自证清白没用，想要破局只能顺水推舟，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至少不至于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温玹离开重晖，还能像当年那样做很多事。”
六皇子若有所思，四王爷继续说：“但温玹那件事之后，背后那些人也有了防备，十年前那一人一剑的传奇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季淮玉那边也是一样，没有人会轻视一个身怀绝世武功和灭门仇恨的人，哪怕他再年轻再好看。”
“所以温玹和季淮玉那边岂不是输局？”
“自然不是，季淮玉那边有一个何逸然，有他在，季淮玉至少不会被关外的局困住。而温玹身边，也有一个人……”
六皇子了然：“您是说苏公子？”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算计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这次他愿意和温玹一起去金戈城，想必也是为了温掌门能平安归来。”
六皇子赞同道：“也是，当年苏云江先生辞官回了静江府，连带着苏公子也抽身得早，否则京城谁不想把他笼络到门下？这些年他一向片叶不沾，我看也就您家沈老板能和他有点交情。”
四王爷没说话。
六皇子摸摸鼻子，“四哥，我还是有些好奇，若不是存心拉拢培养势力，为何苏闵阳公子愿意陪温掌门去那危险的地界？莫不是当年苏先生也欠了吴掌门的情？”
四王爷淡淡地说：“我不清楚，你若得空可以亲自去问他。”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那匹马前。那个侍卫冲他行了个礼，把手中一个小竹筒递给他。
四王爷接过竹筒拆开，拿出里面的字条扫了一眼，六皇子伸着脖子看过去，问他：“温掌门见到苏公子了？”
四王爷点了下头。
那护卫向四王爷继续禀报道：“苏公子和温掌门在华亭县外五十里碰面。按照您的吩咐，苏公子到温掌门身边之后，我们的护卫就撤了。同行的还有渡仙楼的宋舒烟和当年随温掌门一起离开金戈城的秦归。”
四王爷一扬手，那护卫立刻接过字条，手指一捻，那薄薄的一页纸就化作了齑粉，在黄沙风里散去了。
护卫又说道：“另外沈公子在夔州王府，说有句话让我带给您。”
“说吧。”四王爷摆摆手，“老四不是外人，没什么可瞒的。”
侍从似乎对他要带的话难以启齿，悄悄看了旁边的六皇子一眼，心一横，低头大声复述道：“公子说，您此去山水千里，归期未定，他一个人留守王府，长夜漫漫，甚是……思念，还望王爷早日平安归来。”
六皇子：“……”
他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结果无意听见四哥和家里人的私房话，尴尬得要命，恨不得把头埋在沙子里，同时又隐约怀疑他四哥是故意的。因为四王爷居然笑了。
“平日在外几个月不着家，信里只会写那些套话搪塞我，如今倒是知道想我了？一听就没多少真心在里头。”四王爷摇摇头，脸上却还带着笑，从腰间解下来一块红莲双鲤挂件抛给侍从，“这边产的金丝玛瑙，昨日才买下，还没盘热，带回去给他玩吧。”
他独自上了关外的马，最后留下一句：“老六啊，此次你回京，是该想着成个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get四王爷和沈老板的本质关系：因为俩人身份所以一直没有名分，但确实是人尽皆知的很不清白的那种（毕竟十几岁就睡了），兼具君臣主从竹马知己生死之交床上解闷等等等的复杂情分……沈老板自嘲是佞幸，其实他乐在其中，有权有钱不负责，爽的很。
抛去地位上的不平等，我还挺好这一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