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2、仗剑山河（6） ...
-
穆琳琅站在山壁上一根比指头粗不了多少的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了西门楚一眼。接着她一跃而下，手里的仙游剑同时挥出，剑光所至，飘落的树叶草茎被无声地削成两半。
西门楚踉踉跄跄地后退，避开了这一道锋芒。她只是衣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身上没有一丝伤，但表情极度惊恐——
她师兄西门豪曾被誉为金戈城第一高手，她也不差，起码能排进前五。但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被人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的对决。
穆琳琅嘴上说得狠，其实并不想杀她，甚至不愿意伤她。西门楚看得出来，她懒得和自己动真格，否则自己撑不过三十招，就已经死了。
“打够了吗？”穆琳琅看着西门楚狼狈的脸，“打够就让开，你底子尚可，但多年没有靠谱的人来教，火候还是差了点。”
“前辈，您若是执意上山，会死，或者变得和师兄一样。”西门楚一手按着胸口，轻轻喘息道，“这里已经够乱了，不能再乱下去。您若是想平定这里的乱子，不如换一条路，不要进雎山。”
“我只是来找徒弟的，你师兄怎么样不关我事。或者你和我说说，雎山上有什么？”
“有……军队，还有一个隐世的家族，姓……”
穆琳琅嗤笑一声，替她补充完这句话：“姓贺兰。”
她说着看向一旁。一直躲在山石隐蔽处的那人见自己早已暴露，只能灰溜溜地走出来，冲穆琳琅抱拳施礼：“穆掌门，一向可好？”
是贺兰行之，方才他旁观了穆琳琅和西门楚交手的全程。
当时他身份暴露，刺伤穆子观后逃走，穆琳琅也因此视他为肉中刺眼中钉。如今再度相见，贺兰行之以为穆琳琅会暴怒，会立刻提剑来削他。但出乎他意料的，穆琳琅神色很平静：“是你啊。”
“穆掌门是来找子观的？”
穆琳琅没回答他，只说道：“你不用激我。我活一把年纪了，知道你不会是一个人来我面前送死。带了几个帮手？让他出来和我见一见。”
“我师父……我在中原的师父，栖真子，曾经对我说，明门之中，惹谁都别惹聆风的琼阁仙穆掌门，看来我应该听他老人家的话。”贺兰行之苦笑了一下，“他说得对，我也不想来招惹你。从一开始就都是我的错，我……”
穆琳琅打断他：“闭嘴。我不想听你废话，我数到三，你家长辈再不出来和我说话，我立刻杀了你。”
“也是，是我多嘴多舌，冒犯前辈了。”贺兰行之低头行了个晚辈礼，低眉顺眼地说，“我贺兰家的家长对琼阁仙仰慕已久，听说穆掌门亲赴关外，特地来此想找穆掌门切磋一番……”
说罢，一架马车悠悠地从小路上驶来。
穆琳琅眯起眼睛，看那马车在一丈远处停下。车前无人驾马，车内不知有几人。贺兰行之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
西门楚睁大眼睛，无声地站到了穆琳琅身后。
车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太大，慢悠悠的：“穆掌门……琼阁仙，久仰了。”
穆琳琅将仙游剑插/回剑鞘，问道：“你也是来拦我路的？”
“当然不是，只是想见一见传闻中武功绝世、美貌倾城的穆琳琅掌门，也想和穆掌门交流一下，聆风剑派那让人青春常驻的内功。”
“我今日没空，改天你可以去东海找我。”
西门楚在她背后低声说：“穆掌门，他……”
穆琳琅头也不回：“我知道他是高手，你若是不想死，现在就逃吧。”
西门楚迟疑了一下，后退一步，把剑提在手上，黑沉沉的眼睛盯着那马车。
车里那人轻笑道：“择日不如撞日，穆掌门，咱们聊聊吧。”
说罢，一只苍白的手挑开帘子，那人慢悠悠地下了车。
那是个还算英俊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因为爱笑，眼角有些纹路。他此时仍然是笑嘻嘻的，活脱脱是个中年版的贺兰行之，连五官都有五六分相像。
穆琳琅瞟了贺兰行之一眼：“你是他爹？”
“不是不是，我哪有那么老，这是我最有出息的大侄子。”那人冲贺兰行之招招手，“穆掌门，在下贺兰清，是贺兰家现任家长。”
“我管你是谁，你让不让开？”
“穆掌门，您知道吗？我贺兰家的弟子在习武上都颇有天赋，无论是什么兵器都能融会贯通，所以他们学什么的都有，我这个做家长的也很少过问。说起来，家里专修剑术的只有我一个。”贺兰清说着撩开衣摆，向穆琳琅展示他的剑，“当年温叶冰压着密教打的时候我还小，没赶上那一场。温叶冰的儿子一直在中原。您的剑世间少有人见，但我见过您师兄的剑。”
“你说这么多，就是不让路的意思。你居然还见过许锋？”
“当然见过，可惜，他已经死了。”
穆琳琅一怔。
她面无表情，但又似乎被这一句话激怒了。接着她反手从背后拔出“仙游”，轻功一晃就到了贺兰清面前，对着他的面门就刺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聆风岛四面环海，弟子每天练剑时面对的是万顷的波涛，聆风一脉的剑法都像海潮，连绵不断，从四面八方将对手包裹其中。
贺兰清在恍惚间看到了东海的碧波，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景色。他不由得心驰神荡，拔剑的速度竟然慢了一份。
待他举剑仓皇挡下这一招时，脸上已经被剑锋划出了一道口子。
他后退几步跳出战圈，手指一抹脸上的伤，看着指尖的血，竟面露笑容，手凑到嘴边舔了一下。
“是我低估您了，论剑术，许锋比不过您。”
————
酒肆里，温玹坐在一边，安静地读何逸然的信。信不长，但温玹的眉心微微蹙起，一字一句地看了许久。
宋舒烟和秦归坐在一边。两人原本素不相识，但年纪相近，又都和温玹相熟，故而多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情。
温玹没读完信，两人也没上前打扰，就坐在一边小声聊天。秦归很少和姑娘打交道，美成这样的更是没见过。他有些羞赧地问：“姑娘是金陵人？”
“家在静江府一带，只是十年前拜入渡仙楼，在金陵的年头更久。”
她五官极其明艳，美却不带什么攻击性，秦归原本的那点不自在也慢慢消了。他喝了一口水：“我没去过静江府，倒是去过金陵一次。这些年我一直在北方，只下过一次江南。现在我都在想念绍兴老黄酒的味道。”
“江南确实风物宜人，适合休养。今后等风头过去，公子要不要来江南长住。”
“好啊，那里景美，人也美，是好地方，比金戈城好一万倍。”秦归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流云，喃喃道，“我有个同胞弟弟，现在就在江南一带，和我的一个……朋友一起。”
“秦意公子吗？金戈城右护法，我听过他的名号，也听映晚提起过他。”宋舒烟转头看着他有些落寞的侧脸，浅浅一笑，“我临行前映晚还收到了他的信，说他们在苏州住下了，就在太湖边。”
“真好啊，我……从来没真正有过什么，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去处。但这样也好，两手空空，也就没有牵挂。”
宋舒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一直走吧，也许走着走着，你就有新的牵挂了。”
“那你呢？你这么好，喜欢你的人能把秦淮河塞满吧？”
“哪有那么夸张。”宋舒烟笑了，“我小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当时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现在也这么觉得，但是他只想做我哥哥，而且他也有年少时就喜欢的人。后来……我又喜欢了另一个人，他……”
这可是宋舒烟的心上人，全江湖人都挤破头想知道的秘密。连温玹都把目光从信上移开，偏过脸看向宋舒烟。秦归忙问：“他怎么样？”
宋舒烟眼角轻轻一弯：“他喜欢我，但他是个不守信用的混蛋。”
秦归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温玹也勾了一下嘴角。
他放下手中的信：“逸然说关外的局势不太好，但尚在能控制的范围之内，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大人物来操控全盘，他会做完分内之事，让我不必为他忧心。接下来，我要去金戈城一趟。”
秦归立刻说道：“我随您同去。”
宋舒烟：“我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归哥的人脉都是在混合双打中建立起来的，前有温玹中有江照后面还有宋舒烟等……他有独特的社交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