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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灯火阑珊（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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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边，江照没和何逸然他们一起走。他先留在赌城善了一下后，确保方迁带来的人都闭了嘴，才动身往雎山赶。
他也知道关外这边又乱又险，朝廷密教肃月盟江湖门派搅成了一锅粥，实在不好往里掺和。加上何逸然之前托他回中原照应温玹，便打算回先去盟主府或者衔环护卫那里顺匹马，再直接原路返回。
他也看见了几方人的对峙，但没露面直接绕着走的。没想到刚到雎山一带，就又撞见了带着顾望乱转的穆子观。
两人之前完全不认识，在关外碰见后才有了点交情。江照也发现了他有点缺心眼，没好气道：“你带个孩子乱跑什么？给他磕碰着怎么办？”
这可能是我未来的干儿子。
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了蓝珝的死，顾望方才毫无征兆地大哭，哭得小脸通红脑子发昏，此时已经在穆子观背上睡熟了。
穆子观一脸郁闷：“他娘让我带着他走，到安全的地方躲着，但我也不知道哪里安全，我还要去找我师伯。”
“算了，你若信得过我，就把他交给我。”江照一身的劳碌命，再怎么不想管闲事，也实在没眼看这笨蛋带着个小孩乱跑，手一指，“你师伯许锋碰上了易文暄，应该还在那一带，我还看到了贺兰家的人。你要去就自己去找，我来照顾他。”
果然穆子观动摇了，纠结地审视着对面虽然戴着面具但一身正气的魑鬼，又扭头看看背上的顾望，有点拿不定主意。江照不耐烦了，抬手掀了面具：“我也是何逸然他们的朋友，他们也说了让我帮忙照顾孩子。我能看好他。”
穆子观瞪着他的脸，片刻后恍然大悟：“哦……我说呢。那好吧，你照顾好他。”
他小心翼翼地把顾望交到江照怀里，最后摸摸小孩的头发，念叨着：“别怕，师父一会就来接你。”
江照：“……师父？”
谁答应的？
但鉴于此人一向缺心眼，江照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抱着顾望撒开腿一溜烟地往雎山外跑了。
穆子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路的，但江照此人看着瘦不禁风的，但周身上下就是有一种非常靠谱的气质，肯定比他擅长带孩子。
所以他也就不惦记顾望了，转身纵起轻功往雎山里跑去。
那边何逸然和季淮玉在雎山洞窟门口。此地隐秘，外人很难找到入口，他们两个能进来，还是靠带着有蓝珝血牵引的西门豪。
“要去找顾槃，但这边不能没人守着，否则香烛燃尽，这些阴甲早晚醒过来。要通知万仞铁卫早做准备。”何逸然端详着那截蜡烛，“还有最好取一点这香蜡，送给靠谱的药师看看能不能搞出秘方……小玉你？！”
就见季淮玉忽然蹙起眉，一手按住了胸口，竟然微微发起抖来。
何逸然心头一紧，立刻想明白了：“内功同源……所以制服阴甲的香烛味对你也有影响对不对？”
季淮玉艰难地点点头。
“当初在重晖，贺兰行之用一种带香味的药粉，连你也中招了。看来这两个是类似的东西……”
虽然功法同源，但华玉典毕竟是个正经武功，季庄主的身体底子摆在这，这香味倒也不会让他像阴甲一样寸步难行。他一边运功调理，一边说道：“当时贺兰行之给穆子观下药，在酒里也放上了这种香料。”
“是的，我当时就在想，贺兰行之没必要特地投毒害穆子观，他私底下对穆子观搞这种小动作，多半是出于保护的目的。当时我在他住处附近搜出了装着药粉的葫芦，又被他的同伴抢去了。如果这香味真的能防阴甲的话……”
顺着他的话，季淮玉怎么能不明白：“所以当初他们是想利用阴甲对重晖下手。贺兰行之想保护他的朋友，就偷偷把能防阴甲的药放在酒里给穆子观喝，确保阴甲不会伤他。但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因为他们没想到先是贺兰行之暴露逃走，然后你又当众叛逃……”
何逸然的叛逃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各方势力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这么轰轰烈烈地闹起来，重晖山上下必定是高度戒备，各门各派的人也各自提前打道回府了，那群人的计划最终落了空。
“所以搞清这东西的配方，就能克制阴甲。可惜凌夕带着那个姓张的走了，万仞铁卫里面有药师吗？”
季淮玉从怀里取出一根细长的哨子，吹出几声又长又短的韵律，不一会，一只鹰扑棱着翅膀从曲曲折折的隧道里飞了进来。
季淮玉把黄豆大小的一点香蜡放到它腿上的皮袋里，又吹了几声哨子。小菊纡尊降贵地蹭蹭他的手背，又看了何逸然一眼，转身又飞走了。
何逸然知道这鹰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有些好奇地问：“这是要送给谁？”
“万仞铁卫的大本营，之前有一人和衔环的护卫一起出了关，因为年纪大了，一来就送到了万仞铁卫那边安顿。我也是后来听宋姑娘说的。”
何逸然更好奇了：“衔环的人还通药理的，莫非是当年苏先生身边那个御医吗？”
“八成是。”
“此人当年跟着苏先生去过重晖，救过我师兄一命。那人早年是太医院首席，据说祖籍也在静江府，告老归乡后就跟着苏先生。他和朝廷的人联系比苏闵阳还深，此次他跟着来，八成不是苏闵阳的意思，而是那位四王爷的安排。”何逸然叹了口气，感慨道，“真是算无遗策，我看他当皇帝挺好的，到时一定不会有这些破事了。”
这时甬道另一边传来一人的声音：“何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讲。”
话音未落，许锋出现在地道里，轻功绝佳脚不沾地，像是飞进来的。
紧接着一个小姑娘也跟着他跑了进来，却是金铃教圣女金樱，穿着一身缀满金线的纱衣，一手握着短剑，一手提着一串鸽子蛋大小的金铃铛。
“你是已经杀了易文暄吗？怎么还带了个密教的人？”
许锋没开口，金樱很不满地反驳道：“谁是密教的人？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密教的人了？”
何逸然心想你明明就是金铃教的圣女啊，这特征也太明显了。但这小姑娘和映晚年纪相仿，他也不好和小孩较真，就顺着她的话问：“那姑娘你是什么身份？”
金樱显然忘了编瞎话，一双眼睛狡黠地滴溜溜乱转。许锋按了一下她的头：“今日全体密教戒严，万仞铁卫驻守的人全部被围歼，他们蓄谋已久，今日宣布彻底和中原守护撕破脸。她不愿回去，就跟我一起来了。易文暄逃了，但他掀不起太大的风浪，眼下这边的事情更重要。”
何逸然觉得金樱这决定听起来很可疑，又回想起早年许锋被易文暄忽悠着叛离师门的故事，有点怀疑许锋识人的本事，但他对许锋的武功还是信任的，就又问道：“前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鬼地方的入口太过隐秘，靠寻常手段根本没法进来。
“是西门豪。我曾经在他身上留过一点记号。我知道他总有本事找到顾槃藏阴甲的地方，只要他来过这里，我也能跟着找来。”许锋往前走了几步，隔着顾槃的铁栅栏打量对面看不到头的阴甲大军，“刚才看到你们的鹰了，是把操控阴甲的东西送给那位御医了吧？还省得再跑一趟。”
“这边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阴甲已成，一旦这香烛燃尽，阴甲就会醒来。顾槃顺着那边的密道逃了，也许他手里有药方，这人是个祸害，而且我们打算送他下去陪他夫人。”
闻言许锋神色一黯：“他夫人……那位，蓝珝已经死了吗？”
“毒血攻心，已经没救了。”季淮玉在一边轻轻地说，“当时是他放走了西门豪，留下了记号给我们。否则我们也无法找到这里。”
“我见过他，也是因为他，我彻底认清了易文暄是个什么人，也算是死过了一回。”许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根蜡烛，“这里交给我，万仞铁卫顺着我的记号会很快赶到，如果这些东西提前苏醒，我们来拦着。你们去找顾槃吧，这些年……我们都看走眼了。亏我还以为他当年把蓝珝留在身边是出于真心。”
“此话怎讲？”
“当初我第一次见他，是诺思骨教老教主以为圣子蓝珝勾结外人背叛密教，为了给密教众人一个交代，当众审判蓝珝，要让那些教主当众轮流用一些下流的手段折磨他。我那时也在场，看不惯这些，就上去和他们打了起来。那边的废物点心护卫实在不顶用，他们怕我把密教教主当场全杀了，就打开密道，放出了第一批阴甲。但当时阴甲只攻击我，却对蓝珝视而不见。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能克制阴甲的香料，只有能激发阴甲凶性的东西，因为他们往我们身上撒了一把什么药粉，然后退出门外，阴甲就都转向攻击我。后来易文暄的人趁着我被阴甲围攻，带走了蓝珝；而我身受重伤，被万仞铁卫的人冒死抢了出来。后来据说是密教的人直接放火药，把那一批阴甲连同房子一起炸毁了。”
何逸然立刻明白了：“那时还没有克制阴甲的香料，蓝珝却能不被阴甲攻击，已知他的体质无法修习内功，那只能是其他的秘术。”
“没错，蓝珝被诺思骨教老教主当成玩物，身上唯一特殊的，只有他作为‘薮骨花’被改造的炉鼎之体。”
“没错，后来顾槃杀了老教主上位，他想继续和其他密教以及背后势力合作，就必须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他必须把蓝珝留在身边，研究他的秘法和体质。”
季淮玉在旁边听得有点不舒服：如果这两人的推测是真，那么蓝珝一生所求的那一点真心，也是掺了毒的。
但蓝珝一定想通了，所以生命的尽头，他尽自己所能帮了他们一把，算是对密教最后的报复，也是……对顾槃的报复。
何逸然又问：“既然万仞铁卫已经知道密教的阴谋，为什么这十年间朝廷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
“何公子，你是江湖人，一人一剑快意恩仇，但庙堂的事不是靠道理和事实就能推动的。只要天下表面太平，又有万仞铁卫守着边关，他们不会在乎关外的人在搞什么阴谋。东宫之位空悬，几个皇子为了私下斗得厉害，唯一关注此事的是四王爷赵锴。但他在朝中站得太高了，他对万仞铁卫哪怕插一根手指，立刻就会沾上谋逆的罪名。还好有一位不受宠的六王爷，几乎是放弃了京城的一切自请出关，十几岁的孩子挑起了万仞铁卫的担子，让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这其中少不了四殿下的指点。他后来告诉我，当初救我也是四王爷的意思，万仞铁卫的人手终究是有限，他们需要一些江湖人来帮忙，就一直在关注我。后来四王爷寻了个契机，带着他的一个亲信微服出关，又敲打了赌城和肃月盟一番，几年前京城的尚清府还派了个密探驻扎在赌城，慢慢地他们才彻底老实了下来。可惜那时候顾槃还没上位，肃月盟下任盟主本来轮不到他，四王爷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谁也没想到这人闷声干了这么多事，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何逸然听完这番话，沉默了片刻，笑道：“听君一席话，想必穆琳琅掌门都想不到您今日有这番见地。”
许锋淡淡地说：“死过一次的人了，总得活得明白点。多做点事，也算是赎我当年的过错。虽然火药能毁去阴甲，但在这矿洞里用火器，定会引起山体塌陷，祸及雎山周围的村镇。为今之计只有死守。”
“那这边就有劳前辈了。”何逸然冲他郑重地一抱拳，“我们先去追顾槃。但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前辈。”
“什么事？”
“朝廷派去的那位尚清府密探是什么人？又是何种身份？”
他问的人是当初在赌城见过的二老板。本来尚清府的事和他没关系，但二老板身边跟着毒王寨的魑鬼，谈话间似乎还对宋舒烟态度暧昧，他须得弄明白一点。
他和季淮玉可是指望着事成之后，借来四王爷许诺的那二百私卫来报季风山庄的仇。但朝廷的关系实在太复杂了，多一条能用得上的线总是好的。
“我没见过他，但听六皇子提起过一次。那人在尚清府的地位很高。尚清府按理说是朝中周相麾下的势力，和四王爷并不是一派的，但那人和四王爷那个亲随沈青宁私交不错，遇事也愿意给四王爷行方便。”
老周相一辈子没离开过京城，江湖人对他了解不多，但他有个大名鼎鼎的亲妹妹，是金陵渡仙楼前任楼主、月季红夫人的师父周镜夫人。
如果那位油腔滑调的“二老板”是周相的人，那么他认识宋舒烟也不奇怪。
“不过他武功似乎不是很高，那个年纪能在尚清府身居高位，又被独自调到关外做事，是有其他背景吗？”
“这个我不清楚，但此人不是江湖出身，似乎也是某个京城大家的少爷。听说他这两日也预备着回中原了，估计是觉得这边要打起来，就打算提前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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