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女装后我拐了风流剑客》反一无迹

172、灯火阑珊（6）

　　顾槃负手站在一处石窟洞口，里面是一股浓得近乎刺鼻的、昏沉沉的异香。
　　里面的石壁上点着油灯，照着洞中排列整齐、一眼望不到头的石俑。
　　说是石俑，是因为它们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但仔细看去，那分明是一些肢体僵硬、毫无生气的人。
　　他强迫自己把全部的思绪都集中在面前的阴甲和他的大业上，这样他可以心无杂念，可以不去想蓝珝。
　　对于蓝珝的宿命其实他一直都清楚，知道以蓝珝的体质，活过25岁都很困难，更别说借着子蛊的毒性强行生下孩子。
　　他什么都清楚，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迁怒顾望，迁怒蓝珊，甚至迁怒毒王仡桥和何逸然，觉得如果没有他们，蓝珝或许就不会早早离开他。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打斗声，是有人强行闯入，和他安排在外面的护卫产生了冲突。
　　姓季的和姓何的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吗？还是他们那个长得挺好看但明显脑子缺根弦的朋友？
　　顾槃冷哼一声，心想来了也好，正好给这新一批阴甲开开刃。
　　这几个人才来了几天，就和蓝珝关系好得能托孤，保不齐是动了什么歪心思。
　　他正想着，就先闻到一股血腥气，像是一把血淋淋的刀子，强硬地劈开了那股昏沉沉的香气。一个人裹着风霜和杀气，提剑闯了进来。
　　来人衣衫褴褛，满身泥污和血迹，眼睛却亮得像一对寒星，竟是西门豪。
　　顾槃在看清来人后胸口一窒，差点没站稳。
　　西门豪活着逃出来了？
　　那蓝珝是不是已经……
　　“怎么是你？我夫人呢？”
　　西门豪目光清明了，但心智似乎没太大长进，闻言茫然地一歪头，没明白他口中的夫人是哪个。
　　“算了，问你也没用，反正你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顾槃压下颤音，勉强摆出一副冰冷的嘲弄神情，“来找我报复？把你变成这样的可不是我。”
　　而在他身后，阴甲大军闻到西门豪身上的血腥味，一齐慢慢地抬起头。
　　“你们用，我师父的秘籍，造出了你身后这些。”西门豪目光阴鸷地瞪着顾槃，“但是，你永远别想，控制我。”
　　“你师父？当年龙图山那个姓温的？我告诉你，那秘籍还是密教的人从季风山庄那边抢回来的。”
　　“你是，如何知道？”
　　“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当你你师父曾向他关外的朋友求救，说有人在策划抢夺他的秘籍。他的一个所谓的朋友，重晖掌门吴守康当年从他手里骗去了《天星剑谱》和他的传家宝剑，季风山庄的季乘风和晋兰春抢走了《华玉典》，而你作为他的传人，活了一辈子也没长脑子，连报复都找不到对的人。”
　　他这一大串的输出，果然把西门豪的脑子再次干成了一团浆糊。
　　以西门豪的理解能力，实在理不清这里面出现的人名的准确关系，他只挑他在意的关键词，反驳道：“吴掌门，不会……他是，我师父的朋友。”
　　这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顾槃并未亲身参与过，也只是后来才听说的，但凭他的口舌，糊弄西门豪还不容易？当即冷笑道：“朋友又如何？你大可去重晖当面找人对质。”
　　“吴掌门，已经死了。”
　　“但他的徒弟没死。你忘了吗？他的徒弟也姓温。”顾槃看着他的眼睛，掷出最后一枚筹马，“你觉得温玹掌门和温叶冰是什么关系？”
　　他的阴甲是用来对付万仞铁卫的，不想在这武功高强的疯子身上消耗太多。
　　西门豪目光闪烁，就在顾槃以为他被自己说动、马上就要抽身离开的关头，西门豪重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知道了，我会去找，温掌门。”他目光扫过顾槃身后的阴甲大军，“但我会先把你们，清理掉。”
　　顾槃暗自叹息一声，后退了两步，抬手抓起身边的一根比拇指粗一圈、颜色青黑的蜡烛。
　　然而还没做出下一步举动，就听外面有人说道：“顾盟主别急，这人就交给我们吧。”
　　四人先后出现在门口，将西门豪的路堵住。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前面两个长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左手剑一个右手剑，像是一对镜像人，都是笑嘻嘻的样子。第三个人是一个女人，双手持刀，一脸的杀气，一看就很不好惹，第四人脸色阴沉，看起来不太情愿，像是被拉来凑数的，手持一把雪白的麈尾。
　　第四人正是贺兰行之，毫无疑问，前面三位也是贺兰家的人。
　　顾槃笑了，冲对面一抱拳：“几位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们来找他。”双胞胎中的一个用手指着西门豪，“当时是不是你帮着季家那小子杀了坤哥和川哥？”
　　他说的是贺兰坤和贺兰川。当时这两人受人所托，去截杀季淮玉，却被使用密法强升境界的小季庄主当场反杀。
　　后来贺兰家的人去收尸，贺兰行之也在。验尸时几人发起了争执，都认为凭借季淮玉自己根本没法杀了这两人，季淮玉一定有别的帮手。
　　已知当时何逸然并不在场，所以关于那个帮手是谁，贺兰家的几位分歧很大，其中双胞胎坚信是聆风岛的那个姓穆的弟子所为。
　　一直没吭声的贺兰行之听到这里，突然开口发表意见，斩钉截铁地判断，是金戈城的那个西门豪所为。
　　由于在场的只有他了解中原武林，因此他的意见非常有分量，其他人便也信了他的鬼话。
　　此时听双胞胎当场质问西门豪，贺兰行之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而对面的西门豪根本不知道坤哥和川哥是哪里冒出来的，只当是什么时候随手杀过的炮灰，便生硬地答道：“我不记得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但落在贺兰家人的耳朵里，无疑是一种挑衅。双胞胎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提剑攻向了西门豪。
　　那女人看样子是个好战分子，见西门豪提剑招架了几招，立马断定此人的武功不是凡品，当场持刀加入了战局。
　　顾槃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旁边迟迟没动手的贺兰行之身上。
　　贺兰行之注意到他的打量，心知自己不能总是划水，一咬牙举起麈尾，也加入了战局。
　　他打得很有技巧，一边吸引西门豪的注意，一边把战圈往远离顾槃据点的方向带：他知道顾槃的这些怪物不是为这武疯子准备的，一会肯定有其他麻烦的对手来，不如趁机远离这是非之地，免得到时被两边人夹在中间，或者……碰到某些熟人。
　　他们几人越打越远，顾槃微微舒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蜡烛。
　　蜡烛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烧得极慢，顾槃看着外面的花纹一点点熔化，默默地想，如果他不提前捻灭烛火，等它燃尽大概要到子夜时分。
　　蓝珝还撑着吗？又或许……
　　他忽然很想立刻抛下手头的事，回去看一看。
　　顾槃还在出神，忽然一根雪白的蚕缎从门外凌空飞来，像一条离巢的蛇，猝不及防卷着他手边的蜡烛，将其拉到了来人的手上。
　　那蜡烛的火苗狂跳几下，落在季淮玉手里时，那一撮小火苗居然还□□着，顽强地晃了两下，重新稳稳地燃烧起来。
　　“果然，控制阴甲的是味道。你们把药引子做成了香烛，只要香烛一灭，阴甲就会醒来。”何逸然跟在季淮玉身边走进来，一手搭着季淮玉的肩膀，“制作阴甲的药引和《华玉典》同源，而《天星剑谱》刚好与之相冲，阴甲不会攻击身上带有同源异香的人，却把练过剑法的西门兄当作死敌，是这样吧？”
　　顾槃没接他的话，只看向季淮玉，低声问：“他呢？”
　　“走了。”
　　顾槃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一只手背上暴起了青筋。
　　季淮玉面无表情地说：“你们的儿子被他托付给了我们。他很爱你，所以现在我们是来送你下去陪他的。”
　　顾槃听了他的狠话，居然抬起头来笑了笑。
　　“罢了。眼下走到了这一步，是输是赢在此一举。若是败了，正好去下面继续和他做夫妻。我虽然不想输，却也不是输不起。”
　　何逸然脸色微沉，嘲讽道：“那你倒不如现在就殉情，这样咱们两边都能省点力气。”
　　顾槃嘴上说得像个情圣，一副准备随时为了蓝珝寻死觅活的架势，但何逸然知道，他绝对是憋了一股狠劲，想要把他们和万仞铁卫都埋在这。
　　“我筹划多年，自然不能轻易放手，倒是你们，关外之事又与你们何干？”顾槃看向季淮玉，“季庄主，当年灭门案并非我所筹划，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们去找真正的仇家，不要来妨碍我。至于那孩子，既然… 他把小望托付给你们，就请你们带他走吧。”
　　何逸然嗤笑一声：“媳妇没了，就连孩子都不要了。该说你多情呢还是无情呢？”
　　但看得出来，顾槃是真的不想留着顾望了，当下顾槃也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带着顾望回中原。
　　顾望的长相太像蓝珝了。
　　所以对顾槃来说，蓝珝活着时，顾望能爱屋及乌地分到他的宠爱；而一旦蓝珝不在了，顾望就是一道时刻用疼痛来提醒他的伤口。
　　顾槃盯着两人手里的蜡烛。
　　如果蜡烛在他手中，他可以当场把烛火熄了，苏醒的阴甲够这两人喝一壶了。哪怕季淮玉身上有同源的味道，但何逸然没有，季淮玉绝对会拿命去保护何逸然。
　　现在蜡烛被抢了，但也没关系，最迟不过子夜，蜡烛早晚会燃尽，眼下不宜和这两个高手正面起冲突。
　　他紧盯着季淮玉的袖子，脚跟微微一动。
　　季淮玉一手举这蜡烛，哪怕是他这种嗅觉不太灵光的，都被这浓郁的异香熏得有点头疼。于是他把蜡烛举得离何逸然远了些。
　　何逸然一直盯着顾槃的动作，对方一有动作，他立刻出手，指间飞出两只黄豆粒大小的蛊虫，贴着地飞向顾槃，同时季淮玉袖子里的雪蚕缎再一次探出，闪电般袭向顾槃。
　　顾槃的动作也不慢，往斜后方退了一步，躲在了一个阴甲身后。与此同时，被他脚跟触动的机关发动，一排铁栅栏从上方落下，间隙不足一掌，将双方隔绝开来。
　　雪蚕缎扑了个空，顾槃毫不恋战，转身穿过阴甲的缝隙，身影消失在石窟深处。
　　季淮玉往前赶了两步，抬手想要拍那铁栅栏。何逸然轻轻捏住他的手腕，摇摇头：“这是顾槃用来限制阴甲活动的，阴甲大军都攻不破这机关，我的蛊虫已经追上他了，我们最好绕路追。”
　　说着他接过蜡烛，谨慎地将其放在一边，又放出两只蛊虫守在蜡烛旁边。
　　“小玉，你估计那蜡烛大概什么时候燃尽？”
　　季淮玉心里估量了一下蜡烛熔化和剩下的长度，答道：“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
　　“抓紧时间，我们先找到顾槃。一旦蜡烛燃尽，新一批阴甲醒来，怕是不好对付了。”
　　“你知道他会躲到哪里吗？”
　　“我知道，他一定走密道回了他的老巢。因为蓝珝还在那边”何逸然抓着季淮玉的手臂，“他不会把蓝珝一个人留在那里。至少会回去把蓝珝的尸身带走。”
　　季淮玉低声说：“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他们两口子的爱恨谁也说不清楚，但假若顾槃只剩一口气了，他一定会选择回去看看蓝珝，而不是跟我们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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