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女装后我拐了风流剑客》反一无迹

168、灯火阑珊（2）

　　赵老板讲完这些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两尊 瘟神。
　　他以为何逸然作为一个叛逃的明门弟子，会对许锋更感兴趣。没想到何逸然只是问他：“你说的尉迟借你们赌城的手将蓝家的矿脉骗走，后来可有开采？”
　　“据我所知没有。大约是那位大人主要目的还是蓝家那个薮骨花……”
　　“不，那些人拿了矿脉一定有别的用处。”何逸然摇摇头，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给我弄一份雎山矿脉图，我们去实地看一看。”
　　“这……我如何有那种地方的地图……”
　　何逸然抬起眼，冲他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不，你必须有。如果你没有，那今日午时过后，赌城就可以不姓赵了……”
　　赵老板一个哆嗦，连忙告饶：“好好好，这个我约莫的确是有的，容我去书房找找看。”
　　“赵老板别紧张，我们陪你去，咱们慢慢找。”何逸然手一勾季淮玉的肩膀，“只要别耽误了我们的正事……”
　　赵老板偷偷瞟了季淮玉一眼，见他眼神柔情似水地看着何逸然，察觉到赵老板的注视后立刻转头，换上了一脸杀气腾腾的冰冷。变脸速度之快，令赵老板小腿抽筋。
　　他一边擦汗往外走，一边心里愤愤地想道：如果这次赌城能安然无恙，那么他绝对要自此立下死规矩——中原来的一律不许进赌城大门。

　　顾槃手执酒壶，将两只小银杯斟满。蓝珝倚着栏杆坐，拿起一杯问他：“你平日都不怎么沾酒，怎么这个时候有兴致了？”
　　他今天居然穿上了诺思骨教圣子的礼服，和借给季淮玉那件款式很像，只是颜色更庄重，繁复的花纹和金饰也少一些，漂亮得容光照人。
　　顾槃在旁边眼珠不错地欣赏，答道：“除去和那些杂人应酬，能好好同饮的只有知交爱人。我素来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今天能和夫人独处一会。夫人如果不想喝，看着我喝就行。”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顾盟主的酒量其实不怎么好，两杯下肚就有点上脸。蓝珝捏着酒杯没动，只是看着他，问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让我先来猜猜夫人是怎么想的。你最重要的目的是保证何逸然不死，因为他能救小望的命，对此你可以搭上自己的命。何逸然是个聪明人，知道比起我而言你更为可信，于是他把赤阳令交给了你。”顾槃抿着他的第三杯酒，“要么你把赤阳令交给我，并保证我能履行当年父亲和万仞铁卫的约定，要么你自己留着赤阳令，然后越过我，替我做完该做的事。”
　　蓝珝点点头，平静地说：“确实如此。所以我想问你，你觉得我会怎么选？你又希望我怎么选？”
　　顾槃放下酒杯，自嘲地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再一次临阵脱逃、把你推出去吗？就像……”
　　蓝珝替他补充完：“就像当年老教主对我一样。”
　　顾槃的手抖了一下。
　　蓝珝继续说道：“我知道，在老教主心里，教中的权力和掌控重于一切，他被上一个圣子搞成了太监，留着我又没法用。我只是他一个留着折磨的出气筒罢了。所以当年你爹和万仞铁卫达成协议，要联手对付密教，他想起你的身份，料定是你借着义子的身份把密教打包出卖给了万仞铁卫，又怕其他密教的人借此朝诺思骨教发难，所以声称是我这个圣子吃里扒外、和你私相授受，一边下令追杀你，一边把我绑到其他首领面前说交给他们处置。”
　　顾槃沉默不语。这件事他自知对不起蓝珝：他当年还没有继承肃月盟，他爹和万仞铁卫确实打乱了他的计划，无奈之下他只能仓促逃走，没能赶回去救蓝珝。
　　“我从来没和你说过，你也一直以为我是把他们伺候得高兴了才能活下来。其实我是被人救了，那人是许锋。当年他闭关回来找易文暄，许是看我可怜，就要把我带走。当时幕后的那位罗布王也在场，被许锋激怒，放出了一批他们做的活死人阴甲……”
　　许锋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他看不惯一群又老又丑的男人欺负小美人，不管不顾地出手捞人，结果自己被阴甲重创。
　　后面的事蓝珝没对顾槃讲：那天易文暄确实在场，他和许锋已经闹掰了，但不算完全撕破脸，当时在场的教主教众都溜了，留许锋独自被阴甲围攻，但易文暄还在，许锋当时是有向易文暄求救的。
　　但那时易文暄发现，阴甲唯独不攻击蓝珝，只盯着许锋撕咬，他觉得是蓝珝血中带毒的缘故，于是他出手带走了蓝珝，留许锋在那里等死。
　　然后易文暄取了蓝珝的血，思前想后，觉得这人不太好处理，与其送还给密教的人糟蹋，不如再卖肃月盟一个人情。于是他把蓝珝送到了肃月盟，却正好和搬到救兵回去救人的顾槃错过了。
　　顾槃赶回现场，许锋已经被亲自率领万仞铁卫的六皇子救走了，阴甲也第一次暴露到了朝廷的人的面前，与此同时，中原的温玹独自杀入金戈城，阴差阳错的，恶人窝和关外密教的勾结也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这些都是后话，顾盟主对此本来并不知情。他当时以为蓝珝已经遭了毒手，盛怒之下带人直接捣了诺思骨教的老窝，按照和蓝珝之前制定的计划，强开密道，将早就中了蓝珝的慢性毒、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老教主一刀捅死了。
　　“当初的事，我对不起你，我永远有愧……”半晌顾槃才开口，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曾经发誓要保护你，不让你再经受那些腌臜事，但还是没能做到。后来又让你怀上孩子，如果当初尽早……”
　　“小望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我没法不靠外力生下他，若不是珊姐，我早就死了。”蓝珝打断他，“但我从来没后悔过。他是我命里最宝贵的，我希望他能好好长大。”
　　他看着顾槃，眼底似乎有点水色：“你也走吧。我活不了多久了，这里留我就够了。”
　　顾槃愣了：“什么？”
　　“之前骗你的，我身上的蛊毒无解。其实就算没有中毒，以我的体质也活不了太久，历代‘薮骨花’很少有能活过二十五岁的，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蓝珝将杯里的酒仰头饮尽，“最后一批下人是半个时辰之前离开的，盟主府里只剩了我们两人，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赤阳令所代表的真正是什么？”
　　顾槃抓住他的一只手，在掌心轻轻攥着：“当年父亲和万仞铁卫联手，其实是因为肃月盟日渐衰微，被密教势力挤压得几乎撑不下去了。密教的教主们派人来放话，说要么归附他们密教，要么让肃月盟的商队再也跑不了商，当年父亲默许我到诺思骨教给老教主当便宜儿子，也是想试探密教的意思。这个节骨眼上，万仞铁卫的统领换成了一位王爷，同时朝中那位号称最厉害最有机会的四殿下也带着亲信微服到了关外。”
　　这些蓝珝也能想到，四王爷之所以找上肃月盟，是因为肃月盟是由迁居关外的中原人组成的，底下的商队也是中原人的队伍，和来自不同藩国的密教相比，要在关外设立据点，肃月盟是最好的选择。
　　“当时他许诺每年给肃月盟白银十万两，往来中原跑商也会尽可能给肃月盟行方便，条件是要借用肃月盟的商队，在盟主府的密道里藏一批在中原禁用的火药火铳，作为万仞铁卫防备密教的后手。”
　　尽管早有类似的猜想，蓝珝还是一愣：“那位四殿下他……就这么相信肃月盟？不怕你爹或是下一任盟主转手把万仞铁卫卖了？”
　　顾槃苦笑：“这就是那位的厉害之处，他亲自带人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和我爹聊了什么，但确实把我爹镇住了。我爹临终前把肃月盟传给我，然后对我坦白，说一旦要用到那个后手，肃月盟也许就不存在了，但他不能背信弃义，一方面肃月盟确实承了中原皇家的情，另一方面，如果违背约定，那位会再亲自出关一次，到时密教和肃月盟都会承受他的报复。”
　　“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亲自把阴甲和密教解决了？”
　　“因为密教背后是西域诸国，有藩国王室参与其中，是杀不完的，而且他代表中原皇室，正面动手必须师出有名，所以他借了肃月盟的手，而且我猜四王爷手中这批兵器的来路不怎么清白，放在这边也算是销赃。将来就算肃月盟背誓违约，他也能以清理门户为由出面。若是到时万仞铁卫和肃月盟联手灭了密教，但西域诸国还在，到时公然站出来的肃月盟就是活靶子，自此后只能归附朝廷。”
　　他朝蓝珝伸出手，蓝珝从身边拿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布包，在顾槃面前拆开。
　　那确实是一方印玺，拳头大小，由一整块红玛瑙雕成，里面隐约带有金色的纹路。蓝珝将它交到顾槃手上，说道：“这个是空心的，里面有一封密旨，应该盖的是中原皇家传国玉玺的印。还有一张字条，说赤阳令交由顾盟主使用，而密旨要送到万仞铁卫手里。我已经差人送过去了。”
　　顾槃托着赤阳令看了片刻，轻轻一叹：“果然，万仞铁卫一开始并不知道四殿下的计划，只有到必须使用赤阳令的时候，他才会派人将赤阳令送到关外。赤阳令本身是钥匙，能打开当年他留下的机关锁，让万仞铁卫能取用里面的东西，而密旨上交代了前因后果，万仞铁卫的人接旨后就知道该做什么。他们收到信，就会派人来这里了。而密教的人也会动手，最好的结果，是万仞铁卫的人先来，和密教的人在这里对上，我们能带着孩子脱身。这也是何逸然为你我设想的结局。”
　　四王爷这个计划里面最高明之处，是他亲手打破了关外各方势力脆弱而微妙的平衡——那边本来还能维持一段虚假的安定，但他派了几个身份很特殊的人，给肃月盟送去了赤阳令，还放出消息，逼迫密教的人提前履行计划。
　　去关外的四个人，一个是和背后阴谋关联甚密、一心想要找到真凶的季小庄主，一个是来自隐世张家精通医理、最有可能识破阴甲关键的季凌夕、一个是有朝廷背景、关键时能解决麻烦人物的宋舒烟，以及……能和千里之外的四王爷想到一处、在最合适的时机做出决断的何逸然。这四人是四王爷和沈老板斟酌后精心挑选的，最适合解决关外的麻烦。
　　虽然中间还是出了不少意外，比如金戈城和竹楠阁都坐不住了，还请动了西门兄妹、香楠长老这样的人物，使得季凌夕和宋舒烟被迫提前回中原，但局势已经渐渐明朗，季淮玉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事情的核心。
　　“走吧，我们去下面看看。”顾槃站起来，将蓝珝的胳膊扶住，“取出当年存着的东西，等万仞铁卫来。如果我们倒霉，先来的是密教的人，我们还能挡上一挡。”
　　蓝珝垂下眼睫，跟着他走到了书房。
　　他很少去顾槃的书房，顾槃每天忙活的事他不怎么关心。只是有时顾盟主彻夜办公，他才会去陪顾盟主待一会。
　　顾槃转动灯台和书案上的机关，露出了藏在书架后的密道。
　　他一手提灯，一手牵着蓝珝的手，两人慢慢走下了密道。
　　下面地宫的规模居然不小，两人并排顺着漆黑狭窄的地道往里面走。多年无人造访，灰尘和霉味很重，但顾盟主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混着他衣服上的熏香，味道还挺好闻，拉着蓝珝的掌心温热，像是当初那个保护的诺言。
　　黑荡荡的地道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蓝珝走了一段，忽然问他：“你说实话，当时你得了那什么方子，若只能救一个，你是不是真的会瞒着我舍了小望？”
　　顾槃叹了口气：“我……如果真是这样，若你们两人只能保住一个，我一定会保你。”
　　“你不喜欢他吗？”
　　顾槃无奈道：“哪能不喜欢呢？他那么像你。”
　　蓝珝沉默了一会，又问：“因为像我才喜欢吗？”
　　“我以前不太想要孩子，毕竟我这个盟主的位子传不到后代手里，万一这孩子将来性子和我一样，怕是会惹麻烦。”顾槃的声音居然带上了一点笑意，“还好他像你。”
　　孩子最好从里到外都像蓝珝，不要和他一样……
　　他拉着蓝珝拐了个弯，脚步很稳，像是轻车熟路。到了一处门前，顾槃停下了脚步。
　　“这是当初中原工匠造的锁，钥匙便是赤阳令。我手里还有一把钥匙，只能打开这道门，但无法打开连接兵器的锁，只能进来做些保养修护。”
　　说着他拿出赤阳令，有印文的那一面朝里，将其推进门上大小相称的锁孔里。
　　以锁孔为中心，门上想起细碎的机簧转动的声音，接着那声音向四外扩散，最后锁眼那里传来清晰的一声“咔”。门自己开了一条小缝。
　　蓝珝心头一跳，忽然一把夺下顾槃手中的灯盏，推门两步闯了进去。
　　房间里垂着几十根男子手臂粗的铁锁链，一端和墙上或是头顶的机关孔窍相连，另一端大小不一的环扣却是打开的，本应连在上面的东西不知所踪。
　　蓝珝僵在了原地，这时听背后传来“喀啦”一声锁扣响，顾槃掩上了密室的门。
　　蓝珝提着灯笼，仰头看了许久，才慢慢地转身，和顾槃对上了视线。
　　“你早就有预感了吧，所以瞒着我先行一步，将密旨送去给万仞铁卫。”顾槃背倚着门，拦住蓝珝的路，“如果不是这样，今日消息根本不会传出去。”
　　蓝珝站在阴影里，袖口露出的指尖轻轻发起抖来。
　　“没错，我早就背弃了约定，我不想和中原皇家合作，于是提前设法将兵器火铳都转移出去了，毕竟这锁是防君子的。”顾槃冲蓝珝摊开双手，“何逸然大概也猜到了我会反水，他把赤阳令交给你，是希望你能亲自去给万仞铁卫送信，得到万仞铁卫的庇护，带小望离开这个地方。你为什么……要留下呢？”
　　“何逸然能猜到的，那位四殿下多半也能料想到，你就没想过后果？”蓝珝的声音也带了点颤，“我以为你只是和易文暄有点来往，毕竟他也是中原人。可你怎么敢……帮着密教算计万仞铁卫？”
　　“不止是我，你的好姐姐蓝珊也参与了，还有她那条小狗卫平生。这方面我和蓝珊的想法差不多，与其跟着那什么约定走选择依附朝廷，自己用手抢来的东西更靠得住。”顾槃的声音放柔了些，带了点哄劝的意思，“没事的，你先在这里待一会，这里很安全。等我把事情料理完，就来带你走，总有办法治好你身上的毒，到时我们一家三口换个地方生活，没人能伤害你和小望，好不好？”
　　蓝珝明白他的意思。
　　从一开始，蓝珝在他心里就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无论发生什么，顾槃的第一想法都是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他确实是爱他的，也确实是在尽力保护他。
　　但是……
　　蓝珝提着灯的手垂下，在黑暗中抬起眼帘，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晚了……当初你放任我和何逸然接触，就应该料到这一步。该说你是自大还是自负？”蓝珝慢慢走近顾槃，“你嘴上说着他厉害，但心里还是小看他了，没对他保持足够的警惕。你以为他将赤阳令交给我，真的只是让我按约定传信吗？”
　　顾槃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以前都是你护着我，今日我护你一回。”蓝珝忽然抬手，撑住顾槃倚着的门板，将他困在自己面前，“你乖乖留在这，我替你把摊子收拾了，假装你没有违背过誓言。到时……就带着小望去毒王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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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顶着锅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