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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灯火阑珊(1) ...

  •   果然他提起万仞铁卫,赵老板的脑门又开始冒汗了。
      “赵老板别紧张,我知道你不是幕后主使,不然以那位王爷的手段,当年不会和你在赌桌上谈判,而是半夜派人把你这颗猪头挂在赌城门口。”何逸然手放在同尘剑柄上,围着他慢慢走了一圈,“我相信你只是个掮客,毕竟赌城是个销赃的好地方,手里流过一点不干净的东西在所难免,但未必真的知道发生了什么。否则您和您的手下先前不会这么不谨慎地对待我们。”
      通过赌城的主管和师傅对他们微妙的态度,何逸然就看出来了,这赌城老板多半和当初在泉阳门见到的晋倚流一样,有与虎谋皮的想法,但两头都不想太得罪,又怕玩脱了引火烧身,因此始终没能真正接触到核心。
      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能进赌城。
      归根到底,像赵老板晋倚流这种人就是贪心不足又缺点胆色。何逸然最擅长对付这种人,因为他们一旦离开侍卫的保护,拿刀拿剑随便一威胁,他们就会相当配合。
      相比之下何逸然更忌惮易文暄。他敢肯定当年万仞铁卫的事故背后少不了易文暄,这位比任何人都更狠毒更老辣,而且惯会借刀杀人。上次在机关塔里碰见,他穷途末路之下只好挑动唐寻的杀心,又利用塔里的机关才逃脱。否则那次他真的可能死在易文暄手里。
      易文暄的手下可不是赌城这些半吊子打手可以比的。何逸然只希望许锋能硬气一点,早点下手把老情人解决掉。但他也怀疑许锋硬不起来,否则以这位的武功,要杀易文暄早就杀了,何至于拖拖拉拉等到现在。
      还有顾槃和蓝珊。何逸然断定这对名义上的夫妻都不是善茬,就算蓝珊得了子蛊算是毒王寨的人,也不会像江照一样完全配合他。
      所以他的计划是先把事挑起来,然后立刻带着季淮玉来到赌城,远离事态的中心,等那边几方势力斗得差不多了,再回去收拾残局。
      这一点他倒是和四王爷心有灵犀,因此何逸然在琢磨计划的时候忍不住胡思乱想:能和四王爷想到一个路子上,莫非我也是当皇帝的料?
      要是他当了皇帝,就封苏闵阳做大内总管。
      “您说的对,我一个做买卖的,只想趁乱捞点好处,可没有进犯中原边界的胆子。”赵老板听他提起这茬就心虚,弱弱地咽了口唾沫,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如二位先进屋坐下,我们慢慢讲。”
      “好,你记着,我们能杀了方迁,也能随手杀了你和你的倒霉儿子。”何逸然一手揽住他的肩膀,摆出一副很亲近的姿态,“你好好配合,泉阳门的晋倚流现在还好好活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季淮玉不是很开心地盯着他搭在赵老板身上的手,跟着他们进了房间。
      房间是他们之前休息的那间,赵老板听他提起晋倚流时又愣了一下:“为何?”
      “因为这人虽然老奸巨猾没什么信誉可言,但他的儿子和女儿都还不错,小雨姑娘深明大义,现在已经在泉阳门当了家,晋飞鸿少爷和我们颇为投缘,还帮了我们不少忙。所以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们没把晋倚流怎么样。”
      他推着赵老板在椅子上坐下,绕到他背后,笑眯眯地继续说道:“但令公子什么德行你也知道,我们刚来,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人的头上。我要是心情不好……”
      季淮玉适时捏了一下手指关节,“嘎巴”一声脆响,眼中的杀气如有实质,赵老板惊得一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看出来了,何逸然这个大名鼎鼎的重晖叛徒只负责耍嘴皮子,旁边那不声不响的漂亮公子才是打手。
      该死的,中原武林这些年怎么尽出怪胎?还一个个都爱往关外跑,是中原皇土不够他们折腾吗?
      赵老板无声地咒骂,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只好忍气吞声地应道:“两位有话好说,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就是。”
      “你先说,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知道多少说多少,包括细节。”何逸然走到季淮玉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如果我发现有一个字的瞎话,我就切你一根手指。手指切完了切脚趾,接下来就是你的眼珠鼻子和耳朵。都切完了就换你儿子的切。所以你想好了再说。”
      赵老板看着何逸然的笑脸,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知道对方不是在吓唬他,如果他撒谎,绝对会遭到这种对待。
      何逸然说完悄悄瞟了季淮玉一眼。尽管几个月来他已经多次在季淮玉面前暴露本性了,但说完这番不是很正派的恐吓之后,他还是有点心虚。
      八年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然而一眼瞟过去,他发现季淮玉脸上露出了一种熟悉的专注的表情:每次他们两个秉烛拥被闲聊,他给不懂江湖事的小季庄主讲这些年的见闻时,季淮玉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努力地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
      季淮玉确实在记何逸然的话,以及对方在恐吓时的表情和姿态。他觉得何逸然这番威胁非常有用,应该仔细学会,将来照搬过去吓唬别人。
      何逸然无奈地想,之前比白纸还纯的小季庄主早晚被他教坏,这可怎么办啊?
      他这边短暂地为“媳妇”的教育问题发了下愁,落在赵老板眼里,他像是在琢磨从哪根手指下刀。赵老板当时就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两两两位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
      何逸然微微一笑,从旁边小几上拿起一个鎏金飞天美人烛台,“铛”一声搁在赵老板面前的桌子上:“请讲吧,给您一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中间有不长眼的来打断,那赵老板就别怪我心狠了。”
      赵老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暗暗叫苦不迭。
      他被抓上楼之前吩咐身边人,把护卫都调来,他所说的不只是赌城的打手,还有一位西域的大人物“罗布王”借给他的一百护卫。
      若那群人一会贸然闯进来,这两尊瘟神准会拿他开刀。
      眼下他只好乖乖听话。于是他斟酌了片刻,谨慎地说道:“此事要从二十四年前说起。”
      何逸然和季淮玉对视了一眼。
      二十四年前发生了很多事,与两人都密切相关——那一年徐宁轩带着仡桥下山,参加了振旗会之后便分道扬镳;那一年易文暄派人出手伤了仡桥,此举彻底激怒了易文晖,易文暄被迫退出惊魂堂主的角逐,带着许锋逃到了西南;如果没猜错,也是在那一年,季淮玉的母亲季檀雪离开季风山庄游历,在武陵源遇见了他不曾谋面、甚至不知道名字的生父……
      如今这些事串联在一起,冥冥中有一只手指向了关外。
      何逸然在离开毒王寨之前,最后问过徐宁轩一次,为什么送走仡桥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真的只是因为所谓的毒血吗?
      徐宁轩沉默了一会,答道:“当时他被人盯上了。我没有把握保护好他,只有待在毒寨对他来说是安全的。我也必须代师兄守好重晖,所以……还是不见为好。”
      “那你后来为什么能去找他了?”
      “因为他在信中说,已经把蛊王虫传给你了。”徐宁轩坦然道,“他没了蛊王虫,就不再是那些人的目标,重晖有了你温师兄,也再不需要我了。今后要辛苦你继续为我们两个老家伙挡挡风雨。”
      何逸然:“……”
      仡桥对他说毒王寨永远是他的退路,师父永远愿意保护你。而他正经八百的师尊徐宁轩要求他在外面多拉仇恨……
      他冷笑一声,反击道:“温师兄早就能独当一面了,你迟迟不回去,是怕他心里怨你不想见你吧,或者怕他早就把你忘了。后来知道他收我当徒弟,就觉得人家对你还有情谊,一收到信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徐宁轩:“啧……”
      徒弟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赵老板继续说道:“二十四年前,有个大人物开始在这边发展势力。那人自称是于阗末代君主的后裔,名叫尉迟广雄。他们这一支虽然早已没落,但颇有些家底,拉拢了不少密教人士。”
      何逸然一眯眼睛:“于阗不是信佛吗?拉那些乱七八糟的教派,不怕佛祖不慈悲了?”
      “我也不知道啊,那时犬子刚出生,我也只是个小作坊老板,哪里懂那些大人物的布置?”赵老板苦着脸,“尉迟找上我,主要是想用我的人脉,找一个男女同体的‘薮骨花’。”
      何逸然和季淮玉想起蓝珝,心中都了然:这是要送一个做炉鼎的圣子,好拉拢诺思骨教。
      “然后你帮着找了?”
      “我是没找着。但有两伙人找到了,一个据说在蓝家,就那个管着雎山矿脉的蓝家。他们后来便做了个赌局,让蓝家家主把雎山矿脉和那个孩子都输给了他们。但那孩子当时年纪太小,也就两三岁,没法……当炉鼎用,他们只能先养着,把另一个献给了诺思骨教。另一个当年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刚刚好。”
      何逸然没理会他疯狂把自己往外摘的话术,只问道:“另一个是什么人?还活着吗?”
      “早就死了,据说当时他宁死也不从,没两个月就被糟蹋得满身伤,后来他找机会袭击了诺思骨教教主,被拖出去活活弄死了,从此教主好像那方面就出毛病了。听说是中原那边找到的,离这边还挺远的,好像在南海一带,姓钟。”赵老板看两人脸上都带着厌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那家毕竟离得远,不像蓝家就在关外。他们便派人直接从家里把那个薮骨花绑走了。”
      姓钟?
      两人当时就明白了这人是谁家的。
      所以钟辰溪当年出现在关外,和这个被绑走的薮骨花有关系吗?
      斓衣刀钟辰溪十四五岁就闻名江湖,武功奇高,不太可能被绑到西域当圣子,但他说到的这个薮骨花算起年纪,和钟辰溪差不了两岁,又是本家,有很大可能两人是相识的。
      估计老教主被钟家的这位弄得不举之后产生了阴影,于是把蓝珝从小培养,把小美人养得乖巧听话、生不出反抗的心思。蓝珝在他面前也确实温顺无害,然后转头勾结他的干儿子顾槃把他埋了。
      活了大该。
      “那位薮骨花的名字,你想得起来吗?”
      “我还真听说过,当时负责绑他的人和我挺熟的,我还见过他一面,非常漂亮。现在那个绑走他的人也死了,还有我并没干过绑人的勾当。”赵老板辩解了一句,努力回想道,“那美人的名字还挺特别的,叫……钟辰星。”
      果然,名字都是一个字辈的。钟家后来人丁稀少,本家人全住在一起,就算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钟辰溪也绝对和这个被绑走的圣子有旧交情。
      也许他和易文暄合作,也是为了那个被带走的兄弟。
      可易文暄又是以什么立场参与其中?这老狐狸到底是和谁合作?
      何逸然哼了一声:“你接着说。那个尉迟拿到了雎山矿脉和蓝家的孩子,后来呢?”
      “后来他又请到了一位中原来的高人,姓易。他身边有一位非常非常厉害的剑客保护他,叫许锋。”赵老板的声音突然绷紧了,听起来仿佛还对其心有余悸,“武功高到超出想象,当时几方会面,我只是个坐在最末的小角色,有个密教教主出言讽刺姓易的是丧家之犬还是什么,总之没说好话,那剑客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一眨眼就到了他面前,只一剑……在场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剑的……”
      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个剑客一身浅蓝色的衣服,宽大的腰带勒出纤细的腰身,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笑容也很好看,鲜血顺着他的剑身在地面聚成了一滩——
      “你们谈你们的,我只是他的打手。”他把剑身在死者的衣服上抹了抹,“谁再说他一句坏话,我就杀谁,不信你们试试。”
      说着他傲慢地环视四周:“都记住了,他是我的人。你们这些歪瓜裂枣都挡不住我一剑,他和你们合作,是给你们面子,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两天热死了-_-||
    羡慕小季不怕热不出汗的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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