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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人面桃花(4) ...

  •   侍卫离开后,蓝珝缓缓坐在桌前,扶住了额头。
      方才在马车上,顾槃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我不需要继承人了,按照当年的约定,肃月盟会在我这一代解散。”
      而他比顾槃更明白这背后的险恶:
      肃月盟散了,顾槃可能会死,蓝珊也很难独善其身。
      到时谁来照顾他们的孩子……
      这时候顾望推门跑进来,兴奋地上前扒着他的膝盖,指着门外说:“娘,快看!外面有一只鹰!”
      小孩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鸟,受过训练的鹰也不会随意攻击人。顾望无知无畏,还上去摸了摸小菊翅膀上的绒毛,才跑进来拉蓝珝一起看。
      蓝珝摸摸他的头:“望儿,鹰带来的东西你替娘拿进来好不好?可能有点重,留神些。”

      在雎山的另一个洞窟里,许锋无语地坐在一旁,看着神鹰教的人把五花大绑的穆子观押到了他和石辛面前。
      穆琳琅派这个师侄跑到这边,究竟是来接他的,还是来给他添乱的?
      穆子观被人堵着嘴,呜呜呜呜地叫着,疯狂挣扎,神鹰教三个人才勉强把他压住。
      许锋叹了口气,起身对石辛说:“你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石辛颠颠地跟他到里间,许锋坐在石床上,说道:“这是我师门的晚辈,之前若不是他,你就被何逸然毒死了,别难为他。”
      上次石辛还没清醒,穆子观就跟着何逸然他们走了,这次是他们正式第一次见面。
      石辛在抓不住重点这方面和穆子观不相上下:“晚辈,他比你年纪小很多吗?”
      聆风一派内功特异,穆子观这个二十七八的乍一看像十七八;许锋这个四五十岁的看着像二十几。
      “我离开师门的时候他还没入门。”
      “你究竟多大年纪?”
      许锋心想这崽子真不会说话。他转身侧对着对方:“你觉得呢?”
      石辛却较起真来,从旁边搂上来,抓住他的手腕要摸他的骨。许锋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由他去了。
      摸了一会石辛表情复杂地松开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和我爹差不多。”
      许锋翻了个白眼:“那你不赶紧松开?”
      没想到石辛从扳着他的肩膀,硬生生把他翻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的脸:“你们中原人保养得都像你这么好吗?我爹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胡子皱纹一大把了。”
      许锋敷衍道:“是是是,中原人都这样。”
      “那我给你养老送终好不好?”
      许锋被这倒霉孩子吵得头疼:“用不着。”
      “那天晚上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你们中原人应该讲究礼合吧,要我娶你吗?”
      许锋简直没话说了,要问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不该当时闲得没事空虚寂寞,出去勾搭了一个年轻的西域崽子上床。更不该在知道这崽子是神鹰教少主之后,觉得有点利用价值,就跟着他回了总坛。
      “这种事中原也没什么,江湖人不太讲究这些,又是两个男人,没必要。”
      石辛似乎有点懊恼,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当年的第一个人是谁?”
      许锋沉默了一会,答道:“记不清了。”
      他年轻那会就有点难以启齿的毛病:对那种事有瘾。因此他少年时就常年出门游荡,乔装出没于青楼暗巷,遇上合心顺眼的就去勾引一番,甚至屡屡男扮女装冒充花魁,反正他长得好,色欲熏心的男人大多不太讲究。
      后来师门知道了,勒令他改,他便动了离开的心思。再后来,他就碰到了易文暄。
      那时候他真是傻啊,颠颠地跟在易文暄身后,白天当打手,晚上陪着睡,还以为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
      后来想想,易文暄那种比他多几百个心眼的人,拐他还不容易?
      他强行把易文暄从脑子里赶出去,冷着脸站起来:“走吧。”
      他们走到外间,穆子观顿时不挣扎了,眼巴巴地抬头看着许锋。
      石辛眼珠一转,笑嘻嘻地打量着被五花大绑的穆子观,示意手下把他堵嘴的东西拿出来:“你是他的同门对吗?难怪长得这么好。”
      同门跟长相有关系吗?
      这人说汉话有点走调,表达也奇奇怪怪的,穆子观觉得他可能误会了,认真解释道:“我是许师伯的师侄,不是他儿子。”
      “你是来带他走的?”
      许锋皱起眉,悄悄对穆子观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别有什么说什么。奈何这倒霉后辈实在没眼力见,还有板有眼地回答:“奉师门之命,带师伯许锋回蓬莱。”
      石辛摇摇头,一本正经地用夹生的汉话说:“不可以,他是要跟我留在这的,不会跟你走。”
      许锋无语望天。
      是他年轻时招惹易文暄的报应吗?以至于他后来遇见的都是这种缺心眼一根筋的孩子。
      这种事有什么好掰扯的?他是走是留又不是他们两个说得算。
      这时候一个护卫跑进来,冲石辛耳语几句。石辛一挑眉毛,看了许锋一眼:“让他进来。”
      来人正是蓝珝派来传话的护卫。
      “许先生,圣子有话让我对你说。”侍卫进来后犹豫地看了石辛和穆子观一眼。石辛立刻抬手勾住许锋的肩膀:“我和他不分彼此,说吧。”
      许锋没好气地推开他:“你说吧。”
      侍卫把蓝珝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他。许锋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告诉顾盟主了吗?”
      “嗯。”
      “我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告诉圣子,我会帮他把事情料理好。顾盟主那边,你也提醒他一句,如果不想身败名裂,就别和易文暄私下勾搭。”
      穆子观和石辛都瞪着眼睛,觉得许锋好像哪里变了。
      不再是那种懒洋洋的姿态,仿佛浑身的刺都立了起来。
      上一辈聆风岛打磨出来的最锋利的一把剑,终于露出了一点锋芒。
      侍卫走后,石辛不等许锋表态,立刻说:“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我是来为万仞铁卫扫清障碍的,障碍包括你们这些密教教徒,也包括你。”
      把守周围的神鹰教的人听了这句话,纷纷拿起刀兵,警惕地瞪着他。
      石辛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他轻声问:“你不是在中原被人追杀,才逃到了关外吗?”
      “没错,那时我犯了错,现在是在还债而已。眼下我有事要做,你不想死就别掺和。”许锋拔剑出鞘,随意一划。
      剑光一闪,穆子观身上的绳子断成了几截。在场的无一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包括穆子观本人。
      他平静地说:“你的人拦不住我,不信你可以试试。”
      太容易了,连计谋都不用,石辛根本没缴他的剑。
      有这种少主,神鹰教未来堪忧啊。他临走前就给这崽子上一课吧,身体力行告诉他不要相信中原人,好看的人不但会骗人,还会打人。
      石辛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只要他想,就能在半柱香内杀了石辛身边三十几个护卫,毫发无伤地带着穆子观离开。
      石辛深吸一口气,跳起来拿起靠墙放着的弯刀,挡在出口前。
      他用奇怪的腔调大声说:“我要打败你,然后把你关起来!”
      许锋心想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头也不回地对穆子观说:“子观,站起来。你不需要动手,跟我出去。”

      赌城内,季淮玉和何逸然被胡人少女领着,穿过雪白的走廊。两侧的墙壁、脚下的地面都是漆成白色的木头。
      不知道什么样的配方能调制出这样白的漆,季淮玉之前从未见过。这白色如同落了一夜的雪地,看久了竟让人有晕眩之感。
      何逸然目光虚虚地落在自己的脚尖上,问那领路的女孩子:“这里的赌局都是什么时候开?”
      西域少女甜甜地一笑:“日落时分,当太阳消失在金乌山的峰头,赌城的灯火就会被点亮。各位大人白天来到城里,会先休整一番,准备好钱和筹码。”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来准备。”何逸然点点头,“这是带我们去休整吗?”
      “没错。龙图山上来的贵客,很少见呢。”
      “为什么少见?”
      “因为据说那座山中没有人居住,只有日夜看守秘宝的精怪。就算是那传说中藏着秘密的隐秘集市,也只敢开在山脚下。”少女掩嘴一笑,看着何逸然,“这位英俊的贵客,你是山中的精怪吗?”
      何逸然一本正经地答道:“精怪不敢当,我只是一只带毒的虫子,毕竟世上大多数人都害怕毒。”
      “那这位美丽的姑娘,莫非是山中的仙女吗?不然她为什么不怕您这只毒虫?”
      季淮玉垂下睫毛,摇了摇头。
      他是毒虫一直守护的那个宝贝。
      三人停在了一扇雪白的大门前。
      何逸然看着这扇门,问那少女:“这里为什么都是白色的?”
      “此地是赌城,赌局的规则残酷胜于刀剑,很多自不量力的客人都倾家荡产,乃至把命都留在了赌桌下。”白色的大门被里面的侍从推开,少女躬身施礼,“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有资格来这里。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赌徒中的赌徒,这样的人我们每个赌城人都会辨认。这位毒虫贵客,赌得太久,赌局太大,早晚会输得一干二净。”
      何逸然和季淮玉没再说话,迈步进了房间。
      房里有一张黑漆桌,几把黑椅子。桌后坐着一人,正看着他们。
      “两位贵客请坐。”那人看面相是个中原人,站起来笑眯眯地说,“我是此处的总管之一,两位可是新来这赌城的,打算参加今晚的赌局?”
      “是。”
      “我们这里可不像外面那些小作坊,连最小的赌局每局都要流过至少三千两银子。看两位的打扮气质就知道是有来头的客人,我们不会一来就刺探贵客的身家,只要您二位能拿出来五千两银子,或是价值五千两银子的东西,就可以参与今晚的赌局。”
      何逸然心想那你可是看走眼了,我穷鬼一个,沈老板承诺的五万两银子我连影都没见到。
      “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可否用别的来抵押?”
      “自然可以,您想抵押什么?”
      何逸然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季淮玉在旁边说道:“抵押我。”
      何逸然:“……?”
      他到嘴边的话卡了一下壳,硬是憋了回去。
      “确实是个绝色佳人。赌自己身边的人在此地也不算罕见,穷途末路的赌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最宠爱的女人,最忠诚的侍卫,甚至是最喜欢的子女,都是可以拿来换筹码的。我们这里多得是一掷千金的豪客,这样的美人绝对值一个高价。”总管饶有兴致地看着何逸然,“但一开始就拿人来赌的可不多。而且这么端庄地自己提出要作为抵押的,您的美人还是第一个。”
      何逸然面上笑容不变,其实心里也懵了。
      他当然准备了别的东西作抵押,毒王寨万毒洞窟里随手掏出来的,在这种地方能值点钱,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他也就没和季淮玉说。
      这种事情交给他解决就好了。谁知季庄主也不跟他商量,上来就玩了一把大的。
      好在他们只是来打探情报的,他就算失手也不至于真把季庄主输出去。
      想到这何逸然嘴角一抽,心想万一季淮玉真的被留在这,被这里的人硬上弓……这赌城大概会伤亡惨重。
      总管转向季淮玉,笑容可掬道:“敢问姑娘芳名?”
      季淮玉答道:“瑾。”
      他在车上给嗓子施了针,改变了嗓音,听起来比八年前更像女声。
      “瑾姑娘。你可知若他真的把你输给了赌城,你会落得什么下场吗?”
      “不知道。”
      “您也许会被公开拍卖,卖给到时出价最多的一位客人,或是一群客人。”总管打量着他,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如果您真的被输在了这里,后悔可就晚了。若是您打算中途逃走……我们的老板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
      季淮玉平静地点点头:“可以,我不会逃走。而且我要待在他身边,参与他的赌局,直到他把我输出去为止。”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我不反悔,主要是怕你们到时后悔……
    他都不用脱裤子,站直了就能吓倒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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