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女装后我拐了风流剑客》反一无迹

101、孤光自照（7）

　　“什么？凌夕她是被武陵张家的人带来的？”季淮玉愣了，“可她明明说……”
　　他卡了个壳，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季凌夕，就是在金陵城郊的园子。据她自己说她一直生活在这里。
　　人总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自己蹦出来的。至于她父母是谁身世如何，季凌夕从来没和他提过，他也没有想着主动问起。
　　季淮玉心里油然升起了一种深切的愧疚之情：一直以来他脑子里只想着报仇，多出的那点心思全放在了何逸然身上。他都没怎么关心过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凌夕和映晚——这两个在他闭关时默默照料他身边一切的姑娘。
　　他怎能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的？
　　季鸢红叹道：“凌夕是姐姐从武陵带回来的。据姐姐说，她在武陵时认识了一个女人，小时候受过刺激，有时会犯疯病。某次她在发病时被人拉到林子里欺负了，稀里糊涂地怀了孕，姐姐就把她留在了身边，离开武陵的时候也带着她，连同她生下来不久的女儿。”
　　她扭过头看着季淮玉，苦笑一声：“我在渡仙楼这么多年，对当年的事知道的不比你多。爹当年瞒了我很多，姐姐也是，他们把我当孩子，希望我能在渡仙楼主的庇护下远离那些阴谋。师父当年也确实费了很多心思，花了几年的功夫彻底抹去了‘季鸢红’的存在，以至于大多数人只知道渡仙楼的月季红。可季风山庄也是我的家，我怎么能……”
　　季淮玉咬紧了牙。
　　当年因为没有赶上那场劫难而后悔终生的，又何止何逸然一个？
　　他看着季鸢红消瘦伶仃的身影，硬下心又抛出一个问题：“姨母，当年灭门时，我在哪里？”
　　为什么他能逃出去？
　　为什么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为什么当年季檀雪从武陵源带回来的季凌夕一直在金陵等他？
　　为什么……那掀起腥风血雨、江湖中人人垂涎的绝世内功秘籍《华玉典》会被藏在金陵的园子里？
　　他只知道他当年一睁眼就在马车上，不知已经离开了江陵多久，只记得那是一个黑沉沉的雨夜，车外是连天的暴雨，车轮在泥里打着滑。
　　车内只有他一人，身上已经换回了男子的衣袍，身边点着一盏小灯，灯油几乎已经燃尽了。对面的座上放着干粮和水壶，还有一个金丝鸟笼，里面是一只把头藏在翅膀下、瑟瑟发抖的幼鹰。
　　彼时他还不知道，曾经的季风山庄只剩了这一人一鹰。他慌乱地把头探出去冲车夫喊：“停一停！”
　　他推了推门，发现居然在外面锁死了。在他的位置只能看见车夫握着缰绳的手。一道电光从头顶劈下，那只手被照得惨白。那一瞬间，季淮玉看清了上面暴突的青筋。
　　像是一句不祥的判词。他仿佛透过那只手，窥见了残忍命运的降临。
　　于是他缩回去，把那只熟悉的小鹰从笼子里接出来，死死抱在怀里，任由那已经长成的爪尖划破自己的袖子。然后他看到了笼子旁边的一封书信。
　　借着摇摇晃晃的灯光，他展开信纸，上面的字清秀却凌乱，是他母亲季檀雪庄主的手书：
　　“玉儿，你现在正在被人送往金陵，不要想着回山庄，现在回去也已经无力回天了。到了金陵之后，会有一个叫凌夕的姑娘来接你，到时你自然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季风山庄的劫难早就埋下了祸根，而且终究成为整个武林的大劫。事到如今，门派的倾覆已成定局。是娘的错，把你一个人丢下。但没办法，我们谁都无法离开山庄了，门人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有你当年阴差阳错化用了小瑾的身份出门，才能挣开一线生机逃出去。你是我们报仇的唯一希望。
　　“娘多希望你和小瑾都能平安无忧地长大，但如今还要让你背上这么痛苦的担子，我对不起你们。你还小，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要受很多的苦，娘不求你全无怨怼，只希望你在做完要做的事之后，能继续好好活着。”
　　他头昏脑涨地读完一遍，然后又读了一遍。直到那点灯油燃尽，窗外云销雨霁。那封信他读了多少遍，他自己也数不清了。
　　每一个字都印在他空茫茫的心上，拼出一个他不敢细想的事实——
　　季风山庄没了，他的家没了，他的母亲不在了，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回来了。
　　忽然之间只剩了他一个人。
　　十四岁的季淮玉呆呆地坐在马车里，，像一具尸体一样被带到了金陵。
　　车夫是苏云江的人，一个高壮寡言的男人。到了金陵城郊，他默不作声地打开外面的锁，把浑身僵硬的小少爷抱了出来，并向季淮玉亮出了腰牌。
　　看着那上面花纹变换成一个篆体的“苏”字，季淮玉才眨了眨眼。
　　他想起来，自己是个大人了。于是他礼数周全地谢过那人，目送那人驾车离去后，才转身看着不知道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多久的小姑娘。
　　年纪应该比他还小一点，素衣雪肤，长得很漂亮，身上带着一种不合年纪的沉稳。
　　“季公子，我叫凌夕。庄主让我在这里等您。”
　　季淮玉想起来，遇见陌生的姑娘，他应该有礼貌。于是他笨拙地开口：“凌姑娘好……”
　　凌夕面上的冰霜化开了。她像是无奈地浅浅一笑：“凌夕只是名字，我不姓凌。”
　　“那……姑娘贵姓？”
　　“我也姓季，季凌夕。”
　　季淮玉注意到，她的手紧紧握着一个小荷包，身上带着一股草药的香气。

　　二十二岁的季淮玉站在季鸢红面前，似乎已经无法像常人一样去表达情绪了。季鸢红悲哀地看着他的面容，答道：“当年灭门时，你并不在山庄，而是在去往武陵的路上。”
　　季淮玉心一颤：“我去过武陵？”
　　他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是沿着哪条路去的金陵。
　　“其实没有，你娘提前得到了一点风声，便把你提前送了出去。她为了保护你，给你下了点药。是苏云江先生的人送你过去的，但刚走到一半就传来了季风山庄出事的消息，苏先生按照你娘的托付，留下你娘的手书，叫车夫改道去了金陵。”
　　“娘在留下的信中暗示我，说当时整个门派的人都被盯上了，只有我因为当年用了已故姐姐的身份，才逃出了他们的控制，所以只有我活了下来。”季淮玉揉揉额角，“我至今还是想不明白，当年那些人有本事灭一个门派，为什么还会被这种伎俩骗过去？我不信他们没有在山庄里安插眼线，还是说……”
　　他看着季鸢红的眼睛：“在世人眼中，我只能是‘季瑾’？”
　　季鸢红沉默了许久，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半天才说：“你猜得对，只有我和苏云江，以及当初在她生产时陪着她的穆琳琅见过你们姐弟，其他外面的和门派里的人都以为，季檀雪庄主只有一个孩子，名叫季瑾。”
　　季淮玉低下头。
　　他记得季风山庄旧址里面有季瑾的坟。
　　小时候季淮玉被母亲牵着，看到了那个无字碑。季檀雪告诉他，这是你季瑾姐姐的坟，她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
　　双子之间也许真有奇特的联系，那时他真切地意识到，同胞姐姐的骨血就埋在地下，坟墓在他面前。
　　也正是因为如此，季淮玉在小时候被扮成季瑾出门时，也牢牢地记着，自己不是季瑾。这两个身份他从来没混淆过。
　　既然说连季风山庄的门人都不知道第二个孩子的存在，那么季瑾究竟是在从武陵回到山庄之后很快就夭折了，还是说，她被送到了一个别的什么地方？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季瑾一定已经不在了。否则季檀雪不必在山庄里立一个无名坟墓来纪念她。
　　“她究竟是在什么年纪、在哪里夭折的？”
　　季鸢红摇摇头：“我不知道，那年我从渡仙楼回山庄为你外公下葬，只见了季瑾一次。当天晚上她被武陵张家的人悄悄接走了。”
　　相比于暗潮涌动的明门，武陵是真真正正的桃花源，当年老庄主季乘风希望大女儿能平平安安地在里面过一辈子，但他的心愿落了空。当年季檀雪选择送走季瑾，又让儿子顶上她的名字，大概也是希望她的小女儿能在世外桃源的庇护下，隐去姓名好好活下去。
　　然而就像一个悲惨的轮回，她的心愿也终究没能实现。她的小女儿还是不在了，尸骨被她悄悄带回山庄，葬在一个无名坟茔里。

　　季鸢红很谨慎，把何逸然的房间安排在走廊的另一头。何逸然果然也如她所想，一直待在房里没动。
　　季鸢红防备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何逸然是个很聪明的人。两人中间隔着个季淮玉，季鸢红不用对他多说一句话，他就能绕过季淮玉领会她的意思。
　　此时他正老老实实地在房里写信。身旁的架子上左边立着他的信鸽小乔，右边立着小菊。两只鸟体型悬殊，一边一个面面相觑。
　　何逸然写完信便冲小乔招招手，将信纸塞到它腿上的小筒里。季淮玉推门进来时，正看到它顺着窗缝飞入夜色中。
　　季淮玉先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床，然后才想起来，今晚他们不能一起睡了。
　　他心里很是失落，但还是想在何逸然身边多待一会，便关上门来到何逸然身边坐下：“给温掌门的信吗？”
　　“嗯，我建议师兄尽快找个机会，下山离开重晖。”何逸然托着下巴看着他的脸，“有心事？”
　　季淮玉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当年是怎么假扮他的‘心上人’的，便别扭地撒了个谎：“没什么。”
　　季瑾的名字和身份就像是一条红线，九年前把他跟何逸然系在了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新副本~小季掀马甲倒计时！拉灯倒计时！
有个bug感谢小天使37190908咚指出，之前我可能在哪里写过季瑾比季淮玉大几岁，这里按上一章的为准，吃设定改成是龙凤胎，同岁。
小季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地方：江陵、武陵、金陵，而串联起这三个地方的线索人物叫凌夕~
我本来的计划是21年写完女装剑客22年开玉鲈斋或者昭魂，但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能在年中完结就谢天谢地了（这该死的flag）。感谢各位一路的陪伴，大家收拾收拾心情，准备过年啦~
感谢在2022-01-12 20:03:14~2022-01-15 17:3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90908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