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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暗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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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依旧用一种诡异的欣慰眼神看着谢远衡,直到谢远衡被他盯的毛骨悚然,他才慢慢悠悠地盯着谢远衡开口问:“年轻人,你懂蛊吗?”
谢远衡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漫上一股难言的警惕,谨慎地凝眉摇了摇头。
老人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笑了起来,“好,好,很好。”
他笑罢抬起头来,“那你知道,我南疆的蛊,取药之形,取巫之髓,最阴最毒的,可以穷碧落下黄泉,身死不灭,比你的魂魄都隽永吗?”
谢远衡皱了皱眉,直觉得这种毒物,实在当不起“隽永”这一词。
“你不懂。”老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眼角却满是愉悦,“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凡是被种下的蛊,都有自己的味道。”
老人弯着嘴角,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你身上有我的蛊的气味。”
谢远衡瞳孔一缩。
“药蛊不比巫蛊那么厉害,但它只要被用过,就会留下它自己的味道,钻进被下蛊的人的神魂里,哪怕效用不再,也不会散。而且蛊这东西最认主,一蛊不认二主,所以一旦种下就无解,只能等蛊起效。一个蛊师,就算再高明,也动不了别人的蛊。想破别人的蛊,除非是能用更厉害的压住。可是暗蛊无形,就连味道,都只有养它和用它的主人才知道。既然无形,又谈何破蛊呢?”
老人冷哼一声,“所以救你的那位,纵然高明到这个地步,也没看出来你中了我的什么蛊吧?这可多亏了这些小东西忠诚。可是这人却真是嚣张啊,破不了,就用别的蛊续命么?可真是狂妄至极,还敢堂而皇之地敢下明蛊,是自负天下蛊师无人能破他的蛊吗?”
谢远衡听的一头雾水,却本能都抓住了关键。他身上被人下过蛊,还不止一次。
可是慕容宵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吗?又值得什么人如此煞费苦心?
蛊……这种只在传言中存在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到了他的身上?什么时候?又是什么人?
老人闭着眼绕着他转了几圈,才停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微微睁眼,却没了刚才的戏谑,反而是一副深思的表情。
“拘魂。”老人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突然变得悠远起来,“难怪敢下明蛊。这可不只是续命了……”
老人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老头子走到绝处,竟然还能见一见拘魂。”他抬头盯着谢远衡上下打量了一遍,“如此造化,看来是天命想让你活。只是可惜啊,堂堂拘魂蛊,竟然只被用在小小蜉蝣身上。”
谢远衡被他这轻蔑又赞赏的割裂目光扫视的毛骨悚然,本能地皱起了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南疆的这些巫术,虽然他所知甚少,但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这人主动找他,又屡屡和他提起,究竟为了什么?
老人转回眼来看着谢远衡,“你刚刚不是还问我找你干什么吗?”老人恶意地盯着他笑了笑,“因为我也没想到过,中了我的蛊的人,竟然还有能活着的。”
“可是……”老人声音一轻,意味深长地一笑,不怀好意道:“怕是,生不如死吧?”
谢远衡心一跳,电光石火间,突然像抓住了点什么,可是不等他细细去想,一切又都消散无踪,什么也没抓住。
谢远衡凝眸盯着老人,想要盯出个所以然来,老人却闲散地往墙角一躺,什么也不肯说了。
……
杨骞在城西打听了一圈,最后终于从几个自衙门看完热闹回来的人嘴里听到了下午的闹剧,一张脸瞬间黑了个透。
折回医馆对少年说一了声,杨骞立刻赶去了衙门,叫来人一问,果不其然听说了谢远衡的“事迹”。
杨骞听说人还没走,立刻想要进去找人,刚走到牢房门口,就看见谢远衡皱着眉从里面出来,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散的疑惑和隐忧。
这人不知道想什么想的过于出神,从他身边走过都完全没有看见。杨骞在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伸手拉住了他袖子。
谢远衡漫不经心地回头,准备看看是谁扯的他。
看见了杨骞绷着的脸。
谢远衡怔了一下才回过神,以为杨骞这副表情是在其自己的视而不见,就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我今天碰上桩怪事,刚刚想的出神了。我也不知道你会到这儿来,也没注意看人,这才没看见你,别气了。”
杨骞顺水推舟受了他这顺毛的动作,把脸色收敛了些,“我知道,过来之前听说了,我还有点事找那个大夫,你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谢远衡迟疑片刻,眉皱的更深了,“我刚见过他,那人有些怪异。他一开始说要见我,见了我之后说的话却云里雾里的,并不分明。我出来之后,又不知道怎么了,彻底不见人了,刚刚还因为脾气太大和狱卒吵起来了。你现在过去,怕是很难和他好好地说上话。”
杨骞闻言心头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要见你?”
谢远衡往四下扫了几眼,谨慎地点了点头,“嗯。这人很怪,听他的意思可能还是个南疆人,在这儿不宜多说,我回家给你讲讲。”
……
杨骞听完谢远衡的复述就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谢远衡听不懂那人的拐弯抹角,但他可清楚的很。
当初他冒险求那奇人救人用的秘术,就叫“拘魂。”
杨骞只觉得头皮发麻,谢远衡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甚至连带着袖中的半包药粉都让他觉得烫手了。
杨骞不知道谢远衡现在还能不能记得当初的事,也不知道如果他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真的听说了这些事后会不会觉得惊世骇俗,或者干脆觉得这些人和自己都是信口胡诌。
杨骞脑子里一团乱麻,种种事端都滚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被他都压了下去。
谢远衡却丝毫不知道杨骞内心的暗潮汹涌。他当年在南疆带兵时对南疆的巫术也略有耳闻,只要一想到这些东西现在就在自己身上。而自己还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有何企图、自己又是怎么被扯进这其中的就觉得焦头烂额。他兀自冥思苦想了半天,还是半清不楚,只有心里那一点隐隐的直觉扰的他坐立难安。
谢远衡看着杨骞满脸强装镇静的担忧,不想把杨骞拖进这么玄乎的浑水里,就佯装无所谓道:“他也可能就是说的玄乎而已,你也别太担心。搞不好他就是个害人性命的江湖骗子而已,说的话也不见得可信,你别太放在心上。倒是今天我撞见的这闹剧实在奇怪得很,不排除是太子安排好刻意让我撞见的。具体情况我这几天留心再打探打探。就算他没安好心,现在我名义上也算是他的人,他应该不至于对我下手,不会有事的,你别跟着我操心。”
杨骞面上丝毫不显山露水,答应的十分痛快,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再去那个医馆探上一探,看看能不能从那个奇怪的少年那儿问出些蛛丝马迹。
……
谢远衡归拢着自己手上的线索,试图理出头绪。
太子为非作歹的事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为了清除异己,他虽然不能算是什么好人,倒也不至于平白无故地去害人。
那他身上的蛊,究竟是怎么下的?慕容宵无论怎么扯,都和太子先前做下的事扯不上任何关系。太子堂堂一国储君,又为什么用这阴损的巫术去害一个不相干的人?
或者说,铤而走险地用南疆部落的巫蛊,究竟能带给太子什么?
谢远衡一点一点翻看着查到的和太子相关的证据,突然灵光一闪,翻看的手猛地僵到了空中。
如果这巫蛊害的不是无辜的人,而正是用来排除异己的呢?
先不考虑他自己身上的蛊是怎么回事,太子利用巫蛊,这件事首先指向的,不正是清除太子想除掉的人吗?
谢远衡急忙重新翻起了查到的所有线索,看完之后却大失所望。
这些人死的千奇百怪,一大半都是出的意外,倒是没几个是病死的。哪怕那蛊伪装的再绝妙,被害人查不出是中了毒,难道还能伪装的连病也没得吗?
关键的一环拼不上,谢远衡没了办法,只得再想办法打听。他凭着自己身份之便,借着自己太子党的名头,隔三差五地把和太子关系密切的人约出来喝茶赏曲,试图从推杯换盏间探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日谢远衡和柳涉一起,约了太子手下尤其器重的一位郑姓大人听曲喝酒。曲儿听到一半,那人的手下就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通报。不知道手下嘀嘀咕咕地通报了什么,郑大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异常精彩,赔了个罪就慌慌忙忙出去了。
柳涉走到窗边,推开窗盯着街边看了片刻,眯着眼坐回了谢远衡身边。他老神在在地给谢远衡斟了杯酒,不怀好意道:“我瞅着郑大人走的方向,八成是往城西去了。”
谢远衡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也没接酒,自顾自拎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嚼了,算是委婉地拒绝了他斟的这杯酒。
柳涉也不恼,自己拎着酒壶又放了回去,悠闲地往椅子上一倚,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凑近了谢远衡一点,压低了声音道:“世子可能不知道,最近杨副将可是一直忙的很,也不知道在查什么,不仅老往四殿下那儿去,还天天往城西跑……”
柳涉盯着谢远衡的表情,如愿看见了他猛然一变的神情,继续慢慢悠悠地接上最后一句话,“今天可是又去了。”
谢远衡偏头深深地看了柳涉一眼,柳涉大大方方地受了,笑的一派温和。
这么长时间以来,谢远衡也算摸清了柳涉的脾性,知道他虽然唯恐天下不乱、乐得看别人的热闹,却不会平白无故地乱说。于是谢远衡拎起刚刚柳涉给自己倒的酒,一口喝了下去盯着他道,“看来我还要多谢轻溪兄提醒了。”
柳轻溪摆摆手,弯着眼笑的意味深长,脸上分明是一副“不必客气”的样子,眼里却满是看好戏的跃跃欲试,就差说一句“我等着看戏”了。
谢远衡也不再理会他,起身出门救往城西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