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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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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船上那天是乔兹守夜,我扑进他怀里,他握着我的腰,把我抛起来再接住。我不敢笑得太大声,怕吵到其他哥哥。这个游戏他陪我从小玩儿到大,即便我已经十八岁,他依旧毫不厌烦,由着我的性子,一次次把我扔到空中再接住。
“哥,我好想你!”我搂着他的脖子。我没有长成乔兹那样五米的身高,即便我每天都在努力吃东西,但身高却定格到一米七就不再动了。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乔兹搂着我,我在他怀里小小一个。
“不走了!马尔科再骂我,乔兹哥你帮我揍他!咱俩一起揍他!”
乔兹笑起来。我不想睡,索性陪在乔兹身边,跟他一起守夜。夜晚的星很亮,坠在半空,沉甸甸的,这个时候的风是最舒服的。我伸出手,风缠绕着我的手指,它们温柔熨帖,它们顺着我的臂膀,围绕着我的全身。我闭上眼,投入到风中,直到闻到那咸咸的烟草味儿,那味道啪一下把我打回现实。
我僵直了脊背,不动声色地朝乔兹刚刚去的地方挪了挪。我不敢回头,刚刚围绕在我身边的风全都跑开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我只觉得周遭闷热得吓人,我几乎要窒息过去。
“瑞香。”马尔科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僵着脖子回过头说:“马尔科。”我拧着手,我在找乔兹,刚刚他还在这边,转眼间就不见了。
“瑞香,我是你哥。”他说。
“我知道你是我哥。”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把突然间冒出的火摁下去,“你知道你是我哥吗?”
他没说话,只是看我。我受不了这种冷凝的气氛,我宁愿跳进海里。
“我向你道歉,瑞香。我不应该那样说话。”他伸出手,“我很抱歉,瑞香。”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堂堂不死鸟真的愿意低下那颗高贵的脑袋朝我道歉。我一直以为我俩别扭的关系会持续到我跪在他面前,恳求他告诉我我的错误。只是我的硬骨头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我以为我们两个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不出意外的话。只是现在意外出现了。
我试想过这种情况,我想着他如果真的向我道歉,那我一定要恶狠狠甩他一个嘴巴,然后告诉他,我永远都不要原谅他。我一直苦中作乐,一想到那巴掌甩到他脸上会有多么清脆的声音,我就止不住的高兴。我没想到梦会成真,当他真的朝我伸出手时,我退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的脑袋里被塞进了一群蜜蜂,叽叽嗡嗡地叫着。
“我也有错,哥。”我握住他的手,我忘记怎么说话了。我的舌头卷到一起,“我不该叫你褪毛鸡,对不起,哥。”
“没关系,你可以喊我的名字。”他捏住我的手腕,“直到你认为我成为你心中合格的哥哥为止,瑞香。”
我看着他,就像他看着我。他的眼睛让我有些害怕,他的低头没有让我感受到一丝暖意,我以为我们可以回到之前,我依旧可以在看到他时,跳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就像和乔兹那样,发发颠,撒撒娇。但我现在看着他,我甚至觉得我们的关系比之前更糟糕了。我试图甩开他的手,他却握得更紧。
“瑞香,我们要去蛋糕岛,香克斯成为四皇之一,我们要去蛋糕岛处理些事情。”他说,“你和我去、”
“我知道了哥。”我说,“哥,你能松开我吗?有点儿疼。”
他松开手,我朝后躲了躲,他的眉头皱起来,我不敢动了。“哥,其实如果事情很重要的话,不带我完全没关系。”
“因为你很快。”马尔科笑了下,“我要麻烦你带我去蛋糕岛,小瑞香。”
“好,我知道了哥。”我犹豫着,假模假样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哥,时间不早了,我想睡觉,我回去睡觉了。”
“瑞香,你的衣服不好看,明天去买新的。”他说。
“啊?”我愣住了,“不是挺合适吗?”
衣服是罗挑的,他嫌我穿的衣服和他走一起丢人。他的要求一向很高,就像他的眼光一样。罗是那种非常精致的人,和我完全不一样。我听惯了天南海北混杂的口音,他是最特殊的。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大家都是早晚刷牙,罗却能张口讲出最卫生,最干净的腔调。
“挺合身,也挺舒服的。”我扯了扯衣摆,“罗说这个颜色很衬红头发。”
“不好看,明天我们去买新的。”马尔科说,“我付钱。”
“行,我听哥的。”我不太想和他因为一件衣服吵架,再回到之前那种针锋相对的状态,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话很不容易,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像正常人一样说过话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我一开门就看见他,他站在门口抽烟。我特意换了件其他颜色的衣服,为了不让他生气。
“要来吗?”他把烟递给我。
“来。”我含住烟,站在他旁边吞云吐雾。
“一口就行了,还给我。”他拍了我一巴掌。
“你明明还有,你之前都不和我抢的。”我嘟囔着,把剩下的还给他。
“女孩子抽什么烟。”他把烟叼在嘴里,含糊着说,“对身体不好。”
“明明是你给我的,马尔科你不讲道理。”我伸了个懒腰。
“我给你,你就抽。别人给你,你也抽?”
我连忙说:“那不一样,你跟别人怎么一样。”
他终于露出个笑脸,一个十分难得的,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的笑脸。
我再接再厉道:“你可是我最最亲的哥哥,把我从小养到大,你在我心中就和我的父母一样!”
马尔科给了我一巴掌,头也不回,步子迈得极大。
我被他一巴掌打懵了,明明之前我说这个,他们都会很开心。我蹲下,掰着手指合计自己到底那句话没说对。以蔵看见我,喊了我句。我把这事告诉他,指望着他帮我出出主意。他也给了我一巴掌。
“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他咬着牙。
“那我以后....不提父母了?”我试探道。
以蔵深吸了一口气,“瑞香,你今天别在我眼前晃,你别让我看见你。”
“应该不会,马尔科要带我买衣服。”
“瑞香,以后马尔科的烟你别抽。”以蔵拽住我,“别人的也别抽。要抽你就拿根新的,别抽别人剩的。”
“我就是嘬一口过过瘾。”我说。
“嘬一口你也拿根新的,白胡子的女儿还不至于烟都要跟别人抽一根。”
“好嘞哥,知道了。”我扭头要走,我饿极了,我每天都在想萨奇做的饭。
“瑞香!”以蔵又喊我,“你抽过那个医生的烟吗?”
“医生?罗?”我回头看他。以蔵皱着眉头,他连皱眉头都比别人好看。以蔵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他和罗不一样,他俩不是一种好看。我说:“罗不喜欢抽烟。以蔵哥,你真好看,罗也很好看,他很漂亮。你们两个真的都好漂亮。”
以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快步走到我跟前,捏住我的肩膀垂下头,他的声音小了,嗓子哑哑的,“香香,香香,你跟哥哥说,那个医生,你们两个.....”他顿了顿,“香香,你们睡一间屋子吗?”
“不啊。”我歪着头,“我们为什么要睡一间屋?”
“香香,哥哥跟你说。”他的声音更低了,他压着我的肩膀,并不凑近我,细小的声音从他的嘴唇里飘出来,他的嘴唇几乎没有动,“香香,可以听到吗?去蛋糕岛,绝对不能和马尔科睡一间屋子,不管因为什么,绝对不能和他睡一间屋子。大妈有很多子女,你可以找女孩子一起玩儿,香香会认识很多新朋友,女孩子和女孩子一起玩儿才好。跟哥哥保证,到了蛋糕岛,就和马尔科分开,和女孩子在一起。”
我点点头,我可以听到这样的声音,以蔵哥却听不到。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船上这样讲话,或者说,从以蔵哥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开始,我就已经犯迷糊了。
“还有。”他说,“船上的人都知道,你可以听到比这还小的声音。我是说,马尔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香香?”
我摇摇头。
几个字从他嘴里飞快地挤出来,快得黏糊到一起,从我的耳朵里打了个圈滑出去。
“呦,马尔科。”以蔵揽着我的肩膀,笑道,“早饭吃什么?香香刚刚还和我说她想吃菠萝派。”
“没有菠萝派。”马尔科说,“香香,吃完饭我们去镇上。”
“好嘞。”我朝他挥了挥手。
我几乎要站不住,我的后背一瞬间被冷汗浸湿。以蔵的手死死箍住我的肩膀,这才让我没有丢脸的瘫软到地上。我不应该如此胆小,但是马尔科没来由的使我恐惧。我宁愿与海军拼杀几个来回,也不愿跟他单独呆在一起。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有种会被他吞吃入腹的恐慌,明明我身上没半点儿菠萝味。
以蔵的声音在我脑袋里撞来撞去,我的大脑哪里能处理这么多问题。一大早,以蔵就拿一个个我完全听不懂的问题砸我,最后还留了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他是在躲着马尔科吗?他为什么要躲?我分不清楚,我只觉得饥饿让我本就不灵光的脑袋更加锈钝了,我甚至能听到它为了理解这些话而高速运转时,发出地嚓嚓声。我又想起临别前罗的拥抱,他也知道我能听见那些声音,他为什么要靠我那么近。朋友临别前的拥抱?我不信他的鬼话,他才没把我当朋友,他只想从我这儿得到些好处。
“不要让他们靠近你。”这是以蔵刚刚说的。
以蔵的声音和罗的脸在我脑袋里打转 ,然后就是马尔科的那根烟。这个早晨一点儿都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