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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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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奇说我这个年龄属于见习海贼,等到十六岁才算成为正式海贼。说这话时,他蹙着眉头摸了摸我的脑袋,“你干嘛总想着往前冲?”
“因为我只会这一件事。”我躲开他的手,“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你吃糖吗?我刚买的,新口味。”他摸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上面绑了粉色的蝴蝶结,他把盒子抛过来,“喏,归你了,就当是你的十三岁生日礼物。”
“十三岁?什么是生日?”我接住盒子。盒子从掌心直到指尖,放进口袋刚刚好,装满了包裹着亮色彩纸的糖果。
“你上船那天算你的生日,反正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生的。”他耸耸肩。
我找不到该从哪里反驳,只好把嘴合上,干巴巴说:“好吧,不过这种事情是不是应该先和我商量下。”
“你有别的想法?”
“我想要巧克力。”
“真没出息。”萨奇厚实的手掌拍在我的脑袋上。
我用盒子上的粉色的飘带绑住已经耷拉到肩膀的头发,以藏给的小铃铛发带我早就塞进抽屉了,那东西太响,不管做什么都碍手碍脚的。
“谢谢萨奇哥!”我朝他挥挥手。和萨奇聊天是午后最让人开心的消遣,之后我依旧要回到马尔科那儿学些医疗知识和算数。
马尔科见我对医疗书感兴趣,就任着我看,只要之后再给他好好放回原位就行。他从来不主动教我什么,不过如果我问,他到会像个好哥哥,仔细地回答我。显然他也清楚我没那个天赋。就像之前说的,我的天赋只在暴力这种不太值得炫耀的方面。医疗书上人体穴位之类的东西可以精准的印刻在我的脑袋里,大概像有光就有影,知识精准的呈现,身体基于本能,顺其自然挥拳,然后痛击对手,期间的融会贯通竟然只发生在我锈钝的大脑中。总结到实际,乔兹说我最近的体术又有进步,比之前还阴损。至于药理相关的知识,在翻到第一本书的时候我就放弃了。马尔科看了我一眼,加大了我的算数量。
天知道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我咬着笔头在题海里埋头苦干,马尔科似乎结束了他的工作,甚至还带着几分好心情,站到我身后欣赏我的苦相。他身上总有一股海盐和烟草混杂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但总比其他医生惯带的消毒水味强,我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它总让我想到不太美妙的东西。
“你多少需要了解些药理知识,这至少能让你对自己进行急救。”马尔科摁住我的肩膀,“萨奇说你今天生日?”
我支吾了声。
“新发带不错。”他捋了下我的头发,“我今天可以放你半天假,你今天下午不用再做这些了。”
我猛地回头看他,马尔科带着他的红框眼镜,眉头挤在一起,视线依旧停留在我脑后的飘带上。
“我现在可以出去玩儿了是吗?”
“是的,你可以出去了。”马尔科叹了口气,“数学确实挺折磨人的,你之后也不用再搞这些了。”
我欢呼了声“万岁”,扑向马尔科,胳膊环着他的脖子,腿盘在他腰上,像树懒抱树那样吊在他身上,“马尔科哥你太好了!”我用脸颊蹭他,他下巴上的胡渣蹭得我有些刺痒。
“好了,从我身上下去。你现在可以去找乔兹把昨天没打完的架打完。”他顿了顿,“算了,今天你还是去玩儿点比较轻松的游戏吧。”
我没在理他,欢呼着从他身上跳下去。我确实想找乔兹,乔兹不爱说话,大概是被我拿了一血的原因,平日对练他格外不留情,似乎想把哥哥的威严立起来。
我找到乔兹时他正坐在屋里不知道摆弄什么,我一开门,他立刻把东西藏在身后。我扑过去,喊着“乔兹哥!你在藏什么!”乔兹一脚踹开我,抓着我的后颈把我拎出门。
“你怎么来了。”他把我甩到地板上。
“马尔科说放我假。”
“你去找比斯塔或者那谬尔,找谁都行,别来烦我。”
“乔兹哥乔兹哥,我们来做格斗练习嘛,昨天的还没教完。”我抱住乔兹的大腿。比起马尔科的教学,我更喜欢乔兹的格斗课程。
“我今天也放你假,你去找比斯塔,他等下要下船,你可以叫他带你去镇上玩儿。”
我依次去见哥哥们,他们像踢皮球似的,把我撵到其他哥哥那里。我去厨房找萨奇,其他厨子说萨奇下船买补给去了。
我很少去打扰父亲——伟大的白胡子先生——我怕他,出于对强者的畏惧。他在我心中和那些所谓的哥哥们不同。兄弟之间如何相处我大概清楚,但我学不会如何和父亲相处。父亲总是威严又高大,我是他花园中的一株小花,小花不会因为园丁的注视而兴奋,它只会恐惧园丁嫌它碍眼,要拿铲子把它除去。我不知道该如何讨得一位父亲的欢心,索性就不去他眼前凑,老实安分一点。
我爬上桅杆,坐在最高的地方看太阳,它被大海一点一点吃掉,它起初是红的胀的,突然戳破了一点,变成绚烂的金,全部泄入大海。我突然意识到,船上的生活太过安逸了。我看向自己的手指,那儿的相较于之前的粗糙,现在已经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细腻,当然比不上好人家的小姐,但是比起之前可强太多了。我的脸颊都丰腴起来,甚至身上的皮肤都开始褪去黑色,我变得更加强壮。
我从不畏惧大海,即使它会使我虚弱无力。从某些方面来说,我对驼子还是抱有一定的欣赏的。毕竟除他之外应当也不会有人想到让能力者去做海水练习,甚至于对抗海楼石,如何在被海楼石锁住后以最快的方式脱身等等。不得不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哪些方法不能让我克服本能的虚弱,但至少可以让我习惯那种软绵绵的状态。
以藏是今天除萨奇外,第一个主动搭理我的哥哥。他说我的头发绑得不好看,突然起了兴致帮我梳发。我的头发又硬又卷,难为他把一绺一绺捋直了编起来。他的手不像其他男人那样指节粗大,而是呈现出一种通透的玉色,从手腕儿一直流淌进盈润的指尖,他的指尖都泛着健康的粉。以藏的手指穿梭在我暗红色的头发里,我的头发都被他衬出了几分颜色。
“嗯,好看,等你再大些,头发应该会变得柔软一点儿。”他给我换上了一条新的发带,有些像他衣服的颜色,“你带这个走出去,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谁的妹妹了。”他把我拉起来,炫耀式带这个我去敲其他哥哥的门,扯着袖子给他们看我头上发带的颜色和他的衣服有多般配。
“是同一块布裁剪出来的。”他说,“我以藏的妹妹。”
那天我收到了很多发带,哥哥们说是生日礼物。只有乔兹不同,他送给我一个钻石发卡,发卡下面卡着暗扣,里面卷了嵌着海楼石的刀片和一卷铁丝。
“至少多一层保障,谁会对亮晶晶的小东西起戒心呢。”乔兹说。
“我太喜欢了!”我抱住他,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发卡,直到我十六岁成为正式海盗时,那个发卡还一直在我头上。不过显然十六岁还带那个款式总显得有些幼稚,我就把刀片和铁丝拆下来组装到其他东西里,发卡则珍而重之的收进抽屉。
十三岁那天晚上落了雪,细细密密地落了一船,周围的海域也都变成凝结成一块。萨奇说要给我堆个雪球。
我不太明白,我说:“堆雪球干嘛?”
他说:“女孩子不都喜欢玩儿雪。”
我不喜欢雪,也没玩儿过。我之前的一个任务目标会控制雪。完成任务后,我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
我不喜欢冬天,寒冷清肃,光秃秃的树,入眼的全都是一成不变的光景,白的灰的。冬天给我的感觉就像穿黑袍的驼子,深陷的眼窝里燃着两丛绿油油的火。最讨厌的是在冬天我的手,脚,身体,没有一处是热的。唯一让我喜欢的大概是冬天的风,混了雪渣子,刮在身上能剜去人的皮肉。如果我的风在其他季节也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就好了。
最终雪球也没有堆成,萨奇说现在下的雪太过细滑,混到一起也只能和成软趴趴的一坨,然后化在手里。“等到雪又软又黏的时候才是最好的,很轻松就能堆个大雪人出来。”
吃了晚饭我就去了马尔科的房间。直到今天我依旧睡在马尔科的床上,和他一起。本来预备入秋之后我就搬走,但是天气变得太快,习惯抱着火炉睡觉的我,怎么都受不了一整夜没点儿热气的被窝。马尔科很温暖。
“我觉得你身体有些问题,最好吃些药调理一下。”马尔科握着我的手腕儿,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消除了我因为大雪带来的潮湿黏腻的不适感,“普通的小姑娘到了冬天手可不会这么冰。”
“我不想吃苦药。”我仗着生日,大胆说。
“好吧。”马尔科妥协道,“我可以尽量把药做的好吃一点儿。”
我缩进马尔科怀里,手脚都贴近他的皮肤,我甚至想钻到他身体里,直接融化在不死鸟的火焰中。我真的顶不喜欢冬天。
“小花,我是你哥。”
“对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是我哥,我大哥。”
“小花我觉得你有时候挺没脑子的,在某些方面。”
“啊?比如说?”
“比如说你今天没问我要礼物。”他叹了口气,顿了许久才说话。我隐约觉得他想说的不是这个。我从他怀里探出头瞧他,他耷拉着眼皮,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哥你给我准备礼物了?”
“嗯,一套刀子,很适合你。”
我猛地从床上跃起,几乎是一掀开被窝,就被寒冷的空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你急什么,还没做好,还差几把才能完工,等做好了我带你去取。”他斜着眼睛瞧我。
我高兴极了,重新缩回去,抱着他喊哥哥。
大概过了半个月,那套刀子终于到了我的手中。握柄的大小尺寸都刚好贴合我的手掌,刀刃流畅漂亮的线条带着慑人的寒光,是一套顶顶好的武器。这套刀子一直陪伴着我,可以说,它们是我的另一只手臂。直到我十六岁,碰到了这套武器都无法解决的,可以说是我短暂的前半生出现的最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