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 利刃 ...

  •   万冬来侧头神色严肃:“督主,陈妃死了……”

      若为求端茶的手微顿,一瞬,便恢复动作,低头轻吹开茶面飘着的青叶:“她这条命,本就是苟且得来,她不安生,自然有人留不得。”

      万冬来捻着信伸进拔高的烛火里,火舌汹涌的吞噬着素纸:“照着冯贵妃的意思,去年皇上落水之后,她就本该死了,督主念她肚中尚有胎儿,留她一命,可惜她自个偏不拿自个的命当回事——”

      虽将她安排在偏远乡村待产,可惜这陈妃三番五次的想逃走,一门心思想着回到皇宫,向皇上伸冤,只是她万不会想到,只要她这脚敢踏入鄢京城,恐怕伸冤的人就不再是皇上,而是阎王爷了。

      若为求眼眸睨过信上的四个大字:“去查查,什么人做的。”

      万冬来低眉道:“是——”

      “另外还有一事……”

      若为求话音突断,脑中好似有无数蚂蚁在灼食,他脸色发青,神情狰狞,一根根清晰可见如山脉横生般的青筋凸起,手中茶盏失了力气的摔落在地上。

      他双手抓紧扶手想站起身来,可疼得却撑不出力气来,眼前的人物开始翻转,摇晃。

      若为求甩了甩头,想将眼前的模糊的景象甩出去,他咬紧牙竭尽全力站起来,却终究抵挡不过脑中蚀骨的疼痛,一下跌落在地上。

      “督主——”万冬来一声惊呼,他连忙上前扶起若为求,却赫然看见地上的碎瓷正扎在若为求的手掌里,鲜血点滴在素白的瓷面上,烛光划过,像一颗颗鲜艳明亮的红色宝石。

      万冬来一看若为求这模样,心里便立时有了数,他心急如焚,先将若为求重新抬坐在椅子上。

      “药、药……”若为求目光涣散的呢喃着。

      万冬来急声道:“我知道,我这就给您拿去,您,您等着。”

      他脚步急促,不敢多加耽搁,在房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小木盒来,慌忙找出钥匙打开木盒上的金锁,只见里头放着一个木灰色的小瓷瓶,他急忙往手心里倒,可倒了好几下,什么也没有。

      万冬来脸色难看,拿着瓶子回到若为求身旁:“督主,没了……”

      若为求毫不废话,喘着粗气厉声道:“备车,快!”

      万冬来连忙拉开门,冲着门外候着的亲信小伍子,沉声道:“速速备车,去冯府,快!”

      *

      晚风冷寒,夜幕繁星点缀如画。

      宽大的外袍掩盖着若为求的身体,他被万冬来扶着下了马车。

      没有药力的支撑,他体内的毒素仿佛在无止尽的蔓延,先是脑子,然后是眼睛、耳朵、鼻子、双手……

      若为求几乎没什么力气,靠着万冬来的肩膀,整个身体压在他的右肩上,但好在双腿还尚未被蔓延,苍白的唇轻启:“冬来,到哪了……”

      万冬来半扶半背道:“已经到冯府了督主。”

      他低头,瞥见若为求咬牙皱眉,脸色难看如死人,跟着道:“那看门的守卫说了,冯大人今日在府里,想来马上就能拿到药了,督主您再撑会儿。”

      “我没事——”

      若为求瞳孔涣散,他低垂着头,所见之处好似沉黑一片,脑子里齐刷刷的闯入无数声音,似杀声又似哭声,似恶魔怨念又似浮陀渡佛,吵得他头疼欲裂,几近身死。

      可突然,在耳朵里,他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咳嗽。

      他的脑子骤然安静,像月夜下的海面,微风轻抚潋滟的水波,卷起声声海浪只觉静谧安神。

      而那咳嗽声像是从耳窝深处,他生命的根源里传来一样,好像他天生就对这声音敏感似的,好像浑身的感官无论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只要听见这声,便能骤然安宁平静。

      若为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毒素蔓延而产生的错觉,他摇了摇头,企图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获得片刻的清晰,他抬起头来,竭尽全力的睁大了眼睛,费力的四处看。

      很快,在前头不远处的桥上,他并不清晰的脑海,为这双几近失明的眼,描绘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下意识的叫:“义……”

      刚出声,若为求便截住了口。

      即便已经意识涣散,他仍然清晰的记得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他在这宫门的恶意里滋养的太久,这件事似刻在心头,比脸上这道疤还要清晰。

      “督主,是静王。”万冬来望着桥头,在若为求耳朵低声道。

      桥边冒芽的垂柳随风轻轻摇曳,殷如墨缓缓走过来,衣袂随风翻飞,颈间黑色狐毛衬出月色下好看的脸,他走近,还未开口,便先咳了两声,才道了一句:“提督大人……”

      万冬来不禁在若为求耳边低声道:“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

      若为求不敢抬头看他,他清楚“折海兰”的厉害,只怕现在的这张脸如鬼般吓人。

      他声音折磨的撕裂,咬着牙道:“走!”

      万冬来毫不犹豫,扶着若为求转身就走。

      殷如墨见状,走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待走近一看,只见他垂下的手掌边缘,鲜血颇有轨迹的缓缓低落。

      殷如墨诧异:“你流血了……”

      若为求背对着他,看不见殷如墨的脸,更加听不清他说这话时的喜怒。

      若为求尽力打起精神,冷声道:“与你何干。”

      他顿了一下,又接而蓄力,饱足全身的精神气灌充到声音里来,不咸不淡道:“静王有心思关心旁人,倒不如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春夜寒凉,留在这里怕是只有吹风的份。”

      戌时刚过,冯香居却是莺声嫣语。

      若为求和万冬来进去时,歌舞才刚近一半,容貌绝丽的女人正摆动着妖娆的身姿,从那白花花的腰肢里,依稀瞥见被美人簇拥着的冯庭恺。

      冯庭恺在外深受骂名,百姓虽没胆子拿上台面直言,可心里个个清楚,大鄢的根坏在了他与若为求这里。

      古人说,相由心生。

      他却长着一张正人君子的脸,五官十分的端正,饱满的额,立挺的鼻,只有一双眉修长上扬,白白添了股恣意之风。

      他被灌的喝了好些酒,俊逸的面容上浮现着醉酒后的酡红,身侧一只只细皮白皙的手腕妖娆的游走于脸侧,精致的衣袍在调笑间推搡而开,冯庭恺笑意放荡,神色迷离。

      但在看清走近的若为求后,那双迷离的眼,突然闪烁出精明的光。

      若为求意识不清,万冬来开了口:“冯大人,您快救救督主吧。”

      他面有急色,口吻也足显哀求。

      冯庭恺歪在美人的腰肢里笑了一声,眸子里充满不怀好意:“冬来,你跟着为求多久了?”

      万冬来垂着头,道:“今年的花朝节过了,就刚好五年了。”

      “你倒有心,记得这么清楚。”冯庭恺神色里揣着坏意,慢悠悠道:“跟了五年,怎么连个求人都不会。”

      他冲着万冬来摇了摇指头,即便是玩世不恭的笑,也十分的邪:“这可不好,往后需得跟为求好好学学。”

      万冬来脸色难看,“咕咚”一下,跪在地上,直磕头道:“冯大人,冬来求您,救救督主吧。”

      冯庭恺唇边挂着笑,眸子里却藏着看不清的杀意,他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万冬来磕着头喊,“冬来求求您,冬来求求您……”

      好半响,冯庭恺才稍稍抬手,身侧杂人十分识趣的缓缓退下。

      他瞥了眼若为求的脸色,才遥遥的喊了声:“伶仃儿……”

      一个容色艳丽,身形婀娜的女人垂眉细步而来,待她缓缓走至万冬来身侧,才抬起了头来,这才看清了她的样貌。

      是一张颇有心机的脸,秀眉入鬓,眼角上扬,即便只是细声说话,眉眼里却总带着一丝精明算计,这样的面相,叫人生不出好感来信任,反而觉得不是省油的灯。

      她低眉,微微欠身双手呈上锦盒,细声细语:“万大人,快别磕了……”

      锦盒里正放着小瓷瓶,万冬来顿着身子,瞥了眼冯庭恺,不再耽搁的直言道:“多谢冯大人。”

      说罢,便赶紧倒了颗药丸,塞进若为求嘴里。

      好一会儿,若为求才缓缓清醒过来,浑身的精气神仿佛又活络过来。

      看见冯庭恺的身影,若为求咳嗽了两声,疏通了气息,低声对万冬来道:“你先退下。”

      万冬来心里清楚,若为求为什么要他走,他急声道:“督主!”

      “退下!”

      看见若为求的厉眸,万冬来只得离开。

      “怎么,担心你这叱咤风云的千岁爷,在我冯庭恺跟前儿,连条狗都不是。”

      华贵的锦靴迈步走到若为求眼前,他垂着头,跪在地上,听见来自头顶冯庭恺的嘲讽,压着声道:“为求不敢。”

      “不敢?”冯庭恺一脚狠狠的踏在若为求的后背:“我瞧你胆子大的很!”

      他居高临下的看他:“为求,你该知道,我最恨旁人骗我。”

      若为求凝眸盯着眼下的锦靴,瞳孔被烛火映得发光,像深夜里蛰伏许久的孤狼:“为求绝不会欺瞒冯大人。”

      “哼!”冯庭恺斥声,眸中盛着不耐的恶意:“昨日左军都督府的陈敬山进宫求见了皇上,你可知为了何事?”

      若为求双手撑在地上,硬顶着后背蛮横的压力,咬牙切声道:“陈敬山其罪可诛,昨日进宫,竟欲向皇上呈‘十罪疏’,弹劾冯大人,为求昨日已将此疏拦截下来。”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奏疏,举手递给冯庭恺,只见上头白纸黑字,指责冯庭恺专擅国事、贪污纳贿、卖官售爵等十大不可赦之罪。

      冯庭恺越看心中怒气便越盛,脚下的力道也越发的狠,他狠命的蹂躏着若为求的后背,直把他的脊背压弯了,像条狗一样压得匍匐在地上,俯着眼,眸中恶意肆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若为求脸死命的撑着一股劲,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陈敬山手握精兵,为求担心,杀了他会给冯大人平添麻烦。”

      “哼!”冯庭恺冷声道:“一个都督府的人也敢与我抗衡,简直找死!”

      自万宗皇帝上位之后,五军都督府的权力渐渐移至兵部,早已不能与当年设立时相比较了。

      冯庭恺冷冷的笑,他蹲下身,掐着若为求的下巴,又粗蛮扼住他的喉,眸子里有疯狂的杀意:“你去,给我把他杀了,家中数人也一并不许放过。”

      若为求喉中发腥,呕出一口血,却又咬紧了牙咽进肚子里,开口齿面淋漓:“为求定不负大人嘱托。”

      冯庭恺神色恍如癫狂,又瞬间消失,他捏紧了他的下巴,邪恶的笑,一字一句道:“为求,你会是我冯家最趁手的一把刀。”

  • 作者有话要说:  ,,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