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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宴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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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城组起的局是在三日后的白家大厅,郭振鹭到达白家之时以近黄昏,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红纸糕点,脚步微顿,叩响了那扇朱红色的欧式大门。
开门的是许久未见的白筠连。
“你来了。”白筠连看着面前身着黑色呢子大衣的郭振鹭,咧嘴笑着冲里面唤着吴城的名字,一手接过他手里的果篮。
郭振鹭看着男孩亮晶晶的眸子,笑着问,“身体怎么样了?”
白筠连愣神,才想起来对方的意思大概是一周前的那次集会上自己晕倒的那档子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脖子,“已经都好了,我就是太虚。”
郭振鹭不置可否,“多运动,多吃水果。”说话间,又看了眼抿着嘴唇打量着红纸里东西的男孩,眼神微柔,“不过刚才在门外,听着你那么急促的脚步声,看来也是大好了。”
白筠连缩头,嘴里哼哼唧唧的没再接话。
郭振鹭也觉得好笑,抬手拍了拍男孩垂垂的发旋,“走吧,带我进去吧。”
吴城之所以把这次的筵席摆在白家,原因到没有郭振鹭想的那么复杂。不过是白家的桌子大一些,地方宽敞些,但从地界上就是一般的酒店包间不能相比的。二是这个地方和人手到底是自己和白筠连较为熟悉的,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办起来倒也不像在人多口杂的酒店里那么复杂。
四人依次落座,郭振鹭自然是坐主位,右手往下依次是白筠连,吴城和何襄穹。
“本想着请你们的,谁知倒是让你们破费了。”郭振鹭扬了扬手里的高脚杯,点头致谢。
吴城倒不似在局子里那么的沉闷,勾着嘴唇接口道,“郭长官哪里的话,这样是我的荣幸。”
他偏头看向一旁的何襄穹,示意郭振鹭,“这位就是林队长。”说罢又冲何襄穹伸手,“这位就是郭振鹭,郭长官。”
“久仰大名。”郭振鹭举杯。
何襄穹扬眉,“郭长官客气。”
两厢对视间,一饮而尽。
郭振鹭拿着筷子看了眼沉默的一干人等,抿了抿嘴唇,刚想说些什么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不想身边的白筠连突然嗤鼻。
吴城抬头,“筠连别胡闹。”
白筠连拿着筷子的手有些不稳,嘴上却也没饶,“我怎么胡闹了,我只是我只是….”说着竟然笑出来声。
郭振鹭看着男孩越露越大的兔牙,含着笑意问道,“你在笑些什么?”
“我说了你可不准生气。”白筠连依旧忍不住笑意。
“那你倒是先说说。”
白筠连看着男人依旧柔和的眸子,抬手指了指他又反手去指一旁一脸懵样的何襄穹,“你不觉得,你们两长得很像吗?”
郭振鹭闻言微怔,看了眼远处的何襄穹,反问吴城,“像吗?”
吴城支吾。
“怎么不像了,只不过只不过…”白筠连打断吴城的话头,下意识的去摸郭振鹭颈上半指长的辫子,“只不过你头上多了条辫子。”
“筠连。”吴城看着白筠连放在郭振鹭头上的那只白嫩的手,攥着辫子攥的紧,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不要胡闹。”
“诶。”郭振鹭扬了扬下巴示意吴城,抬手拍了拍白筠连的手,“你这一说我倒觉得我和何队长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我这个辫子是幼时父亲找人算过的,剪不得,若是能剪,我倒也想看看我和何队长是不是像对兄弟。”
他说的声音很轻,笑意却异常明显。吴城看了眼郭振鹭攥着白筠连的手掌,回头和何襄穹对视了一眼。
“长官不是想听何襄穹奏胡琴吗?”
郭振鹭回神,有些讪讪的松开男孩的手,看了眼一直带着笑意看着他的何襄穹,舔了舔嘴唇,“那就劳烦何队长了。”
“您说笑了。”何襄穹清咳两声,忍着笑意答道。
楚江对何襄穹说,郭振鹭偏爱老生,所以他选的曲子倒也是迎合了对方的口味。
郭振鹭看着何襄穹上下翻飞的手指,搭在一旁的手指不由的上下打起了拍子。
“这是什么曲子?”一向常闻西洋乐的白筠连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强撑着剥了个橘子,歪头蹭到郭振鹭一侧。
“锁五龙里临危遣子那一段。”郭振鹭偏头看他,接过他手里剥的乱七八糟的橘子皮,小心的剥好用重新放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头,“听曲别说话。”
白筠连应声,不情愿的嗯了声,撤回身子研究起手里的橘子。
一曲终了,何襄穹起身,微微欠了欠腰肢。
“何队长果然名不虚传。”郭振鹭拊掌轻叹。
“献丑了。”何襄穹微笑,把手里的胡琴递给一旁的吴城,一手接过对方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郭振鹭看着二人稀松平常的来回,轻声微笑,“何队长平日定是练习不少吧。”
何襄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是爱好,平日吴城也爱听戏,我便常迎合他拉上两曲。”
“哦?”郭振鹭挑眉,有些好笑的看向吴城,“吴秘书也爱听戏?”
吴城垂眸,“倒也不常,只是有时工作累了消遣一二。”他抬头有些责备的看了眼何襄穹,“不过我没有长官的雅兴,只是什么时兴就爱哪段。”
被瞪了眼的何襄穹连忙缩脖,张了张嘴没敢接话。
郭振鹭看得想笑,强忍着笑意示意何襄穹,“若是何队长不嫌弃,就请再奏一曲,我也和吴秘书对对口。”
“自然无妨。”何襄穹耸肩,刻意忽略自家少年的凌厉眼光。
吴城抿嘴看了眼对视带笑的二人,微微叹了口气,眼珠一转看向一旁还在剥着橘子的白筠连。
“筠连的钢琴也是极好的,不如今日就中西结合,试个新意?”
“啊?”被点着名的白筠连有些发愣,看了眼自家一脸淡然的表哥,又拿眼去看一旁像是在看好戏的何襄穹,最终目光落在含笑看他的郭振鹭身上。
“我真…”
“倒是很想一试。”郭振鹭带着笑意冲他点头,不等他回答,偏头看向吴城。
“吴秘书想来哪一段?”
吴城微笑,“我会的倒也不多,若是不嫌就唱《锁麟囊》归宁那一折吧。”
“好。”郭振鹭微眯着眸子点头。
后来,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后,久到郭振鹭张张嘴却是连老生腔都不能适应的时候,花白着头发的他闭上眼依旧可以清晰回忆起那日的所有。
明亮的白炽灯,璀璨的琉璃灯罩,眼神明亮的何襄穹和他目光下羞红面庞的吴城,还有那个长身坐在鸦青色钢琴前,手指上下翻飞的白净男孩,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美好的电影桥段。映着窗外洁白的月色,映着所有人好看的眸子,棕色的胡琴,青绿的长衫,黑色的大衣,鸦青的钢琴,没有困苦,没有明天,油画一般却又胜似油画。
“欣逢这日晴和回家望探,哪有千斤发任你摘玩?
我与你买竹马小试庭院,这是我疼爱他骄纵千端。
新婚后不觉光阴似箭,驻青春依旧是玉貌朱颜。
携娇儿坐车中长街游遍。”
郭振鹭看了眼一旁皱眉絮语,手指微动在白黑琴键上跳动的白筠连,嘴唇微勾。
道是无声遣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