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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明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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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酥说来说去,又是“怪人”又是“古怪”的,我听的十分想笑,打趣道:“这两人跟你有何过节?你要这样取笑他们?”
酥酥不满道:“见了殿下竟不行礼,实在过分。”
原来是为了我置气。
只是那两人非等闲之辈,虽行事异于常人,倒也不是什么恶人,想来只是不喜同生人打交道罢了。
我笑道:“他们未必认得我。何况我这公主的架子也只能在自己宫里摆摆,旁人才不搭理我呢!”
酥酥扁了扁嘴,低头帮我整理衣服,嘟囔道:“都是公主,有何不同。”
我见她这模样,定是又想到了大姐姜华,便安慰道:“好了,我们不跟她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玩的尽兴才好。”
说罢,我伸手到亭外掬了一捧水,朝她身上洒去。
酥酥慌忙别过脸,用袖子去挡。
我和酥酥在亭内玩闹了一阵,天色已不早了。
酥酥看着远处粉紫色的晚霞,用臂弯碰了碰我的胳膊,“时候不早了,殿下,我们下山吧!”
我点了点头。
我住的地方叫朝云殿,就在阿娘的延福宫西面。两座宫殿离的很近,我若是回去晚了,阿娘定会知道,到时又要责罚我身边的宫人。
一刻钟后,我和酥酥终于回了寝殿。
此时天已全黑了。等候多时的宫女们纷纷忙活起来,又是熏香又是点灯,寝殿里顿时热闹起来。
我半死不活地躺到床上,只觉小腿发抖,脚掌酸痛难忍。
我后悔道:“太远了!再也不去溪山了!”
酥酥笑了笑,解开系着纱帐的绳结,悄悄关了屋门。
床上铺了竹席,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我在上面滚来滚去,感觉十分惬意。
睡意渐渐袭来,半梦半醒间,我听到酥酥的声音。
“殿下,该用晚膳了!”
我迷迷糊糊地回答道:“不吃了,你派人回禀阿娘吧!”
我睡的正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乐声。我被惊醒了,坐起身来拨开纱帐的一角,朝窗户的方向看去。酥酥怕殿里闷热,一直命人开着窗户。
不过窗外并没有什么动静,我看了半晌,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但那乐声仍旧隐隐约约的,不停地钻进我耳朵来。
我下床穿了鞋,走到殿外的走廊处。酥酥正在走廊的尽头跟几个小宫女说话,好像是在吩咐什么事情。
我叫了她一声,酥酥应声回头,见到是我,提起裙摆便向我奔来。她气喘吁吁道:“殿下醒了怎么不叫奴婢?我去拿披风,虽是夏天,晚上也是有些冷的。”
我倒不觉得冷,只是眼下我最关心的乃是那阵乐声,披风容后再议。我叫住酥酥,问道:“你听到奏乐声了吗?”
酥酥愣了一下,回道:“王正在长明宫设宴,应该是那里传来的乐声。”
长明宫!我拍了拍脑袋,简直要被自己这个破记性气死,竟然把这件事忘了。
我转身往殿内快步走去,酥酥紧紧地跟在我身后,问道:“殿下,您要做什么?”
我捂住她的嘴,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打量了一圈殿内,见四下无人,我才松开捂着她嘴巴的那只手,压低声音道:“换好衣服,陪我去长明宫一趟。”
酥酥睁大了眼睛,神色惊恐,颤声道:“殿下,要不……您先吃饭……”
吃饭当然重要,但眼下去长明宫凑热闹才是要紧事。
尽管酥酥百般不情愿,但她最终还是拗不过我。只是当我从床底下拉出一只箱子,又从里面掏出两件内侍服时,酥酥终于绷不住了,开始唠唠叨叨地说教我:“殿下到底瞒着奴婢做了多少事,您这样让娘娘怎么放心,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可怎么办……”
眼看着她滔滔不绝,似有说到天明之势,我连忙打断道:“好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酥酥这才闭口不言。
只不过我发的誓实在太多,多到自己都记不清楚。什么向阿娘保证一月之内将本国史记倒背如流,结果最后正着背都磕磕绊绊,气得她把书扔到地上,扭头就走。诸如此类,实在不胜枚举。
发誓就发誓,反正我又没说做不到会有什么代价。
临走前,酥酥故意拉长了调,在门口大声道:“殿下——您这么早就休息啊!那奴婢在门口守着您,免得他们不懂规矩冲撞了您!”
实在太浮夸了!我转过身偷笑,肩膀忍不住抖动。
好在酥酥在朝云殿一向有威信,她这么一说,其余宫人绝不敢靠近我的寝殿。
此时已是戌时三刻,我和酥酥翻出窗户,从后门溜走。待赶到长明宫宫门前时,我们悄无声息地混入一支宫人队伍。夜色正浓,人来人往间,谁也没注意到我们二人。
长明宫内灯火通明,乐声飘渺,尤其主殿更甚。我偷偷抬起头望了一眼,只见大殿中间一群舞姬穿的花枝招展,正翩翩起舞。
行至大殿阶下,那领头的太监又嘱咐了一番不要冲撞主子之类的话,便命我们领了蒲扇,进去侍候在贵人身旁,给他们添酒夹菜,捎带扇扇风。
我低头恭敬称是,双手接过扇子,紧紧跟在队伍后面,随他们进入殿内。
我和酥酥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为的就是分到最后面的位置,避免引人注目。
哪知那领头太监实在太坑人,绕着队伍走来走去几个来回,忽然把我叫出来,道:“看你长得清秀,做事机灵,去前面伺候那位贵客吧!”他指了指殿内西侧最前面的那个座位。
我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那么靠前,父王就在主位上坐着,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我跟酥酥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
那领头太监见我一动不动,便催促道:“这可是难得的好差事!我有意抬举你,怎么还不识趣呢?动作快些!耽误了事情你可担待不起。”
无奈之下,我只好照做。
好在我和酥酥出门时乔装打扮了一番,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臂上都涂了炭粉,眉毛又画粗了一些。眼下只能祈祷父王多喝些酒,认不出我便万事大吉。
我战战兢兢地在座位旁立了半晌,见并无人注意到我,渐渐放松下来,安心给跟前这位贵客扇扇子。
父王喝得酩酊大醉,头上的发冠歪歪扭扭,随着他的动作东倒西晃,他一边举着酒杯,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今日得此贤士……朕心甚喜……朕要重赏你、重赏!”
座上之人忽然起身,我收回扇子,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行礼道:“今日有幸蒙受王恩,得吾王赏识,草民不胜感激。”
我偷偷掀起眼皮,朝身前的人看去。嗯……这花花绿绿的补丁竟有些眼熟。
被我猜对了!这所谓的贵客正是我白天在溪山碧微亭遇到的二人。只是,那位老者却不见踪影。
父王同他你来我往互相恭维,你夸他“贤明君主、功在千秋”,他夸你“博学多识、忠君爱国”,我听得实在腻烦,便在殿内用眼神寻找酥酥的身影。方才我突然被叫走,也不知酥酥去了哪里。
找得眼睛发酸时,我总算看到了酥酥。她正在角落里给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下大夫添酒,见她无碍,我便放心地收回眼神。
这时,父王同那位贵客结束了这无聊的谈话,又拿起酒杯哗啦啦地往嘴里倒酒。贵客拱手行礼,掀了掀衣摆,施施然跪坐在软席上。
我连忙上前扇风,正当我扇的起劲时,那人轻飘飘吐出二字:“添酒。”
我依言照做,上前提起酒壶,往杯中倒酒。
可我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准头,酒壶提的太高,酒水落到杯中时被激得四处飞溅,酒水滴溅到菜里,桌上,甚至……那人的衣服上,还有……脸上。
我吓得放下酒壶,噤若寒蝉。
那人倒也没恼,轻轻地用手擦拭了下脸庞,扭过头抬眼看我。
一瞬间,我紧张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内心深处同时浮现万千思绪。完了!他要是发怒如何是好?最要紧的是他不会认出我吧!不会不会!他都没正眼看过我,应该认不出来。
我目光闪躲,不敢与他对视,只觉得那人的目光如有千钧重。幸而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便又转过头去,并未怪罪我。
我轻吐出一口气。
真是万幸!这位公子真是菩萨心肠,能得父王赏识之人,果然不同凡响!
舞姬刚刚退出殿内,不多时,又有一拨人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乃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他领着身后十几人一同行跪拜礼,高呼:“吾王万岁!”
父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平身吧!”
那领头男子恭敬道:“草民陈思远,符阳人士。今同戏班诸人领诏入宫,特为吾王献戏。”
父王揉了揉额角,不耐烦道:“确有此事。尔等不必多话,快开始吧!”
那陈班主退到一旁,点头示意戏班众人开演。
我兴致盎然,不知这民间戏班演的戏又是怎样一番风味。
那位公子自我方才不慎把酒水弄到他身上后,他便自己动手添酒夹菜,不再吩咐我做事。我虽心有戚戚,但也乐得清闲,于是专心看起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