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翰不虚动

5、第 5 章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板，上面十一种贴纸分类排队，整整齐齐，队伍或长或短，只是没有传奇星。随你挑，都给你也行。
　　庄晓有点想笑，这不更证明自己换了很亏么，她摇摇头。
　　男孩急了，那你想要什么，我都跟你换！
　　她打量了他一眼，个头平平小寸头，校服书包和一板贴纸，没什么新奇。男孩总是比女孩心智发育晚，她不知道要和他换什么，甚至觉得他为了张贴纸什么都换有点傻，简直太傻了。
　　见她不为所动，男孩更急，嚷道，我跟你买，你出价吧！大义凛然。
　　庄晓向外看了一眼，小雨淅淅沥沥，放学已经有阵儿了，她没有带伞，不想被同学们留在最后面，便先进了饮品店，在这里等大人来接。她看到这个男孩有伞，和他换伞？他只有一把。
　　她随口问道，你家在哪儿？
　　机场院
　　顺路，她想，她还能想到他父母大概在机场工作，也许他父亲还是个飞行员。
　　这样吧，我送你贴纸，你送我回家，我家在东苑。
　　成交！
　　两人对了一下手指，顺利交接，男孩兴奋地把贴纸贴到了最后一个位置上。庄晓以为他要去兑换，但他只是仔细收好，然后把剩下的那板贴纸扫进垃圾桶。
　　你不兑呀？
　　不兑，我不喜欢喝饮料，咱们走吧。
　　走到门口，庄晓等他撑伞，他这才恍然大悟，你没带伞呀！
　　她只有点点头。
　　早说嘛，我还有一把，这把轻一点给你，又从包里摸出把大号的。
　　我外公年龄大了，忘了我带着伞专门又送过来的。他撑开伞率先走进雨里，冲庄晓咧嘴一笑，走吧！
　　人行道上已经积起了小水洼，股股水流还在不断汇聚，男孩穿着雨鞋踢踢踏踏，边走边玩。
　　你叫什么名字？
　　庄晓，你呢？
　　林格，是小心的小么？
　　拂晓的晓
　　哦
　　庄晓仔细看路，她可没穿雨鞋，还要小心他带起来的水花。
　　你跟着我走，林格说，我可以这样这样，把水扫开。说着他用鞋子挡水，样子夸张得好像在滑冰，但似乎有点用处。庄晓跟在他后面，果然轻松不少，不用一直低头看路了。
　　两人边走边聊天，转眼就到了机场院，东苑还有一段。庄晓犹豫了一下说，伞可以先借给我吗？你在哪个班？
　　一一班
　　我在一二班，我明天还你行么？
　　可以
　　庄晓灿然一笑，正要与他告别。
　　林格又说，可我答应了送你回家的，我还是给你开路吧，他跳到她前面，开始“划水”。
　　那你一会儿还要自己走回来，家里人不会着急么？
　　不会，我是男生，经常在外面玩够才回去。
　　又走了没多远，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抬起伞来才看到是母亲。大概是林格的伞太大了挡住视线，母亲走过去才发现她。
　　妈妈！
　　林格也停下来回身，把伞扛在另一边肩上，隔着雨幕大叫，阿姨好！
　　庄母走近，庄晓收了伞钻进母亲伞下。
　　林格盯着庄母看，你妈妈好漂亮……
　　庄母掩唇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林格，我送庄晓回家。
　　谢谢你呀
　　庄晓把伞还给他，微笑道，谢谢你的伞。
　　庄母，好了，快回家吧，雨大了靠边走注意安全。
　　两把伞转了方向，林格还在原地，扛着一把伞，提着一把伞。
　　庄母一手揽着庄晓的肩，伞面顶风侧向她这一边。庄晓冲他挥挥手，回家吧！
　　林格仿佛才反应过来，那贴纸归我了！明天我送你回家！

　　记忆如潮水涌来，关于林格这个名字她的印象居然来自这么久远之前，而又被后来那些年他的名声掩盖，现在想起，恍如隔世。
　　那个坚持要换贴纸的人、坚持要送她回家的人，竟然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奇迹重合。
　　天空中雷声隐隐，雨水和泥土的气息随风而来，告别的场景即将重演。
　　林格抬起一只手接雨点，要下雨了，先回去吧。
　　庄晓怔愣着走了两步，才想起宾馆不在这个方向。
　　我住那里，她伸手指指。
　　林格有丝疑惑又马上明白过来，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做声，样子有点生气。
　　明天就回去住了，那，再见
　　庄晓拉紧衣领，尽量走得笔直平稳，不动声色。
　　为什么呢，他还留着那张贴纸，收集癖？那么多可以收集的东西，为什么偏偏是一张饮品卡？那家店也早就倒闭了吧，还有那个送我回家的约定，所以他刚才那么紧张是怕我收回贴纸么？怎么那么幼稚……
　　她靠在电梯里不自觉笑起来，镜子中的自己也在笑。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也是个幼稚鬼。她做了个鬼脸走出电梯。
　　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原本今天就可以退房了，但是天气不好不想动，明天是个大晴天，宜交易宜移徙。
　　她心情莫名的好，收拾好东西准备早点休息，隐隐听到敲门声。
　　十点过了，她不知道会是谁，也许是敲错门了，她静下来仔细听，外面雨正下得大。想到这几天一个人住在这儿会不会被盯上了，后背出了一身白毛汗。正要悄悄摸电话打前台，却听到外面人唤，晓晓……
　　结束？
　　她跑过去从猫眼上看，真的是他！结束低着头，一手扶着门套，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她打开了一线门，门栓铁链还拉着，一股酒气冲进来。
　　你喝醉了？她有点害怕，还是想给前台打电话。
　　结束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抬起头，冲她虚弱笑笑，一点点，没法开车了，来你这坐一下，外面雨太大了……
　　看他的眼神又似乎没那么醉。
　　见她迟疑，结束笑道，有朋友在？
　　她吃了一惊，没有！
　　他笑了笑，扯扯自己的头发，似乎很累了，颓然跌坐在走廊地板上，兀自摆手，没事，我坐一会儿就走……
　　庄晓看着不忍心，还是把门栓拉开扶他进来，这是双人间，她一直睡里面的床。把结束扶到另一张床上坐好，递给他一杯水。他喝了两口缓过气，对庄晓安抚地笑笑，没事，我一会儿就走……然后向后倒去。
　　庄晓抢过水杯，有点无奈，她想还是再开一间房好了，说了两句才想起来问他有没有带身份证。
　　结束歪头躺着，迷糊着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没事……没事……
　　她只好先放下听筒，走过来找他的身份证，小心地在他口袋里搜索了一番，竟然连手机都没有。她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只能这样凑合一晚了。
　　把他的腿搬上床，脱了鞋子盖好被子，又淘了毛巾给他擦脸，见他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也只好关灯合衣躺下。她最近都没有关机睡觉，手机就放在枕边，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里有半杯水夜里润唇。
　　身旁睡着个大男人还是不太安心，她侧身向里，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气喷在脸上，一下子惊醒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在她上方，充满酒气的呼吸几乎使她窒息。
　　她双手用力抵在身前大叫，结束！结束！不！不不求你……
　　她想去开灯找手机，可根本移不开手，惊恐地发现这悬殊的力量差距，难道她要交代在这里了？不不不，她又哭又叫拳打脚踢，结束似乎只有半边身子压着她，她缩起身子想要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
　　他的脸在她脖子胸口上乱拱，皮肤上的陌生触感让她恐惧得几乎晕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叫出声，有没有人能听到，林格！
　　她忽然伸手摸到什么，水杯！她抓起来胡乱向他脑袋砸过去，杯子脱手飞了出去，结束被打蒙了似的顿了一下，她飞快从他腋下钻出去，滑坐在地板上，然后连滚带扑向门口。先是拍开灯，然后胡乱开门，她紧张的双手发抖，生怕背后伸过来一双钳子般的大手将她拖回深渊里去。
　　但是身后没有动静，她静了一下，回过身来顺着门坐在地上。屋子里现在一片明亮，两张床都凌乱不堪，结束不知是醉了睡了还是被她那一下砸晕了。她深呼吸平复心情，决定还是先回去拿手机。
　　她小心翼翼绕过床，眼睛紧盯着结束，生怕他突然跳起来诈尸。一把抓起手机跑到卫生间反锁上门。
　　她惊讶发现手机竟然在通话中，名字显示着林格，她双手抖得握不住手机，难道是当时挣扎时无意中拨通了，为什么正好是他？所以他听到刚才的尖叫了吗？她竟然还有点庆幸是他，如果是爸妈恐怕要被她吓死了吧。
　　她哆嗦着把手机贴到耳边，只听到哗哗的雨声和大雨里的跑步声，哑着嗓子轻轻唤道，林格？
　　你还好吗！那边的喊声大得她差点丢了手机。
　　我……我……她很想说自己没事，可是她恐惧极了，她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隔着一扇薄薄的玻璃门外就是一个几分钟前想要□□她的人。
　　我马上过来，很快，不要怕，告诉我你的房间号！他粗重的呼吸从听筒里传来，奇迹般安抚了她。
　　我在0502，我在卫生间里……她发现即使头脑已经冷静了，可是牙齿还在打颤，一句话说得像经过闸刀一样，还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好，0502，我知道了，不要挂电话，待在里面别出来，我到楼下了！
　　她听到他与前台交涉的声音，让他们帮忙开门，庄晓想说她能开门，可他让她待在这里那她就应该待在这里。她蜷缩在门边捧着手机，听他们跑上电梯，电梯门开，然后走廊上的开门声和听筒里的声音合二为一。
　　她想起铁链还拴着，外面打不开，强撑着站起来，轻轻打开卫生间门，然后飞快跑过去拉开。
　　门向内打开，她跌坐在地，一双手紧紧抓住了她。林格跪在地上，手臂环着她的肩膀，他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他胡乱抹开她的头发，看她的脸和头部，抓起她的手检查。
　　我没事，她胡乱摇头，又想哭又想笑。
　　林格看到她手臂上深色的指印，小心地托在掌中，单手拍着她的背不住安慰，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