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病弱反派谈恋爱》鸦破寒山

2、第二章

　　　　作为一个存在感不是很高的普通插班生，被一群女生关在这里，她唯一感受到的是一种荒谬。

　　因为知晓原主死于一场校园暴力，所以她尽量不出风头，少惹麻烦，可是命运好像依然不曾放过这个女孩，哪怕其中的灵魂早已变样，祂要的只不过是一只随意摆布的土偶，用于制造着那些无人看见的荒诞戏码。

　　她低头淡淡地看着自己的脚尖，门外有人，开门的声音，细碎的笑。

　　门开了，她抬头，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靠在一起，她们相互挽着胳臂，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无限的恶意逼近她身边。

　　温綮看看身旁，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互相使了下眼色，两个女生正要上前架住她，却看到一道银光飞划而过，两人赶忙躲开，左脚绊右脚，在脏兮兮的地面上摔了个趔趄，泥污溅了一身。

　　刀子？

　　为什么一个整天好好学习的好学生会有这种刀具？

　　她们看着那把细长的银色折叠刀。

　　温綮慢慢地把刀子转过来，那些锋锐和银光都闪烁着，朝向众人的刀尖透着冷芒。

　　“力气小，拿刀子就不能像切菜一样，要反抓刀子，用刀尖用力捅下，这样才容易伤人。”

　　温綮慢慢往前走，她们越退越后，“我从来不惹事，不代表我会怕一群渣滓。”

　　她蹲下身，看着其中一个像被吓傻似的女生还在地上，温綮用拿着刀子的手摸了摸她的下巴，朝她笑，“好好上课，别来烦我，听懂了吗？”

　　女生的脸颊渗出了一条血线。

　　几个人被吓到了，原本只是觉得这人软柿子好捏，没想到居然这么。

　　谁也没见过这种稍微一激就要捅人的人啊! 疯子吧这人。

　　在地上的女生这回真的带了哭腔，“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饶了我们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温綮心情不太好地在陈旧的洗手台旁洗着那只刀子，水迹遍布的水龙头下，溪流般的水慢慢流经了银色的折叠刀面，冲洗干净了，重新放进了宽阔的口袋里，她轻轻拍了拍。

　　因为是晚自习，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完了，长长的走廊里只剩下一点自己的脚步声，七零八落，声控灯时灭时亮，廊柱旁什么东西在细碎地抖动着，温綮疑心是什么野生动物，毕竟这所学校离山很近，结果逐渐能瞥见一点白色衣角，再往前走两步，哦，原来是个人。

　　她直直地往前走，正要经过那人，突然，一缕很轻很轻的香气飘来，像是供坛上的什么檀香，带着一种佛性和安静。

　　就在那擦身而过的一秒，她心生好奇，偏头回顾。

　　啊，是个女孩子。

　　她几乎一眼这么判定了。

　　女孩蹲在廊柱的角落，埋着头，身上一套雪白的单衣，乌黑的发丝水草般在洁白如玉的脖颈和后耳处蜿蜒着，看得出身形纤细，瞧不见神情如何。

　　这情形在深夜着实诡异。

　　温綮歪了歪头，想想这个女孩说不定遇到了什么，担心她要寻死，温綮停顿了一下，转身走了过去。

　　摸了摸女孩的头以示安慰，没有得到回应。

　　她又想了想，掏掏口袋，把那只刀子拿了出来，冰凉的不锈钢手感，靠近闻了闻，还是留下了一点令人厌恶的血腥气。

　　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轻轻地，什么东西掉落在脚边。

　　那人抬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走廊，脚边的刀，和一只糖纸叠成的鹤，在走廊的黑暗中折出一些彩色亮光。

　　出来了校门，外面的天色似乎因为街边的路灯和远处的霓虹亮了不少，但是月亮发着光，周围的云朵还是阴暗的。

　　温綮慢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插班时宿舍已经没地方住了，她在附近的小胡同里租了一个年迈阿婆的住处。

　　地上松软的潮湿青苔被路边的雨水管道浇灌，发出一种草木的清香，温綮在松动的青石板上轻轻越过，听石板间相互摩擦发出的喑哑声响，然后回到她陈旧的小房子里。

　　喝完了一杯热水，躲进被子里睡觉。

　　少年在墙角透过窗子往里窥视，这个人慢慢地把被子裹得很紧，看着明明是足以让人感到不适的程度，她却能进入酣眠的梦乡。

　　听白衣服的人说过，这好像是因为缺乏某种安全感。

　　他拿出那柄刀子，又看了一眼温綮，漂亮的脸上头一次出现几分不知所措来，是因为，她把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东西给了他么？

　　鸦黑的睫毛颤动着触了触眼下的那颗泪痣，那常常被人视为一种情难缠身的孩子才会有的不好征兆。

　　他消失了。

　　温綮发现最近好像有哪里不对，课桌常常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一开始她还怀疑是某个女生心怀不轨的恶作剧，可是过了这么久了，这些零碎照旧，也并未影响生活。

　　是，之前那个女孩的回礼吗？

　　温綮一边听着课，一边拨弄着课桌里新来的一小把线香，之前还有一柄小桃木剑，一撮雪白色的动物毛（？）什么的放了几天也就扔了，但是这回的线香着实有些好闻。

　　拨弄了一会，她把手从课桌里拿了出来，指节轻轻地靠近了鼻尖，那股微甜的香气又漫上来，硬要说的话，像山涧的溪水流尽桃花，在花期将尽时的一点点余味。

　　铃声响起，下课了，温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细细嗅了嗅。

　　躲在窗户旁的苏衡忍不住红了耳尖，她，她知不知道这是他的，做出来的香，有辟邪安神之效。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温綮，然后，瞳孔中某种暗色一点一点扩大开来。

　　把它点燃吧，快，点燃它，你的一切都会变成最好的。
　　你的心愿，你的欲望。

　　点燃它，然后，属于你的神明就会不惜一切代价，降临你身前，为你驱除恶鬼，拨除魔障。

　　此时如果有人看见他，一定会发现，这个少年的眼角染上了癫狂的红色，像是某种情动的余韵。

　　温綮最终还是决定把线香拿回家。

　　屋子很小，温綮先开着窗户，通着风试点了一根，问题不大。

　　香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像是某种甜点或者人体需要的糖分般，让人有些上瘾，明明没有多甜腻的香气，只是一种溪水的冷香般夹杂了一点甜味，吸引人的却不是那股占主导的冷香，是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甜味。

　　温綮慢慢窝在被子里，这点甜味像多巴胺的激素一样围绕着她，让她多日紧绷着的身体和心绪都放松下来。

　　真的，好香啊。

　　好甜。

　　温綮有点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脑袋。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慢慢地，眼前也迷蒙了，在一片白雾里，她看见了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人多得真像一群一群的渡鸦，站满了寺庙所有能站的台阶，垂头伫立，面目狂热，如同邪教。

　　那，大概是神庙吧。

　　所有的草木连阴影都没有触及到寺庙的范围，所有的枝桠在没碰到之前就被毫不留情地斩断。

　　金红色的庙顶排列着脊兽，每一个角落都烛火高烧，其余的颜色也皆是红色，泛着旧旧的肃穆的红，铺天盖地的红，压抑的血腥的红，朱红，浆红，正红，连最上头的殿里的少年，也是着了一身红衣。

　　细细的红绳犹如蛛丝网一般织紧了少年细白的手腕，甚至勒出了无数红痕，红白交错，色彩鲜艳，禁忌直白。

　　他足不着履的脚腕上也各牵出一根红线，将他整个人困在了大殿的金墙上，如同被蛛网粘住的飞虫。

　　所有人都在垂头念念有词，拜他犹如拜神明。

　　唯独被死死困着的少年昂着头，痛苦地咬着一点子唇珠，那张过分娇艳的面庞上一双眼里水光粼粼地看向虚无处。

　　凌乱的头发湿得很透，紧紧地贴着那一截挣扎的玉白脖颈。

　　温綮向前走着，发现自己的存在无人知晓，无人察觉，就像什么幽灵或者鬼魂，可以很轻易地穿透人群，踏上台阶，甚至直接走到少年跟前。

　　她渐渐明白自己是在梦里，温綮抬头，那少年在高处已经昏死过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血开始从他身上流了下来，不是一滴一滴，而是一缕一缕。

　　少年身穿的红衣极薄极透，肉眼可见，被线挤压的血管越来越紫，青色像某种树脉分流一般攀上了他的下颌，极细处是黑色的血管，最后爆裂开来，变成了那一缕一缕的红色。

　　见他流血，下面的人群声如同落进了油锅里的水，一下沸腾开，念念有词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从嗡鸣变成一片蜂鸣。

　　领头的信众拿了一只银碗连滚带爬地到了少年的身下，去接那流至足尖的血液，等了很久，总算把一碗接满了，他的神情痴迷狂妄，温綮走近查看，那血液翻腾着妖异的浅浅金色。

　　少年慢慢开始出声，痛苦的嘶吼，尖叫，整个人好像快要爆裂涨开一般，所有的血管如藤蔓般涌动着，他的眼尾痛得发红，却好像始终无泪可落，在那张蛛网上挣扎扭动。

　　飞虫一瓣呢，怎么会有路后退。

　　温綮看不清少年的神情，却直觉般明白痛到无法出声该是怎样一种神情，她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双眼，为这个少年在她眼中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痛完了。

　　少年整个瘫软下来，任由几个人把他从线上解下来，裹上另一层柔软的红衣。

　　温綮看着这宛如献祭般的场景：一群疯子，一个噩梦。

　　她或许真该吃点药了，她的梦这么变态的么。看来这段时间精神压力挺大。

　　也是，高考生，哪有不疯的。

　　不过说实话，那个少年的相貌真是好，极合她的心意，不愧是她。

　　在朦朦胧胧的最后，温綮美滋滋道。

　　一觉醒来，温綮只感觉自己神清气爽，想不起昨天到底梦见了些什么，只记得梦里入侵过一场铺天盖地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