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女》老赢

4、第 4 章

　　“我又不用做这些。”

　　“嗯？”

　　“公主根本就不用我们做这些，而且公主也是不吃肉的，所以我们这些身边伺候的都不能吃，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虾呢。”

　　“公主不吃肉？”

　　“嗯，公主虽身份尊贵，但其实自小就被当做俗家弟子在祠里修行，所以从来也没有吃过荤腥，身边的人也不许近身侍奉。我虽然算是公主的丫鬟，但是并不伺候公主起居。”

　　“这我倒是未曾听说过。”

　　“唉，我们家公主实在是可怜，我们就更可怜了。您行行好，就放了我吧。”

　　十二给姬无寿倒了茶，看他很有兴趣的听自己说关于公主的事，就抓住机会继续求情，希望他能放了自己。

　　“而且你看，我这么能吃，还不会武功，除了浪费银钱，简直一无是处啊！”

　　“爷有的是钱。”

　　姬无寿根本看都没看她，端着茶杯自顾想着事情。十二见他不理自己，只好顺着香味去看还在吃饭的几人。

　　“好吃吗？”

　　“还……还行。”

　　十二如今样貌大变，明明是馋的不行，但是周围的这一圈壮汉就是觉得她娇憨可爱，虽然能吃了一点，但还不是小时候过得苦嘛，竟然连肉都没吃过。所以当她眼放绿光的盯着赤冶的碗时，赤冶顿了一顿，都准备把自己这碗奉献出去了。

　　还好这时新鲜的馄饨出锅了，小二端着新出锅的鲜虾小馄饨来到他们这桌，因为他们这么捧场，还特意赠送了一碟子老板娘亲手腌制的腊八蒜做小菜。刚才吃了挺多，这新出锅的太烫，十二先是喝了一小口馄饨汤，这汤并没用什么珍贵食材，不过就是煮馄饨的清汤，馄饨出锅前事先在碗里放好干紫菜、虾皮、葱段、蒜末和香菜，装好馄饨以后再浇上一大勺清汤，这就叫原汤化原食。桌子上有炸好的辣酱，还有老醋，食客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加料。十二吃了五大碗原味的，看着对面的几个侍卫加了辣酱红彤彤的一碗，一股辣椒的焦香味，还有老醋的酸爽顺着热气往自己鼻子里钻，十二看看人家的碗，特别没出息的咽了口水。

　　她看着对面大哥连汤带水的大口喝着红彤彤酸溜溜的面汤，可给她馋坏了。她想了想，也加了一小勺的辣酱和老醋，轻轻抿了一口觉得还行，不算辣，入口略带麻香，老醋浑厚的口感与鲜香的面汤融合，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十二眯着眼睛，美滋滋的品尝着，还不忘朝对面的大哥笑一笑，对面赤冶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赶紧低头喝汤，再也不敢抬头了。十二又喝几口，想着这样一勺就如此好喝了，那像他们那样红彤彤的得多好喝啊！于是十二又加了一勺辣酱，用筷子搅拌一下，看了看，还是没有他们的红，于是又加了一勺，如此反复，大概又再加了四五勺的样子，嗯，是这个颜色，一样的。十二满意了。学着对面大哥的样子，双手捧起大碗，左右晃着脑袋吹凉嘴边的汤，然后滋溜就是一大口。只见十二顿时瞪大双眼，脸颊鼓的圆圆的像一只小青蛙。

　　“噗！咳咳咳……”

　　“好吃……吗……”

　　“少爷！”

　　“咳咳咳……对…咳咳……对不……咳咳咳……起”

　　姬无寿刚才和自己的一众带刀侍卫一起，饶有兴致的看着十二喝面汤，这小姑娘长得瘦瘦弱弱的，可是真能吃，自己那些侍卫多是孤儿出生，从小饿怕了，从来不吃到撑绝对不会撂筷子，自己和他们出门都是同桌而食，时间久了，他也变得很能吃。但是这个小姑娘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的，结果竟然吃的比自己还多！居然是自小没吃过肉的，那倒是好理解，可也不能太贪心，总是这样见到好吃的就挪不动步子，回去以后怎么假扮神谕公主。所以见她学着别人往碗里加辣酱的时候就没有阻止她——赤冶来自巴蜀地区，自来喜辣，他说还行，别人可是未必。

　　谁能想到这满是红油老醋的面汤还没来得及被十二咽下去，就满满的喷了自己一脸。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咽下去了，但是实在是太辣了，我真的忍不住了。”

　　刚才这面汤一入口就呛得她忍不住想咳嗽，但是对面的大哥还捧着碗在吃饭，自己这一咳岂不是太不美观，溅到人家碗里影响人家食欲不说，还浪费粮食啊，不行不行，忍住忍住，可她实在忍不住了啊，于是她灵机一动，终于想起来全桌只有姬无寿一人吃完了，所以她赶紧转头，终于把这一口神仙销魂汤喷了出去了。可真是太辣了，现在她的喉咙还火辣辣的疼呢。

　　“我先上楼休息了，你们吃好了自行活动，我们明日出发。小二，等会给我的房间送热水上来。”

　　一众手下全都放下碗，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坐了一圈，谁也不敢抬头看他们的少主。姬无寿先还拿着他的丝帕淡然自若的擦着满脸的油花，即使被十二这样这样劈头盖脸的喷了个正着，也依然不能有损人家翩翩佳公子，遗世而独立的风采。就好像落在他脸上的不是加了辣酱和老醋的重口味海鲜汤，而是早春三月的绵绵细雨。但是直到他从自己头上擦出来一丝紫菜碎，他手里的丝帕再也抬不起来了，他猛地站起身来，语调极尽平缓的留下新的命令就跟着小二上楼去了。

　　剩下的几人看见少主走了，也迅速的吃完饭各自去忙，十二虽然嗓子还是很疼，但是因为舍不得这小馄饨，还是坐在那里慢慢的吃，直到新端上的一锅都被她吃的干干净净，连一个小虾皮都不剩了，才弯着腰往楼上走，她吃的太多，挺直腰板走路太累了，尤其是上楼的时候。她倒是想吃饱了偷偷溜走，结果那个赤冶一直坐在对面看着自己，十二知道自己逃跑无望，干脆安心吃饭，先这样吧，反正自己身无分文，就算现在自己能逃走，也没办法生活。姑且走一步算一步，跟着姬无寿至少可以吃得饱穿得暖。

　　吃饱以后十二就觉得休息了，结果还是刚刚的那个赤冶，他敲门进来，给十二送了几套衣服，虽然都是男装，但是都很合身。

　　“哇，管吃管住，还有新衣服啊！”

　　“这是少主命人给姑娘采办的新衣，我们一路上轻装简行，姑娘还是随我们做男子装扮，此行路途遥远，姑娘还是乔装打扮一下，也未免不必要的麻烦。”

　　“嗯，好的，谢谢这位大哥，也谢谢你家少主，我会懂事，不给大家添麻烦的。”

　　这天晚上十二以为自己会睡个好觉，她吃到了从来没有吃过的鲜虾小馄饨，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穿着新衣服躺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十二从来没有这样真切的感受到，活着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在她当公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感触。

　　然而这种美好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太久，十二半夜突然惊醒，睡梦中十二梦见有一种“沙沙”声一直在追赶着她，梦里是无边的黑暗，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这个声音一直跟随着她，不管她跑到哪里，十二觉得好累，她跑不动了，那个声音更近了，好像就在她的耳边。可能是生物对于危险天生的直觉，睡梦中的十二猛然惊醒，她终于知道这并不是梦，而是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十二没有动，只是悄悄睁开眼睛适应屋内的黑暗的光线，果然，有个黑影正蹲在她的床前，十二屏住呼吸，静静观察那个黑影，黑影此时似乎也觉察到她已经清醒过来，黑影竟然朝着十二凑近过来。越来越近了，“沙沙”声也更大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十二甚至觉得那个声音有回音，不断在自己脑海里震荡。

　　那个黑影有一双红色的眼眸，在黑夜中跳跃着妖冶的华光，这双红色的眼眸似乎能够在黑暗中视物，当她察觉到十二微弱的气息变动后，就缓缓靠近她的床铺，红色的眼睛直直的与十二对视着，十二发现这双眼睛似乎在笑！她被子下的双手慢慢攥紧，就在这黑影马上就要贴上她的脸颊时，十二都的闭上双眼，疯狂尖叫起来。

　　“什么人？”

　　“少主小心！”

　　十二这一嗓子可是攒足了力气，由于今天晚上还被辣椒呛到了，所以除了最开始那一声气力十足以外，后面的几声全都破音了，但是她还是闭着眼睛使劲叫。

　　“别喊了，人已经逃跑了。我说别喊了！”

　　姬无寿看着还在闭着眼睛大叫不止的十二，干脆抢过被子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被子里的十二因为缺氧终于昏了过去。姬无寿发现十二不叫了就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手下也带人回来了。

　　“人呢？”

　　“属下无能，让他逃了。来人伸身手诡异，但是似乎意不在伤人，属下等人追赶过去时，来人只是自顾逃跑，并且有意避免与属下过招。”

　　“身手诡异？”

　　“是，来人身手应是在我等之上，虽然我们人多，但是硬拼的话，也未必会占到多少便宜。但是对方见到我们冲出去，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似乎不太合常理。”

　　“我们可有少了什么？”

　　“回禀少主，马匹车辆具在，并无任何钱财损失。”

　　“朝仪那边有消息吗？”

　　“据说白天遇到一个怪人。迎亲队伍休息时曾有一黑衣男子突然出现，男子速度极快，但是并不伤人，只是朝着公主的车撵袭去，当时朝仪追赶不及，男子很快就进了车厢内，却也很快就出来了。事后清点发现，神秘人什么也没有带走，据假扮公主的人回话说，男子掀开车门，只是说了一句不对，就离开了。”

　　“看来他是冲着公主去的。”

　　“你可知道，你家公主有个武功了得的神秘情郎吗？”

　　男子不顾安危，明着抢亲，还能够认得出来那个假公主，除了她的情郎也没什么别的可能了，想不到被关在祠里修身养性的丑姑娘也能动私情，会情郎。自己可真是小看了她，他精心筹划了这许多年，竟还是没有防住她。如今她消失不见，可是去找她的情郎了？

　　姬无寿想了许多，只觉得这条最可信，他看向床上另一个假公主，这种事情还敢隐瞒不报，看来她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还不说吗，如今她的好情郎为了找她，不惜强闯送亲队伍，看来你家公主是和她的情郎走散了，你再不告诉我你家公主逃到哪里去了，她可能真的有危险了。”

　　十二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姬无寿这下有点生气了。刚才你害怕的时候使劲叫我来救你，现在命保住了就开始装死耍小聪明了！他哼笑一声，低头喝茶，然后他那个训练有素的手下立刻就接收到了自己少主无声的信号——只见他恭敬的朝姬无寿拱手行礼，然后就大步一迈，大手一挥，跟老鹰捉小鸡似的，单手就把被子里的十二拎了起来。

　　“少主，石姑娘好像晕过去了。”

　　“啪！”

　　姬无寿气的直接就把手里的茶杯摔出去了。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她半夜嚎叫把自己找过来救命，然后连点好处费都不给就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十二还是在马车上。对此十二很是满意，客栈虽好但是不安全啊。昨天晚上真的是吓死她了，到现在她也没认出来那到底是人是鬼，怎么会有红色的眼睛呢？妈呀，不能想了，想想都觉得周围阴风阵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再去想昨天的事情，十二就发现自己又饿了。她看看四周，应该还是昨天那辆马车，所以她驾轻就熟的去翻昨天那个装了食水的柜子。但是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不可能啊，昨天自己只吃了半张膜，当时柜子明明装满的啊，里面还有新鲜的果子呢，自己当时没有好意思吃，只喝了一点水，怎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十二不相信的把箱子搬了起来，难道在车厢下面，还是车厢里还有别的暗格吗？十二不死心的攀着车厢四壁，扣着手指到处敲打着，但是整个车厢都被她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一粒米一滴水。

　　“你在干什么？”

　　“少主，我们这里有贼！”

　　“什么贼？”

　　“偷粮食的贼！”

　　“什么？”

　　“这里啊！昨天这里装满了食水，今天早上我醒过来，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全都被偷走了！”

　　“哦，那不是贼。”

　　“啊？”

　　“是我让赤冶拿去扔掉了。”

　　“为什么？”

　　“我又不吃，留着也是喂老鼠了，想想觉得不划算，还是扔掉吧。”

　　“你不吃我吃啊，你怎么能扔掉啊，太浪费了！我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饿死我了啊！”

　　“哦。”

　　姬无寿上车的时候，十二还在专心致志的敲击着车厢的木板。对于此时的十二来说，找不到吃的，能找到条虫她都会闭着眼睛吃下去，她实在太饿了。所以当姬无寿上车时，看到的就是趴在地上坚持不懈敲木板的十二。看见姬无寿进来了，十二可怜巴巴的向他告状，结果他就这个反应。算了，你有钱你任性，你扔粮食我没办法，可是你这一声“哦”是个什么意思？你看不见我都饿的坐不起来了吗？我要饿死啦！

　　毕竟在人家手里，十二还是公主气短了。看见姬无寿闭上眼睛假寐不理自己，十二也不敢再出声了，只好气呼呼的闭着眼睛催促自己赶紧睡，睡着了就不饿了。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十二又睡了过去。

　　姬无寿看看靠在墙角皱眉睡觉的十二，看你能坚持多久。

　　赤冶发出停下整顿的号令时，十二一下子就跳下车，眼放金光奔着赤冶就冲过去了。

　　“赤冶大哥，我们今天吃什么啊？”

　　“我们今天吃的是牛肉饼，少主可怜我们风餐露宿，所以特意和店家定做的牛肉饼。肉是精挑细选的黄牛肉，里面还特意加了三分的牛油渣，这样不仅咬起来香滋滋直流油，而且更抗饿，面皮里也是裹了油酥在火炉里慢慢的烤，这样烤出来的饼皮层层分明，酥脆掉渣，香的很。”

　　“哇，这么好。”

　　“是的，少主一直很体恤下人的。”

　　“嗯嗯，你家少主不仅是一张脸长得好，还有一副菩萨般的好心肠。”

　　十二听到赤冶向她描述这牛肉饼的时候，已经馋的要流口水了，所以心情不错的她，很大方的跟着赤冶夸着人家少主，俗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作为一名身无分文的俘虏，十二特别的有职业操守，该说好听话的时候，绝不嘴软！

　　十二积极地拾柴生火，欢快的忙碌着。当看到赤冶拿着那一大包牛肉饼在火上加热烘烤的时候，嘴巴就一直咧着没有合上过。很快，牛肉饼就被烤的滋滋冒油，油脂滴在下方的炭火上，“滋”的冒出一股黑烟，但是同时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焦香味。十二等了好久，终于可以吃了。

　　“姑娘，少主说让你去车上和他一同进餐。”

　　“他那里也有牛肉饼吗？”

　　“当然是有的。”

　　“那就好！”

　　十二蹦跳着朝着姬无寿的马车跑去，笑脸微微上扬，努力嗅着空气里飘动的肉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