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女》老赢

3、第 3 章

　　“你干嘛？”

　　“抓住你啊，不然，你丢下我自己跑了怎么办？”

　　十二领着登徒子率先进入密道，看他没有要留下等他属下的意思才转身在前面带路。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手下，一样的心狠手辣，竟然丢下他们自己跑。白瞎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十二不想搭理身后的人，低头快走，认真思考一会该如何逃跑，所以当登徒子抓住她的手腕时，她还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知道这条密道，这应该是王室专门为十二公主修建的逃生密道，你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小飞贼，怎么会知道这样机密的事？”

　　“我是十二公主母妃身边的丫鬟，因为公主身份尊贵，珍妃娘娘担心这里环境简陋，委屈了公主，所以有时会遣奴婢过来给公主请安。”

　　“一个奴才发现自己主子不见了，不是立刻找人，反而翻检主子的箱柜妝匣？”

　　“因为公主以前也自己溜出去过，所以奴婢只是想检查一下看看公主是否带着令牌出去的。”

　　“什么令牌？”

　　“是国主专门为公主打造的一块令牌，通常公主外出时都会戴在身上。”

　　“哦？那你刚才可有找到？”

　　“没有找到。”

　　“所以，你家公主这是逃婚了？”

　　“奴婢不知，还要先去回禀国主才行。前方有一岔路口，少侠从这里出去往东四十里就可以出肃慎国界了。多谢少侠不杀之恩，在此别过了。”

　　十二和这青年已经走了许久，前方出去就是肃慎和匈戎的国界，这里算是个三不管的灰色地带，人流混杂，非常适合躲藏，十二想甩开他偷偷溜回宫去。刚才他们进入密道之前就听到外面打打杀杀，刀剑相撞的声音了。也不知道现在肃慎宫内是否得知消息，父王还不知道自己的事，她得赶紧回去。

　　“你去哪里？”

　　“奴婢要赶紧回宫向王上报告公主失踪一事，今日是公主和周饶储君大婚的日子，如果这时找不到公主，很可能会影响两国和平，还请少侠放过奴婢。”

　　“你倒是个好奴才。”

　　“少侠过誉了。”

　　十二当了这么多年的公主，从来没有自恃身份尊贵，耍过威风，但是今天为了活命却不得不低头。这算是夸奖吗？不管是不是，她现在都得是这个熊样子，谁让她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呢。

　　“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呢？”

　　“奴婢姓石名双双。”

　　十二把少侠送到出口处，那人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问起了她的名字，她想了想，就给自己起了一个石双双的名字。十二拜别青年继续朝王宫的方向赶去，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遇到事情太多，走了许多遍的路，今日她竟然隐隐觉得恐惧，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她试着突然回头看过去，但是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可是刚才她明明就听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她吓得直冒冷汗，再也不敢随便回头了——影子都没有，难道是鬼魂？她不敢再停下，提起裙子使劲往前跑，终于看到前方通往王宫的出口。她推开门进的王宫来，相比平常，今日的王宫内多了一丝喜气，到处都挂满红绸，宫人们正有条不絮的为公主大婚准备着，看来真人祠的事还没有传到这里，一切都还来得及。十二安心的叹口气，刚准备叫住前面那一队彩衣小宫人，后颈处突然传来剧痛，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醒了就赶紧起来，十二公主。”

　　“你说谁？”

　　十二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上，马车走的很快，外面天已经黑了，车里没有点灯，十二睁开眼睛，马车行走时，晃动的轿帘会偶尔泄进丝丝月光，借着这光亮，十二发现车里不止自己一人。白天那个青年正怀抱宝剑，闭目靠坐在车厢一端。十二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她静静的观察了一阵，发现青年一直未动，所以小心翼翼的起身，打算出去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跑的掉，他现在是已经和手下汇合了吧。十二刚刚动了动，就听见那个青年叫自己什么？“十二公主？”他怎么知道的！

　　“从今往后，你就是十二，是肃慎的神谕公主，是我姬无寿的妻子。”

　　“什么意思？你说我是谁？不对！你说你是谁？”

　　“记住了，自今日开始我是你的夫君姬无寿。你是我的妻子十二公主。”

　　“你你你你。”

　　看着十二瞠目结舌的样子，姬无寿觉得很有趣，他伸手握住她指向自己的手指，颇有耐心的一根根捋直了，反手握住放在自己膝盖上。

　　“自十二公主住进这真人祠开始，我的人便在这山下留守，十二年来从未间断，不管你是进去了还是出来的，祖宗八十代都被查得清清楚楚，现如今这些册子已经装满了五个库房。但是昨天并未发现有形似十二公主的人从祠里出来，除了当时炸桥的那一伙人，再也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出现，十二公主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所以……”

　　“所以什么？”

　　十二听了半截话，忐忑不安的看着对面歪着头，似笑非笑的姬无寿，手心里不住地冒冷汗。姬无寿好整以暇的拿出丝帕，温柔的为她擦干手心。

　　“所以，你要假装十二公主随我回周饶。”

　　“为什么？”

　　十二悬着的心咕咚一声掉了回去，原来他不是认出了自己。可是他为什么要找人假扮自己的妻子？对于他来说，不是找不到更好吗，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向肃慎开战，区区肃慎，弹丸之地，对于他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况且以自己对于父王的了解，他甚至都不会开战，一旦使者来送战书，他老人家可能直接就率领全国百姓开门投降了。

　　“呵，好问题。我想……”

　　“你想什么？”

　　“我想为了两国和平，你信不信？”

　　“我……我信！”

　　我信你个鬼！

　　对面的姬无寿喜怒无常的，十二明明已经说信了，他反而不高兴了，一把甩开十二的手，重新闭上眼睛坐了回去。

　　“休息吧，我们要尽快回到周饶，马车不会停下的，如果饿了你旁边的柜子里有吃的。那伙人没有一个活口留下，应该是经过训练的死侍，虽然我已经找人假扮公主随迎亲队伍出发了，但是我也不能确保这一路上就会万无一失，所以只有尽快回到周饶，你才能活命。”

　　“既然你已经找人假扮了公主，为什么还要带上我？”

　　“因为你是除了我之外知道公主失踪的人。”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啊，我就是个胆小鬼，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了，而且现在公主已经出嫁，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啊。少侠您放了我吧。”

　　“留着你，还有别的用处。”

　　“少侠，有事您吩咐，我立刻去做！”

　　“你要帮我找到真的公主。”

　　“那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那留着你确实就没什么用了。既然这么没用……”

　　“既然这么没用，那就不如趁早放了我吧！”

　　“既然这么没用，那就不如趁早杀了你做花肥吧。”

　　姬无寿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变态，他连说这种话的时候，都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但是这么温柔的嗓音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十二对于初见他的惊艳全都被抹杀了，她怎么这么倒霉。

　　姬无寿说完这些不再理会十二，她自己翻找了一下，默默吃了一块干粮，想不到他堂堂周饶储君，外出吃的也是这种硬巴巴的干膜。十二慢慢吃了半张膜，实在太累牙。她面对着姬无寿坐下来，也学着他的样子坐着睡。

　　其实她刚刚醒来还睡不着，她悄悄掀起帘子看向外面。天上的星星很亮，月亮也很圆，缥缈的云雾随风而动，虽然黑夜里看不清，但是依稀能听见远处有水流过的潺潺声，不知名的鸟儿被赶路的他们惊醒。

　　十二今年十二岁，其实就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没有这一连串的意外，今天她就已经嫁人了。嫁人啊！以前十二也好奇的问过祠里的嬷嬷：什么是嫁人。嬷嬷怎么说的，她说嫁人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要死生与共，一辈子携手相伴的。

　　当时年幼的自己还掰着手指计算过，姬无寿大自己八岁，假如他们夫妻二人都能够活到一百岁，那他岂不是要早自己八年登临极乐，这样背信弃义的人，怎么会是自己的良人呢。

　　如今看来，姬无寿确非她的良人，果然苍天还是有眼的。明明自己丑了这许多年，偏偏在出嫁这一日脱胎换骨，或许老天爷可怜自己这十二年过得凄惨，特意恩赐自己的。而且一切都是这样圆满，十二公主依约嫁入周饶，自己金蝉脱壳离开肃慎。

　　后面就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自己就再想办法逃一次吧。这样想着，十二终于放松下来，慢慢的真的睡了过去。

　　“双双，起来了。”

　　十二被姬无寿叫醒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双双就是自己，她只是根据本能，随着他跳下马车，跟在他身后闭着眼睛往前走，直到他们坐在客栈的座位上，听到周围的人在议论十二公主的婚事时，才终于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据说昨日周饶储君姬无寿亲自带兵来迎娶的十二公主，肃慎这小国自从与周饶结亲，这十几年的时间里竟然就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送亲的仪仗排出去十几里，那十里红妆件件都是价值连城啊！”

　　“这是当然，相传肃慎这块古地始于黄帝时期，想当年八百诸侯并立，群雄称霸，逐鹿中原，小小肃慎犹如鸡肋，谁也没想起来灭了她，想不到竟然也能在夹缝中存活至今，并且有幸得到仙人指点，可见这里确实是块福地。”

　　“今时不同往日啊，肃慎正好处在中原和东南方向的贸易路线上，所以坐拥数条繁华商路。境内又有黄河、淮河、沂水和泗水流淌而过，治下的几座城镇，还是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得了肃慎，可不止是钱粮那么简单啊！”

　　“怪不得连周饶这样的大国都舍近求远来迎娶十二公主，我还以为周饶是因着神谕公主的名号才来的呢，据说当时南方诸国都派使者前来和谈，周饶储君直接带兵就进了王宫，那时的周饶国储才八岁呢，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和野心，未来必不可估量啊。”

　　“此言差矣啊，虽说周饶储君当得少年英雄，但是他从一出生就被封为世子，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却听说是个不受宠的。据说他并不是王上的亲生子，他的娘亲是王上征讨辽水在其王都收纳的一个妃子，这妃子当时没来得及出逃，王上怜其貌美就受用了，外界传说世子早产，但其实我听说啊，当时这妃子已经怀孕了。后来王上攻下周饶，为了顺利称王，便直接立了他唯一的儿子，正好就是刚出生的世子。”

　　“听你胡说，若是这世子不受宠，王上怎么可能容忍他长到现在，还不早就溺死了，而且依我看来，这世子实在受宠的很呐。先不说他现在的世子妃是神谕公主，当年他就与大燕的长公主定亲了的，后来神谕降世，他嫌弃大燕公主太普通，硬是退了亲自己带兵去肃慎给自己提亲去了。这还叫不受宠？我看若不是大燕这几年王室越发的不像话，落于下乘，不然非派兵打过去不可了。”

　　“说起大燕的长公主，我倒是想起来一桩秘闻，听说这世子长得是芝兰玉树，潇洒不羁，长公主竟是深陷情网，非君不嫁啊。因着长公主和世子自小定亲，所以每年世子生辰，长公主都会跟随使臣去周饶为世子庆贺，二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啊，但是那年世子主动退婚，长公主竟是雨夜奔袭，亲临世子寝宫，后来也不知道二人都说了什么，当天夜里世子就派兵护送长公主回去了，结果长公主回去以后把自己关在房里自尽了，幸亏发现的早，后来长公主情伤难愈，从此代发修行，至今未嫁。”

　　“这世子怕不是个傻的吧，我可听说这神谕公主是个丑八怪啊，听说吓死过从小照看她的宫人，可是因为继承神谕降世，肃慎国主只好把她送到不咸山下抚养，希望仙人真气能够净化她体内的妖邪浊气。也不知道她现在长得什么个样子，昨日是她十二岁生辰，但是这十二年来还从来没人见过她，就连昨日大婚，她都蒙着盖头直接上的喜轿。”

　　十二原本低头坐在旁边，一边吃鲜虾小馄饨一边听姬无寿的八卦，好不美哉，谁料自己竟然被他牵连，被这些人拿出来议论，真是生气。十二一生气，忍不住又要了一碗小馄饨。

　　“你还能吃下去吗？”

　　姬无寿看着被十二摔的在面前转圈圈的大瓷碗——这已经是第五碗了。十二扭头看看旁边和自己说话的姬无寿，然后就发现一桌子的大男人都抱着碗，面色诡异的看向自己。

　　“一会还要赶路，别吃太多，小心积食。”

　　“我其实，才七分饱。”

　　说完这话，十二看见姬无寿的眉毛挑了一挑，他没再说什么，挥手叫来小二，只听他特别豪迈的跟小二说：“再来一锅。”

　　小二看看这一桌子的男人，笑的见牙不见眼，还不忘积极介绍他家的小馄饨：“客官您真是懂行，我们这虽然店小，但是您出门打听打听去，这淮河边上还有谁家的鲜虾馄饨做的能有我们家鲜，别看我们这门面不起眼，但是这可是真真正正的老字号了，算上掌柜的到如今已经是第四代了，之所以能到今天，全都是靠我们家货真价实，分量十足啊。您出去看看，再没有我们家这么多的虾仁，一个馄饨就是一个完整的大虾仁啊，再也没有我们家这么大的碗了，包您吃的饱饱的。”

　　小二一边收拾十二面前的一堆空碗，一边不予余力的向他们介绍着自己的招牌馄饨。十二看看这碗，确实够大，比自己的脸还大呢，怪不得他们刚才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是嫌弃她太能吃了？

　　新的馄饨还没有上，十二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喝着，姬无寿这时也吃好了放下筷子，拿出丝帕优雅的擦嘴，然后把他面前的茶杯往前一伸。十二回想刚才那些人说的八卦，不得不承认，有些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毫无可取之处。因为姬无寿确实长得不错，当得起“芝兰玉树，潇洒不羁”这八个字。十二一边喝茶一边看姬无寿，然后就看到他略显不悦的瞪了自己一眼。十二赶紧反思，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好的吃着饭，突然就生气了。

　　“你是嫌弃我吃太多吗？那要不就把我放了吧，太费粮了。”

　　“我是让你倒茶！这点眼色都没有，你当初是怎么服侍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