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女》老赢

11、第 11 章

　　十二握着孩子的小手，看见他还是仰头一直盯着自己，于是手中微微用力，孩子感受到十二的回应，竟然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哎呦！”
　　这孩子小脸脏兮兮的看不出什么，但是一笑起来却能看到脸颊上两个大大的酒窝。这眉眼弯弯，酒窝甜甜的样子。十二瞬间也觉得十分欢喜。于是牵着孩子的手，随着两人的步伐，前后摇晃着一起往里走。
　　孩子看起来小小的一点，但是走路却很快。十二因为高兴，走的就像蹦的一样，这孩子竟然也能跟着十二的步子顺过来。
　　终于顺利进入了驿站，有人来分别领了小叫花子和十二。小孩还固执的不肯松手，十二也可怜兮兮的去看来领她的人。
　　“姑娘放心，只是带他下去清洗干净，等忙完了再领过来给您磕头谢恩的。”
　　“你先跟他们走，等我一会去找你，好不好。”
　　十二晃晃孩子的小手，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了不算，所以只能先哄着他离开，既然姬无寿已经答应了让他进来，想来不回有人再为难他的。等自己都安顿好了再去找他也可以的，至少先让他吃顿饱饭去。
　　小叫花子听了十二的话，乖巧的点点头，总算松了手。来人过来要牵他的手，他也不给。但是也安静的跟着走开了，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去看十二。
　　十二这边穿廊上楼，绕了好几圈，终于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早已有几个丫鬟见门开便立刻迎上来。十二先是被重新梳洗打扮，恢复女装，但却是个丫鬟模样。换好衣服，就一直在房间里等候。和她一起的，还有另外4个女子，也是和她一样的丫鬟打扮。
　　这几个女子垂首低眉，端静恭谦的分作两排站立等候。不多时，便听到驿站外车马嘶鸣，鼓乐喧天，重重脚步声轰隆隆的压向驿站。
　　十二十分好奇，张望着想去看看热闹，可是这屋里的其他人都只像泥塑的雕像一般，纹丝不动。十二担心自己做错事，也只好按耐住，静静等着。可是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这几个人不管自己问什么，都是笑一笑，福个礼，话也不说一句。
　　还好又等了一会，便有人来开门，于是十二又跟着大家一起，低头福身的往前走去。一路上十二也不敢多看，只是因为五步一兵，十步一卫。处处都有带刀的守卫重甲以待，十二偷偷看了一眼，就再不敢乱瞧。
　　她们拐了数次，终于进得一间上房，待她们这一行两队五个丫鬟都进入门内。身边的几人突然朝她福福身，行个礼，就过来开始脱她的衣服拆她的头发。
　　十二一慌，刚要挣扎，就见那边一个锦衣华服，插金戴翠的小个子姑娘朝自己眨眨眼睛，手指竖起放在嘴边“嘘！”
　　十二赶紧就拿手捂上自己嘴巴。十二捂上嘴巴就开始打嗝，原因无他，只因这小个子姑娘分明就是自己以前的长相。十二突然见到以前的自己就站在面前，吓得打嗝不止。
　　这姑娘应该就是姬无寿找来，一路上假扮十二公主的人。只见她小小的个子，黑亮的脸盘。不必说话，只是这样远远望过去，果然和自己是一样的。只是自己比她，更少了一分灵动之气。
　　小个子姑娘看见十二如此呆愣，觉得十分有趣。围着十二转了几转，看她还在不住打嗝，于是突然横眉竖眼，大喝一声“停下！”
　　十二被她突然的变脸，又唬了一跳，谁知被这样一吓，果然就好了。小个子姑娘自己笑了一会，就转过去开始脱下身上的重重华服。最后只剩下白色的里衣时，才晃晃脖子，揉揉肩膀，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就转过身来，正对着十二，黑亮的眼睛盯着十二，也不说话，只是狡黠一笑，冲十二挑挑眉毛。但是十二却明白她的意思：嘿，看我的。
　　只见这小个子姑娘突然双手向上抱住自己的头，手腕一使劲“咔”的一声，这姑娘自己就把自己的头掰断了。
　　十二眼睛瞪的溜圆，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去看身旁正在给她梳头的几位丫鬟姐姐，可是谁都像没事人一样，专心于自己手里的事情。该梳头的梳头，描眉的描眉，理衣的理衣。
　　十二眼泪都下来了，难道姬无寿这里都是这么处置没用的下人吗。这姑娘一路假扮自己，好不容易平安到了周饶，连个赏都没有，就这么自裁了。
　　十二越想越伤心，又是为自己担心，眼泪噼里啪啦掉个没完。这下可让整妆的姐姐着了急。她见十二的眼泪没完没了的往下掉，刚刚敷的粉全都冲掉了，脸上一道一道的泪痕。这么下去，还怎么得了。
　　“行了，你玩够了就赶紧的，吓唬她干什么！仔细一会误了事，爷罚你，我们可不相干的。”
　　“哎呦，这就急了，才多大的事呢！”
　　十二还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以为是自己哭，耽误了她们，一会怕姬无寿怪罪，于是正抽抽噎噎的想着擦干眼泪好好坐着。
　　谁知道就看见刚才那个自己扭断了头的人，歪着脑袋又把自己的头接上了。十二犹在惊异中，尚未来得及惊喜，就见这姑娘又摇头扭腰又抻胳膊伸腿的，期间伴随着数声“咔咔”的骨骼崩断之音。
　　结果只见眼前的人突然就变成一个容长脸颊，苗条身材，细长身段的翘娇娘。
　　“她她她……你你你……”
　　十二哪里见过会缩骨之术的呢，当即就又惊又喜，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了。
　　“哈哈哈哈，你是哪里拐来的宝贝，这么有趣呢？”
　　金蝉刚在十二面前表演了一回大变活人，十二也十分捧场的连连惊呼，让她这个表演的，也十分尽兴。
　　“你也快些的妆扮起来，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刚才为十二敷粉的姐姐见她终于止了眼泪，又快手快脚的重新忙活起来。看到金蝉还在这里逗十二，担心这姑娘一会再被逗恼了，耽误姬无寿的正事，再连累大家一起受罚。所以赶紧催着她也去妆扮起来。
　　原来这金蝉自小无父无母，无师自通学得一身坑蒙拐骗偷的好本事。但是到底年纪小，又没有靠山，失手被抓，关进了大牢。正巧牢里有个正在躲仇家的老骗子，看她天分不错，就连骗带哄的把她收为了关门徒弟。
　　这老骗子也是名噪一时的神偷一个，只是年轻气盛，结下的仇家不少。年轻时又喜名好利的，收的徒弟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等到他年纪大了，竟然联合仇家想要把他扳倒，好继承了他的衣钵本事。
　　但是俗话说得好：人老精，鬼老灵。这老骗子，骗了一辈子人，到最后谁也不敢信了。所以他徒弟联合仇家想要骗他入局的时候，他竟然没信。他徒弟见软的不成，就打算直接杀了他。于是这老骗子无处可逃，只好故意当街偷盗，正好被店家抓个正着，就关进了这大牢里。
　　金蝉进了大牢也不老实，多次撬锁想要逃跑。但是她小孩子一个，怎么能轻易就出了这大牢呢。跑几次就被找回来几次，且抓她一次就鞭子抽一次。可是这孩子就是个轴的，总也歇不了逃跑的心思。
　　老骗子冷眼观察了她一阵，诱哄着让她认了自己做师傅。于是才带着她一起逃出了大牢，从此师徒两个相依为命。
　　只是老骗子当初虽然侥幸逃脱了自己徒弟的追杀，但是到底受了伤，在大牢里又没得到好的救治。不然他也不能在牢里呆这么久。现在终于出来了，他便想教出一个好徒弟，既把自己的一身本领都传承下去，也好以后给自己报仇。
　　金蝉起初也没拿老骗子的话当真，只想着等他带了自己出来就寻个机会逃跑。她人小入江湖，早就懂的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故出来以后总是想着逃跑，谁知道他越是这样，老骗子越是欣慰：这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啊！都不用自己教，她就知道谁都不能信。
　　于是师徒俩个你逃我追，你匡我骗的，就这样晃晃荡荡的从北到南，自西向东，走遍了江湖。老骗子的本事也都在这几年里给金蝉学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后来老骗子的徒弟听说他又收了个关门弟子，悉心教导着，且自己这个小师弟也天资过人，竟然慢慢在江湖上闯荡出了名号。于是师兄弟几个又是重新聚首，谋划一番，再设了个圈套。这次终于把他们这从未谋面的小师弟给抓了个正着。
　　后来老骗子乔装易容，缩骨变身，好不容易混进去把她给救了出来。只是这老骗子自己却没熬过去。
　　金蝉为了给师傅报仇，便投靠了姬无寿。她卖命给姬无寿十年，姬无寿助她重夺师门，剿灭叛徒。
　　因为金蝉是个江湖人，虽然如今效力于姬无寿门庭，但到底只能算半个手下。且她一身捉弄人的本事，谁也不敢和她争辩什么。
　　“知道啦，这有什么难的呢，先让我松散松散的。”
　　金蝉活动完筋骨，便自顾自坐到十二身后的桌子旁，踢掉脚上已经不合脚的鞋，倒茶吃饼，自在的很。
　　身后的姐姐正在给十二梳头，她回不了头，只能从铜镜里盯着金蝉去看。心里却不住的嘀咕，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物，看来自己一夜之间就突然长高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情。果然是自己井底之蛙了，当初要是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当初就不该瞒了姬无寿，惹出后面这许多的麻烦事情来。
　　金蝉休息够了，见十二这边也打扮的差不多，她便自己转到屏风后面。十二看不见她在干嘛，只能听到水响，估计她也是开始要妆扮起来了。
　　果然没多一会，就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清秀婉约的姑娘来。发饰衣着，都和这屋里的其他丫鬟一个样子。
　　“你你你………她她她……”
　　十二看着来人的脸，又犯了傻。
　　“哈哈啊哈，你果然有趣。比她们可爱多了。”
　　原来这金蝉进去出来，又换了一副面孔。刚才进去时还是大眼镜，高鼻梁，鹅蛋脸的大家闺秀，出来就变成了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口的小家碧玉。
　　虽然换了一副模样，但是眼睛里还是像有簇簇小火苗在燃烧一般的明亮，十二看了她的眼睛就知道这还是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只是怎么变了长相！
　　“她是会易容的，以后可得防好了她，指不定哪天就变了我们的样子来招惹您生气了。到时候您可记准了她，别冤枉了我们。”
　　身后给十二梳头的姐姐算是她们的小头目了，知道以后自己是得长久的服侍十二了。如今便主动的和她攀谈起来。
　　“眠琴不怕，你答应将来给我做娘子，我就一定不给你惹麻烦。”
　　十二这下更惊的僵直了背——她不是个姑娘吗？怎么说话的竟是个男人的声音！
　　眠琴不理金蝉，给十二梳好头发，戴上珠翠步摇。项链耳环，戒指手镯，依次都穿戴整齐了。众人退后几步，一齐福身行礼。
　　“奴婢见过世子妃。”
　　十二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还是刚才的眠琴上前一步将十二从座椅上搀扶起来。小声提示道。
　　“娘娘，奴婢以后都是跟着您的，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叮嘱我们即可。奴婢唤作眠琴。”
　　“奴婢妙棋。”
　　“奴婢旧书。”
　　“奴婢染画。”
　　四个丫鬟一一在十二面前行礼福身，自报姓名。十二知道自己如今应该给点什么当做见面礼，但是她确实身无分文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红着脸也学着她们的样子行礼，结果赶忙就被身边的眠琴一把扶起了。
　　这边十二还要说些什么，只是外面有人来请。
　　“禀世子妃娘娘，随性的仪仗都已安顿妥帖，若是娘娘休息好了，就可登车回府了。”
　　“知道了，备车吧。”
　　眠琴未等十二吩咐，径自回答了外面的人。于是来人行礼退下，十二依然站在一边，看眠琴他们几个收拾妆匣。
　　还有一个闲人就是金蝉。十二不知她到底是男是女，虽然好奇但是也不敢主动亲近她。
　　金蝉也不理十二，只是一直缠着眠琴。一会是娇娇柔柔的女儿音，拽着眠琴的袖子撒娇。一会又是个清澈悦耳的少年声，半抱着眠琴的腰身不撒手。
　　“眠琴姐姐，你什么时候归家，我娶你当老婆好不好。”
　　“眠琴姑娘，小生实在爱慕你，待我求了姬无寿，把你许给我好不好。”
　　“你快躲开罢，这话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了，如今又拿了来哄骗我。”
　　眠琴起初并不理她，只是被她缠的实在烦了，于是也冷笑着拿话堵她。谁知道越说她越来劲。
　　“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何时骗过你呢！你去问问她们，除了你，我还对谁这样上心过呢！”
　　十二站在一边看金蝉围着眠琴打转。这么一个美娇娘，吐出来的却都是男儿音，还围着另一个貌美姑娘献殷勤。十二看的着实难受，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起来了。
　　“娘娘，我们该出去了。”
　　“好的，眠琴姐姐。姐姐，我许多事情不懂的，您多教教我。”
　　“娘娘放心，世子早就已经交代过了，您只放心就好。”
　　十二站在门口，由着眠琴和妙棋一起帮着自己戴好帷帽，搀扶着她出门。金蝉在门打开以后也没了之前的荒唐样子，也像其他丫鬟一般端庄乖巧。
　　出得门来，门外候着的众人忙向十二行礼问安。礼罢，众人依次起身退后。让出一条道路来。
　　十二虽然胆怯，可是毕竟做过公主，况且现在戴着帷帽，知道别人看不见她的脸，也就没有了多少惊慌。
　　只是按着指引，下楼后，便有娇子停在院中，十二登车上轿。眠琴，妙棋，旧书和染画也抱着行礼坐上车来。只是不见金蝉。
　　十二虽然疑惑，但是也不多问，只是安静的坐着。
　　这时却说金蝉在众人出门时，她本也一起随行，只是走着走着就脱离了队伍。再转眼，哪里还有刚才那个柳叶弯眉樱桃口的美娘子。
　　“姬无寿，你从哪里拐了这个宝贝过来。”
　　“你见过她了？”
　　“当然了，你故意安排我和她见面，为的是什么？”
　　此时姬无寿的马车旁却多出了一个虎背熊腰的长须大汉。
　　“你看她可是易容？”
　　“不是，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和我比肩的了。她的脸，是真的。”
　　“那你看她可会武功？”
　　“你到底从哪里找到她的，何苦忌惮她如此之深？实在不行，直接杀了她不是简单。”
　　“我当日赶到真人祠的时候，她比我先来一步。”
　　姬无寿略微思索，还是和金蝉说了实情。金蝉这人虽然出身江湖，但是因为她有仇未报，所以还用得。
　　“哦？那倒真有点蹊跷。”
　　“我怀疑她有同伙，现在已经让赤冶派了人跟着。你日后行事，若是发现异常，及时来报我。”
　　“好说，你把眠琴许给我，我保管把这事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想讨老婆，凭你自己本事去。”
　　姬无寿说完也不再理他，任她在车外叫唤了一阵，就没了声音，他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