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女》老赢

10、第 10 章

　　“是人是妖，有什么分别？”

　　宫赋看着十二认着而执拗的眼睛，还是如往常一般，玩笑着问她。

　　“若我是人，十二打算怎么办？若我是妖，十二又奈我何？”

　　“若你是人，我便要问你为何会出现这里，可是也被那胖头妖鱼骗至此处。若你是妖，我还要问你，可知那一树的安魂果是否平安，再者，可否带我离开这里？”

　　“哈哈哈，十二啊。”

　　宫赋一脸玩笑，但是眼睛却不再盛满笑意。待到听见十二的回答，复又恢复了往日与十二相处的放荡不羁之态。宫赋笑过了，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问向十二。

　　“十二这卦，可能破解我们此时的危急？”

　　“不能。”

　　十二看着宫赋满脸的戏谑，虽然特别不想承认，但还是吭吭哧哧，不情不愿的说出了实话。

　　“走吧，我来带你出去。”

　　宫赋站起来，抖抖衣衫，颇为潇洒的走在前面。只见宫赋自如的穿梭在遮天蔽日的繁花茂林，奇珍异草之中。十二因为双手之前被树木划伤，沾惹了那两只丑陋的□□，现在只把双手缩在袖中。紧紧跟着宫赋往前走。

　　狗东西倒是非常不见外，依然追着十二撒欢玩闹。见了宫赋，十二许多问题想问，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慢慢便落下脚步。宫赋似有感应一般，终于停下来，回头去看十二。

　　“十二可是还有话要问我的？”

　　“宫赋，我见到了一只胖脑袋的大头鱼，但是你来之前他就不见了，还有一棵参天巨树，胖头鱼说那是安魂树。”

　　十二望着宫赋，脸上都是担心。

　　“宫赋，那树上都是肃慎万民的魂魄，现在树不见了，那这些魂魄呢？”

　　“十二，你可知，为何是你来到这里。”

　　宫赋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难得一见的严肃起来。

　　“宫赋。”

　　十二想了半天，只是无助的看着宫赋，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看着这样的十二，宫赋还是叹息一声。罢了，何必为难她呢，她该是早都算妥了一切。后面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十二不知，我也不知。我们静观其变吧。”

　　宫赋话毕，转身继续向前带路。十二闷闷的也跟在后面，因为心中有事耽搁，竟是没有留意到，一直在自己身边争闹撒欢的狗东西何时不见了踪迹。

　　“到了，十二回去吧。”

　　“宫赋，你去哪里？”

　　宫赋领着十二，不知不觉间就走出那片繁花胜地。只是眼前虽然开阔，依然是没有路的。宫赋把十二领到这边站停下来，便不再前进，反而是让着十二继续回去。

　　“十二不要担心，我一直陪着你的。”

　　“宫赋骗人的，我再有一日就要离开这里，去往周饶了。宫赋从未问我家住何地，又该如何去找我呢。”

　　“十二莫怕，我自有我的办法。以后十二若是遇到难事，便拿出这钱币，握在手心唤我名字即可。我一定立时出现在你面前。十二信我吗？”

　　宫赋看着十二委委屈屈的样子，终是伸出双手，将她的掌心摊开，拽出刚才布卦演算的钱币。告诉她这呼唤自己的法子。十二尤是不信的，只是她细细思索起来，宫赋确实没有骗过自己，况且每次自己遭遇这些蹊跷事情，都是宫赋陪在身边。

　　于是她也就将信将疑的收起钱币，手指捻过这三枚钱币。她解开绳子，拿出一枚，用手上的红绳穿了挂在宫赋的手腕子上。宫赋的手指修长，指头莹润饱满，但是竟然出乎意料的冰凉沁人。十二略微惊异，手上的动作稍作迟钝便继续捧着宫赋的手腕子开始打结。

　　刚才十二的双手接触到宫赋冰凉的肌肤时，她些微的迟疑也让宫赋惊得要缩回手。十二赶紧回神，手上稍稍使了一些力气，将他的手拽回来。十二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更不去看他，假装刚才一无所觉。

　　“宫赋，那你莫要将这绳子解下来，须得时时看着，才好记得还有我这个人。”

　　十二毫不客气的将这绳子系了个死结，临了还试试松紧，仔细的拽着，终于觉得放心了，才抬头去看宫赋。

　　“十二放心，和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只怕是你倒忘了。”

　　“不会的，我也记着宫赋，相信宫赋。”

　　“下次见你，可得让你将这话都签字画押，才好防着你以后反悔。”

　　“那好，我等着宫赋来找我画押。”

　　十二听到宫赋和自己玩笑，终于也慢慢开怀。她笑嘻嘻的看着宫赋，见他瓷白的手腕戴着红绳煞是好看。也自己挽起袖子，将剩下的两枚钱币绕着圈戴在了手腕上。

　　不同于宫赋直接系了一圈，十二惦记着宫赋教给自己说的，要握在手心里。十二唯恐直接系在手上不方便摘下来。于是用绳子穿了钱币，系了死结，长长的绳子在手腕上绕了三圈。

　　十二笑着向宫赋举起自己的手腕，还调皮的转动的手腕，听见钱币撞击的声音，虽然不似玉石环佩的清脆，但是也瑟瑟轻盈，十分好听。

　　宫赋看着十二的笑脸，不自觉的将双手背于身后，另一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手指，细细摩挲着手腕上的钱币。

　　“宫赋！”

　　“宫赋是谁？”

　　十二睁开眼睛，自己还是在香风绣被的船舱里。不同的是，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宫赋，而是一脸怒色的姬无寿。

　　“梦中见到个妖怪。”

　　十二猜测自己应该又是昏迷不醒了，才惹的他如此盛怒。每次自己遇见宫赋，都是沉睡不醒之时。可是这种事情过于玄奥，不便对外人多说。

　　可是自己确实和姬无寿说了太多的谎话，他已经很不满意了，还警告自己再不听话就杀了她。十二慢慢思考，若是昏迷中和宫赋逃跑，有没有可能彻底摆脱姬无寿呢。

　　但是此事过于冒险，还是不值得尝试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平息他的怒火。

　　“我小时曾经听说妖将阿一的故事，如今就要到周饶，故此想起来。这妖将阿一就是在周饶被武王封为将军的，可能是睡前想的多了，梦里竟然就梦到了各样的妖怪。想来是世子威仪昌盛，即使是在梦中，妖魔鬼怪也被震慑，从而救了奴婢。”

　　十二现在做奴婢越发的鞠躬尽瘁了，才一日的功夫，跟着这些花船上的姐姐妹妹们，就学会了说好听话哄主子开心了。且端的是资质一流，悟性极佳。拍马屁的本事精进非常。

　　“你好好休息吧，最晚今日午后，我们就回到周饶了，届时你会随我一同入世子府。父王母妃面前，我会尽力为你遮掩，但是你自己也要尽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姬无寿不想和她争辩，左不过今天晌午过后就能达到周饶。自己的人已经在码头整装待命，只要这船一入港，他就彻底安枕无虞了。

　　朝仪也发来消息，一切顺利，预计今天傍晚就能抵达世子府。到时两厢人马一汇合，就齐整了。

　　“过了今日，神谕公主就是我姬无寿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你能活到哪一天，就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奴婢明白了。”

　　姬无寿见十二垂首低眉，十分乖顺，也不再和她废话，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门外赤冶已经等候多时，见到姬无寿出来，赤冶紧随其后。

　　“找人去看着她，不管什么时候，身边不能离人。若是发现有人和她接触，都仔细着慢慢跟着，切忌打草惊蛇。”

　　“是！属下这就去办。”

　　“还有何事？”

　　姬无寿见赤冶领命以后还不离开，遂继续问道。

　　“禀少主，宫中传来消息，三日日后便是王后娘娘的寿诞，之前因为石姑娘的病情，我们耽搁了几日行程，因此比预计的回来了晚一些。如此一来，怕是留给石姑娘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原来当日因着十二突然落水昏迷，姬无寿又连夜折返肃慎，到底是耽误了行程。虽然赤冶及时与迎亲的队伍串通好，故意出些事端，拖慢回程速度。姬无寿这边又急急的雇了船，才堪堪为自己挣出半日时间。好为与队伍汇合做准备，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多的时间让十二演练了。

　　“不妨事，我观她行为气度倒是不差，况且她向来是个会演戏的。这又是王后的寿宴，神谕公主再是稀奇，也不能抢了国母的风头。想来那天不会出太大的乱子，回去以后抓紧时间，教教她，应该也能应付过去的。”

　　姬无寿听了赤冶的话，沉思一会，倒也想的开。万幸众人皆知，十二公主是在山野间长大的，就算这个冒牌的表现不佳，也不会引起太多怀疑。

　　姬无寿又和赤冶将回程的事项，一桩桩，一件件的都重新对了，再三演习过了。确定没有什么出入之后，就吩咐他下去准备了。

　　不同于姬无寿的忙碌，十二这里但是清闲的很。可能是得了姬无寿的吩咐，那些花娘都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没事不敢出来乱走。十二这里也是特意交代过的，无事不要过来找她。

　　其实就算没有姬无寿的命令，这些娇俏的姑娘们也不敢过来的。倒不是十二不招人喜欢，而是她这个人着实怪异。

　　那天晚间，红菱特意从自己所制的各式香饼，花露里挑拣了几样清香淡雅的来，想要送过去给她。趁机再结交结交，若是走的时候能将自己带走，那就最好不过了。

　　结果到了十二房中，却怎么也没法将她叫醒。红菱上前去推推她，只觉得十二身子非常沉，且又凉又硬。不像睡死了，反而像死的人一般。红菱小心的试她鼻息，果然是没有了呼吸的。红菱不然说，只能报给大夫说又昏迷了。

　　这位姑娘自上船来就是昏迷不醒的，公子一直让人仔细照看。如今若是不行了，迁怒与她怎么办。红菱恨自己起了小心思，不该投机到她这里。

　　谁知自己正焦急苦恼，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醒了，正要吃饭呢。红菱亲自去看了，那位姑娘此时已经下来坐着，吃起了热汤面。哪里还有一点灯枯油尽的枯败样子。

　　红菱顿时吓的就跌坐在地，心里一直泛着嘀咕：这人太过诡异。

　　话说十二醒来以后，自觉筋骨舒畅，无一点不适。就连手指上的划破的伤口都已经痊愈了。

　　十二不再纠结于宫赋又突然的消失不见，而自己又是如何从那荒唐之地回来的。她抬手去看自己的手腕子，果然有两枚红线穿好的钱币。十二摇晃这手腕，笑眯眯的听他的响声。

　　自己乐了一会，就开门找人，说想吃饭。门口候着的小丫鬟去厨房传了饭，此时只有热汤面最快。十二也不挑，说最快的就好，就回房安心等着吃饭。

　　红菱见了十二，心内恐慌，故剩下的半日行程里，竟是再也没来探望过。其他姐姐妹妹们不如红菱会讨巧钻研的，自知自己不如她，连她都放弃了，自己就更不上去找不自在了。于是剩下的半日里，十二倒是乐得自在，吃罢饭，也不去外面闲逛，只是继续睡觉。

　　十二这回终于确定，每每自己遇险都会碰到宫赋，不管是不是梦里，宫赋都能赶来。如今还有了这钱币，十二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实验实验。

　　于是见无人来找寻自己，便重新拥被而睡。只是这一次却无梦无险，直到船马上靠岸了，才被人摇晃醒了。

　　“小公子，我们到了，该下船了。”

　　“好的，我这就来了。”

　　十二在小丫鬟的服侍下急急的洗了脸，重新梳头换了衣服。出房门时，俨然一个俊俏灵动的好少年。

　　十二又是做男儿打扮，到了甲板上，就被赤冶领着编进了一样打扮的长刀卫队伍里。姬无寿只是在十二过来时看了一眼，并未同她说话。

　　待的船终于靠岸，十二便随着侍卫们下船登车。十二刚才现在船上就听到了岸上熙熙攘攘的热闹声音，玩就耐不住想下来看看。只是在码头早已经有安排好的车辆等候着。十二跟在队伍中间，因为贪新鲜，便一直四处张望着。也就没有发现身边的异样。

　　十二虽然好玩，但也是跟着前面的人一直走着的，只是突然周围的侍卫们就都消失不见了。姬无寿的长刀卫一下船，便像鱼入江海，瞬间便四散而去，隐去在人海里。十二来不及思索，就见一辆乌蓬马车停靠在自己面前。

　　“上来。”

　　“是。”

　　果然，这车里坐的是姬无寿。十二顺从的上了车，坐在姬无寿对面。见他也不管自己，索性大着胆子掀开轿帘去看外面的街市。

　　周饶不愧为南方霸主，果然盛景繁华之处。十二趴在窗口，只恨自己只长了两只眼睛，如何也不能把这街景看尽。

　　姬无寿见她这般模样，也着实纳罕——这实在不像个精于心机，算于欺骗的人。可是她身上的谜团又实在太多。

　　车辆渐渐远离港口，人流也就稀疏下来。十二尤是没有看够，但是被姬无寿叫了回来。

　　“待会你一直跟着我，不要擅自行动。若是发现你不老实，到时候刀剑无眼，你要是白丢了性命，可别怨我。”

　　“是，奴婢知道了。”

　　“进府以后，你就是世子妃了，不要再自称奴婢。”

　　“嗯，我记得了。”

　　姬无寿在马车里嘱咐了十二几句，就不再理她。车外面也渐渐安静下来，不似刚才穿行于闹市时的喧嚣热闹。十二虽然好奇，但是也不敢随便再掀开门帘子偷看。

　　车辆终于停下时，十二去看姬无寿。姬无寿察觉到十二的目光，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自行下车去了。没有吩咐，十二就继续缩在车厢里等着。

　　这时的十二，还是有一点害怕的。等了12年，终于嫁到了周饶，虽然方式和自己想象中差的太多，但是阴差阳错的，她到底没能躲过命运的安排，还是嫁了进来，还是世子妃。

　　往后的路，该是什么样的呢。十二下意识的握紧手腕上的钱币。宫赋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周饶呢。

　　十二还在独自担忧，车门就打开了，姬无寿看了十二一眼，示意他下车。她便乖巧的天下车来。谁知刚刚迈步准备跟上姬无寿，就被一个小孩子拦腰抱住了。

　　“呀！”

　　十二被唬了一跳，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死死的抱着十二的双腿。孩子脸上也满是脏污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又给又亮的。此时正紧盯着十二。

　　十二刚出声的时候，两边就有人上前来要拉开这个泥孩子。只是这孩子竟然出气的有力气，两个侍卫都没能把他的手拽开。

　　他们几个在这里拉拉扯扯，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原来他的车就停靠在驿站门口。十二看见姬无寿折返回来正朝自己走过来，也急的不行。低头去看这孩子，还是死死的抱住自己不肯松手。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出来抱住我！”

　　十二委委屈屈的回答着。

　　“你把手松开，自有人来带你去吃饭。”

　　姬无寿见旁边两个长刀卫面露怒色，就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力气大，不由也十分诧异。于是好生劝告他，叫他松手。

　　只是这孩子还像没听见一样，姬无寿见这孩子一直盯着十二。便对他继续说。

　　“你松开手，好好的跟着他一起走。”

　　谁知这句话倒还真起了作用，这孩子真的就听话的松开，还看看十二，然后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十二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