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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To Ann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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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今天原谅了我。
我今天做了一件错事。替小少爷添了麻烦,我很愧疚。他选择不责怪的方式,让我更加愧疚。
起因是我送他的午饭过去迟了。他今天似乎和上次的Xander一起去参加暑期足球友谊训练。因为Xander很想念上次在家里吃的三明治,所幸小少爷就让我做几份去到他学校里去。他们训练整好十二点结束,学校离家里就十五分钟的路程。我十二点再做也不迟。早上Teresa交代给我一个任务,就是把柜子里的餐具都清点出来,还有就是,她要捐一些衣服出去,她只说一年以上的季节衣服全部打包。我为这两件事头疼不已。Teresa很喜欢收藏瓷具餐具,连咖啡杯子都有百十个,餐厅旁有两个架柜,全部都用来放置供她想起来了用一用。她叮嘱我,要把杯子的款式都录入到表格里,让她有个对照的清单。我边拿着笔用简单单词列表记录,边头疼她何时这么会折腾人了。
我一个一个地小心翼翼地端出来放到桌子上观察,按照Google到的杯子分类去归纳,再弯腰一个个地去放到一边去。我请王妈妈能不能帮帮我,一个记,一个放,她呆滞地擦着围裙,赶紧拒绝我。我这匍匐着,再直起来的动作来回了不下百次,到了末,已经完全不能伸缩自如,几乎是以爬行动物的姿势在动作。我怕赶不及做三明治,那才是要紧事,抬头看看摆钟,十点半。这时间过得可真煎熬,肯定是我今天起得太早了。等我终于摆正最后一个复古玳瑁的咖啡杯,也顾不得那是不是我的位置,在靠背高耸的主座上大喘气,一边抬头看钟,应该过了不到半小时,我还可以稍微休息十五分钟。
不对,怎么还是十点半。
我开始晃晃眼睛,仔细确认。
我才想起来,
餐厅的摆钟是不准的,正准备叫园丁去调。
完蛋了,我冲到厨房去看那里的显示器。已经十二点半了。
我去看座机,去翻小少爷的电话,阿弥陀佛他不会拒接。
事实上他还是接了,
“喂?”
“喂,”
我弱声下来,
“少爷...”
小少爷很奇怪,
“安娜?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我向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Arthur,我马上把午餐送过来。让你们挨饿了,对不起,对不起。”
小少爷:
“嗯。没关系,安娜,我和Xander吃过学校餐厅了。今天有披萨。”
我好担心:
“披萨,会不会很不健康。我替你们送些果汁来,好吗。”
小少爷:
“没关系,安娜,你别担心,你忙吧。”
我沉默,但是还是不敢挂电话。
小少爷轻轻呼唤我:
“安娜?”
我已经在流泪了,堵着嗓子。
“安娜。没事,你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饿一会儿饿不死。”
我胡乱答应了几声。把电话放下后,坐在那里流了一会儿泪。王妈妈路过来,还怪:
“哎呀,你搞什么啦,才擦过的地板,你怎么又把眼泪滴上去了。哎呦我就说不要小姑娘吧,这动不动就哭,谁是你老爷啊。”
我瞪了这个老太一眼。
我晚饭时,只想尽心尽力的补偿他,我给小少爷做了玉米卷饼,还有红薯条,泰式色拉,他爱吃多少就吃多少。
小少爷傍晚回来,在门外把大背包放下,径直上楼洗澡了。
我等了一会儿,紧张地去洗衣房去给他拿干净衣服。
谁知他今天没用自己套房里的浴室,反而在楼梯右手边的客用浴缸里大剌剌地敞着门泡澡。
我跟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只是稍微带了一下那里,不想愣是被他这尊举动吓了一跳,我惊叫出来。
小少爷也吓了一跳,明显地振动了一下光洁的身体。然后从水里拿出手,交叉抱着肩膀,头抵在胳膊上,悠悠嘲笑我道:
“胆子真小啊,敏芝。”
我拖着小碎步赶紧逃走,像点炮一样把衣服放在门口,
“呐,干净衣服。”
我急急忙忙下楼。开始很快,后来快走尽楼梯时,我特意放慢了脚步抻头去听他擦身的动静。他哗啦一下从水里起来,脚蹼打在瓷砖上,渐近要走到门口。我倒抽一口凉气,不敢再耍花样了,把任何杂念去除,抖掉一身鸡皮疙瘩。我虽真的爱他,可也真的没准备好接收他的毫无保留。
他到餐厅里来。一听到脚步声,我就摆盘替他serve上晚餐。他却没有穿上我给他的干净便服,而是裹着天蓝色的浴袍,湿发往后梳着,贴在头顶上。他倒了一杯清水,拿着笔和本子坐下来了。在腿上叠上餐巾,他喝着水,对视了我一眼。
我清清嗓子,给他介绍吃什么。
他看着餐盘里的食物,短促地笑了一下,对我道谢。
我说:
“那你吃,有什么事就叫我。”
随后我就躲到小房间里吃我自己的一些边角料烹饪的晚餐。
他很少显露得这么纨绔和桀骜。赤脚穿拖鞋,头发不吹干穿着浴室的东西就坐在餐厅里吃饭,仿佛是在酒店床上醒来都不叫不出身边女孩名字的公子。说来他也十六岁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相看女孩。这世上有他得不到的追求吗,我觉得没有。倒不是说他的金钱,其实他仅仅也只是小富阶级的一个孩子。但是单凭他对眼光的质量和掌控,我觉得他这辈子,恐怕只会苦恼是否贴合心意。
盘子在我的腿上,突然有种悲伤感袭击了我。我失神地靠在小空间的墙上,贴着没有一寸属于我的砖石,我在想我要怎么去处理我对他的狂恋呢。我的爱是很圆满却又充满着漏洞的,我不该肖想我服务的主人,我不该去垂涎一个年轻孩子的成熟。我比他年长,他却如此稳重,如此不在乎欲.望的填充与膨胀。就像他对食欲都没有什么追求和标准,那人又怎么有热情与活力。任何炽热的情感在他的身上,不过就是一记寂寞硝烟般的擦过。
我等他走了后,才悄悄出去收拾。我发现他撕了一张便笺下来,垫在餐盘下,上面是用铅笔涂出的我的简笔画。是我那副隐隐约约,不安地测探的背影。
他说:
“To Anna。”
然后一个日期。一个署名。
那一刻我突然想,
我不奢望你低头俯瞰了。这样也可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