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成真》雾白色

20、20

　　　　灯光亮堂堂地照着赛道，起跑线上错落停了几排赛车，有人在抽烟，有人在谈笑风生，飙车的人太多，没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明穗弯腰进了车门，她戴好安全带，握着方向盘，掌心都紧张得出了汗。

　　她深呼了一口气，见傅远舟拿着头盔弯腰进了副驾驶。
　　明穗看着他手里的头盔，抿着唇，一句“其实你害怕的话，不用跟我进来的。”的话还没说出口，傅远舟反手把头盔戴在她头上。

　　明穗懵了一下，能感受到傅远舟缓缓替她扣上卡扣，声音不急不缓地落在耳边：“玩归玩，安全第一位。”

　　明穗看着他被风吹起的头发，抿着唇：“那你怎么就拿了一个？我先说好，我没开过，待会开太快了撞车我可顾不上你的。”

　　“你要是真能撞车，那我高低还能夸你几句。”傅远舟曲指扣上她面前的玻璃面罩，瞥她一眼，“给你戴是怕你紧张，别待会给我半路反悔了。”

　　明穗不满道：“我要是不想开，一开始就不会上来。”

　　“你最好是。”
　　傅远舟倚着座椅，双手抱着胸，“说点实在的，你第一次开，拿第一名是不可能的，别指望这个，我也做不到。”

　　前面已经有主持人在组织开赛，所有参与的跑车缓缓开到了起始点，明穗想起刚刚看见的崎岖山路，又有点不放心回头问一句：“我应该真的不会掉下去吧？”

　　傅远舟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害怕了？”

　　“才没有。”明穗顶了一句。

　　就在此时，前方的哨声响了起来，起跑线上的跑车听到指令，瞬间离弦般冲了出去，明穗心跳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她想不了太多，几乎是凭借本能般挂挡，松离合，加油。
　　周边的景物以极快的速度往后倒退，耳边的轰鸣声几乎要震聋耳朵，明穗死死地握着方向盘，能感受到速度不停地飙升。

　　跟刚刚坐在傅远舟车上的不同，自己开快车，有种很难言的疯狂。
　　就好像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过往，全都消散在极致的速度里。

　　明穗踩油门的动作越来越重，她心跳加速，血液沸腾，那层被她紧紧封闭起来的心墙好像在被缓慢地打开。
　　她手都在颤抖，差点挂不进挡。身旁的男人握住她的手背，在挡上往上一堆，微低的嗓音就这么落入耳边。

　　“不要急，前方直路，全油加速。”

　　比风还迅猛的速度里，明穗没空看他，颤抖的手却缓慢变得坚定。她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哑黑色跑车在山路扬起了一阵灰尘，风卷起砂石，以极快地速度冲过了终点线。

　　——哔。
　　结束比赛的声响猛然响起。

　　就像发空的心脏忽然被填满了一样。

　　明穗的车往前滑了几米才缓缓停下，她茫然地靠在座位上，紧绷着的神经好像还能感知到发动机的震动，她有点泄力，摘下头盔时掌心还在控制不住地发麻。

　　外面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又接二连三响起，明穗不是第一，甚至她的车周围并没有人庆祝。
　　明明是过于安静的氛围，可明穗心里却像有股热流似的，把四肢百骸都充盈地很温暖。

　　她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抬眼去看傅远舟时眼睛里还带着茫然与无措。

　　傅远舟看她这模样，手背碰在她额头前，还毫不留情地损她：“你是把自己开傻了？还是吓傻了。”

　　“……”

　　明穗默默拍掉他的手：“我才不傻。”

　　“不傻就好。”傅远舟难得没有跟她吵架，他偏过头来，漆黑眼睛里的傲慢像是染上了层温柔的滤镜，“现在试过了，是不是觉得没有那么难了？”

　　明穗楞了下，飙车的余韵仿佛还挺留在手上，她低低嗯了声。

　　“别低着头，抬起来。”

　　傅远舟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语气又损又欠揍， “平常看着这么聪明，怎么事情一轮到自己就傻乎乎的了。”

　　明穗被他捏得疼了，拍掉他的手，不满得正要反驳，又听见他语气忽然轻下来。

　　“今天不是做得挺好的了吗。别把自己局限在枷锁里，走出去没有那么难，开始一件新的事情也没有那么难。”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他声音很轻，像是山间的风，明穗怔愣地看着他，有些不太自然地偏过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回去没有再飙车了，博美乖乖在别墅等她，明穗抱着狗狗上楼，夜已经深了，一切好像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第二天明穗没有赖床，提前半个小时去到了剧组，她化妆的时候，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起哄声，陈冠礼邀请了个大人物来客串。
　　叫蒋峰，在圈内很有名气，二十九岁就拿了影帝，演技炉火纯青，出演的角色让观众非常具有代入感。

　　明穗看见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会，到不是因为他是大咖，反倒蒋锋的模样有点像。
　　特别是不笑的时候，表情带着点不近人情的冷漠。

　　他这次客串的角色戏份是一个有点争议性的导师魏昇，凡是被他收入门下的徒弟全都大红大紫，造星能力无可否认，但他训练的方式极其反人类，更大部分人坚持不住就中途放弃的。

　　蒋峰不愧是影帝，明穗一开拍就感受到了压力。

　　他穿着件黑色大衣，布料松软地垂到脚踝，裤脚束着，鞋面光滑，他戴着眼镜，眼神却是冷的，从内外而外散发着冷峻。
　　他盯着张淼淼的眼神毫无情绪，就想在看什么没有意义的东西。

　　骨节分明的指尖因为用力爆出青筋，他按着张淼淼的头，一下又一下的往水里摁。

　　水不受控制地呛入鼻尖，张淼淼脸色都呛得通红，她额发全都湿透，在泳池边咳嗽得不停，还没缓过来，下一秒，被魏昇扯住后脑勺的头发强行仰起脸。
　　魏昇的笑很冷，阴恻恻地响在耳边：“怎么？这就坚持不住了？”

　　上次张淼淼接回何薇之后，为了破局，她主动接触这位负有盛名的怪癖老师，第一次见面，魏昇就把她摁在泳池里，美曰其名训练气息的考核，但魏昇每一次都下死手，仿佛要把她的命拿走似的。

　　明穗的演技很细腻，溺水时粗重的呼吸和细微发红的眼眶，都演得格外真实。

　　魏昇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说完话直接又把她的头狠狠往水里摁，他用的力度很大，汹涌的水流呛进肺里，张淼淼五脏六腑都呛得生疼，她扑腾得往上游，下一秒，被魏昇一把甩到到墙上。

　　身体都好像要散架，张淼淼剧烈咳嗽着，魏昇面上的情绪毫无怜悯之心，仿佛觉得没意思了那样，“连三分钟都坚持不住。”

　　他居高临下地站起来，像是看到什么笑话一样，“就你这种水平还想红——”
　　嗤笑一声，“丑小鸭都没你这么会做梦。”

　　蒋峰这张脸配上他说的话，让明穗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被明朝支配的瞬间，她掌心倏然间握得很紧。

　　魏昇毫无留情转身离开，脚踝却被人猛得拽住。
　　他错愕低头，张淼淼拉住他的袖子，直接把人也拉进了泳池里。

　　彭——
　　水花四溅，魏昇也被呛了几口水，他在水花对上女生带着倔意的眼神，她一字一顿地说。

　　“再、来。”

　　魏昇的脸色停了一瞬，而后骤然发狠，伸手就来扯她的头发，张淼淼也不服输，两人在水下扭打成一团，双方都用了狠劲。
　　魏昇把张淼淼按在水里，张淼淼一脚踢到魏昇的腰部。

　　一阵混乱中，蒋峰不小心滑倒，眼看着身体即将撞到泳池壁。
　　明穗连忙游过去：“蒋老师！”

　　陈冠礼也喊了声咔，急忙叫旁边的工作人员过去救助。

　　“没事没事。”千钧一发之际，蒋峰扶稳了泳池上的瓷砖，跟冷酷的模样不同，蒋峰的性子很友好，还笑了下，“小姑娘下手够狠啊？”
　　明穗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蒋老师。”

　　“老蒋你收着点。”陈冠礼在岸上说，“腰不好还使这么大劲。”

　　“这不是好久没演这么爽了。”蒋峰的眼神带了点兴致勃勃，“你别废话了，继续吧。”

　　“行了，演戏狂。”陈冠礼笑骂了一句，又看向明穗，“明穗这么样？”

　　明穗比了个OK的手势，有了第一场的经验，第二场明显要顺利得多。
　　无论魏昇提出什么样离谱的要求，张淼淼都能跟上他的脚步，两个演技好的人互相飙戏是很舒服的。

　　天色茫茫，空气潮湿又闷热，张淼淼身上带着几十斤重的杠铃，腰上绑着绳子，被魏昇开着电动车拼命往前面带。
　　她额发被汗沾湿，膝盖脚踝都是大大小小的青紫，但她没有怨恨也没有恼怒，只是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忍了下来。

　　魏昇连给她的饭都看起来都是惨不忍睹的，张淼淼打开盒饭，一声不吭就开始往嘴里塞。
　　魏昇斜眼看她，嗤笑道：“跟狗一样。”

　　张淼淼不说话，埋着头，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不管不顾地把饭菜一股脑扒进嘴里。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
　　魏昇的黑色风衣被风吹起，他忽然道：“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走？”

　　张淼淼扒饭的动作停下，轻声说：“魏老师，我想红。”

　　“娱乐圈不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
　　“那为什么——”

　　“因为我身边不止一个人。”张淼淼看向他，“魏老师，我不想热爱的人被辜负，我想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在的。”

　　风从远方吹过来，树叶晃动，魏昇盯她一会儿，冷笑着抚开风衣：“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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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下午的戏顺利地不可思议，连NG的次数都很少有，拍到最后几乎整个剧组都沉在了戏里。
　　陈冠礼鼓着掌站起来，“好！辛苦了两位。”

　　有工作人员递上来毛巾，明穗拿起来擦嘴自己被汗浸湿的头发：“谢谢。”
　　蒋峰腰不好，刚结束戏助理就上来替他按着腰，他看向明穗，语气带着笑，“小姑娘可以，未来可期。”

　　这几场说难不难，可也绝对算不上轻松，特别对体力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消耗，但是明穗也没有喊苦喊累，连休息的时候都在背剧本。

　　明穗感觉这没什么，只是礼貌道：“蒋老师客气了。”

　　“明穗今天的演得更细腻了。”陈冠礼走过来，“之前能感觉到你有点在刻意扮演张淼淼，虽然表演痕迹不深，但是还是能看出来你身上的状态不对。”

　　就像是陈冠礼第一次遇到见到明穗的时候，她身上的颓丧气质太强了，那种得过且过的状态让他都有一瞬间犹豫要不要选她当女主角。
　　可明穗后来每一次都能给他一点小惊喜，再加上张淼淼前期也带着点丧丧的气质，前面的戏份就顺利地拍了下来。

　　但随着剧情的进展，张淼淼在成长，独属于她的“光明感”也会越来越强烈，但明穗给人的感觉没变，甚至有越来越颓丧的趋势，陈冠礼索性给她放了假，让明穗先调整状态。

　　她第二天回来的时候状态明显好转，但是内心还不够坚定。
　　一直到今天，她好像终于跟张淼淼这个人物达到合一的状态。

　　回想完这一切，陈冠礼有点感慨：“是什么改变了你吗？”

　　明穗愣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傅远舟带她去赛车场的场景，她心脏剧烈跳了一下，但是没直说，只是摇摇头，“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陈冠礼也没多问，只是拍了拍的她肩膀，笑呵呵道：“事情往好的方向走就行，继续保持这种状态。”

　　明穗点了点头：“谢谢陈导。”

　　接下来的戏份就是些琐碎的场，很简单，明穗不到七点钟就收了工。可能是因为中场休息的时候的时候想起了傅远舟，明穗头一次想跟他分享今天在剧组里发生的事情。
　　她连饭都只匆匆吃了两口，想早点回去。可平时没想到相遇的时候，都能猝不及防地撞见，今天反倒是连人影都看不见。

　　她洗完澡等了两个小时，只等到了急匆匆过来拿文件的孟词。

　　前胸趴在在沙发上，明穗看着孟词进门又出门，口中那句话憋了半天还没憋出来，孟词仿佛猜到了什么似的，笑着开口：“太太，后天有个宣发会，全部人都在加班，傅总今天会很晚回来。”

　　明穗哦了声，默默转回头。
　　幸好明天是周末，明穗可以晚睡一点，她等到了两点，最后是困到坚持不住了，才上去睡的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楼底下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回过来的痕迹。

　　明穗都不知道是不是成习惯了，以前动不动就能看见傅远舟，现在这么突然看不见了，她心里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她抓了把头发，吃完早餐后又无所事事地等了半天，她顺手发了条消息，谁成想等来不是傅远舟，反而是季宁回国的消息。

　　连夜赶回来的飞机，一个小时后到。

　　季宁总是这样，总爱搞些先斩后奏的事情。
　　明穗有点无奈，不过也算是个小惊喜了。

　　找不到傅远舟的烦恼扔到脑后，她的唇角一点点弯起来，最后还是等不及，连忙抓了件外套急匆匆地出门，连方姨在身后喊回不回来吃饭都没听见。

　　出租车在机场外口塞了会，大概是知道季宁回国的消息，里里外外都围了一大圈来接机的粉丝。
　　明穗看到他们手里都拿着灯牌和信封，个个脸蛋红扑扑兴奋地看着机场出口。

　　人太多了，明穗带着帽子，差点被汹涌的人群挤出出口。
　　她费劲地绕了一个圈，刚拐了个弯，还没休息半秒，有人从身后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明穗眼睛睁大，下意识就想来个过肩摔，还没来得及动作，女人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停停停，是我！”

　　明穗顿了一下，回过头去，恰好对上了季宁墨镜下的眼睛。
　　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概是被粉丝追太久了，她头发都是凌乱的，狼狈得不像电视剧上明艳的大美女。

　　明穗盯着她看了三秒，噗呲一声，还没笑出声，被季宁没好气地捏住嘴巴：“再笑我打你了。”

　　明穗立马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了拉链的动作，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真挚得厉害。
　　季宁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下，随即冷着脸看向助理小叶：“瞧你干的好事！这都把我的行程给泄露出去了！”

　　小叶是个年轻姑娘，被吼一下肩膀都瑟缩起来：“对不起，宁姐。”

　　“好啦。”明穗笑着挽上季宁胳膊，“还不是因为你现在太火了，季大影后。”
　　季宁脸色还是不好，但好歹还是把火气给压了下去，她把手中的礼物递了过来：“给你。”

　　“谢谢季影后。”

　　礼物都还是次要的，对于明穗和季宁来说，相见的机会才最难得的。
　　两人找了个私密性强的餐厅进去，季宁让小助理先回去，自己松了松肩膀，拿着菜单就是一顿乱点，脸上的表情很无语：“累死我了真的，国外的饭菜真不是人吃的，一点油水都没有，拍这部戏我都瘦了八斤。”

　　明穗被她说得直笑，把洗好的茶杯递过去，“起码又完成了部作品，你那部导演不是很出名吗，听说是奔着奥斯卡去的，拍完你不又得升个咖？”

　　“八字还没一撇呢，能不能播出都是个问题。”电影卡审核是常事，季宁没想这么多，反倒是另外提起个话题，“你呢，你那部拍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好。”明穗道，“你还别说，太久没拍戏确实会了少点手感。”
　　“谁叫你隐退这么多年。”季宁一听这个话题就很激动，猛得一拍桌子，“你要是不隐退，你现在可能比我都还火——”

　　她声音越来越大，明穗连忙把她拉下来：“好了好了，你再大声点，就把外面你的粉丝给引进来了。”

　　季宁没什么好气：“私密性这么差，我待会就去投诉这家店。”

　　明穗眉眼都泛上点笑意，她正打算说话，手机忽然叮咚响了一下。
　　是傅远舟的消息。

　　z：【忙，可能不回。】

　　明穗楞了一下，慢吞吞地回了哦过去。

　　季宁盯着她看一会，撩起耳边上的碎发，像是不经意那般问道：“怎么了？谁发的消息？”

　　明穗摁灭手机，没有防备：“傅远舟。”

　　“什么事啊？”
　　“就晚上不回来。”

　　“噢，”季宁像是恍然大悟那样，又忽然道，“年年，你很不开心吗？”
　　明穗楞了一下：“什么？”

　　“傅总不回来，你很不开心吗？”

　　明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紧张，她摸了摸脸颊，“有吗？”

　　“没有你就不会说这句话。”
　　季宁思路很清晰，视线直直望着她，“年年，你没发现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你说起过离婚的事情了。”
　　“……”

　　空气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季宁喝了一口茶。
　　“上次你挑礼物送给傅总的时候的时候我就想问了。”
　　她语气平淡，“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作者有话说

　　[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