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王子的七夕奇遇（一） ...
-
“这个怨妖一连杀了好几对母子，看来这些人还远远不够。”萧浔眼中露出几丝凝重，“它多半会下山杀人，就是时间问题了……”
闻言，淮湘猛地抬头：“七夕！今晚！”
今晚是七夕，难得出门的妇女孩童都会结伴出游，而集市，就是它的屠宰场！
萧浔也瞬间明白了淮湘的意思，看着窗外渐渐没落的夕辉，脸色一变：“不好！太阳要落山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
两人对视一眼：“走！”
爪巴似有感应，从栅栏上一跃而下，转身跑向淮湘二人来时的树林。
一户人家周围站满了人，萧浔和淮湘好不容易挤进外三层里三层的人群，只看到一具无头尸体。
萧浔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就被淮湘一把拽出人群：“跟我走！”说着，他拉着萧浔的手腕，在略显空荡的村庄内狂奔。萧浔被拉着跑，整个人还有点懵：“不是……这是干什么啊……”
“啧，你蠢？是这里出的事大，还是集市要出的事大？”淮湘不耐烦说道，脚步未停。
萧浔没有心思去想集市出什么事，因为他正在震惊：这货终于流畅地说完一个长句了！没有奇奇怪怪的断句！
穿过村庄，还要穿过一片树林才能下山。淮湘嫌速度不够，松开了萧浔，跳到树上：“用轻功！”说完，身影两下就消失在黑暗之中。萧浔侧头看了看被放开的手腕，随即追了上去。
眼前逐渐亮起来，那是七夕集市的灯火阑珊。令淮湘有些意外的是，出了后山的景象，竟十分熟悉：这俨然就是玄七的千器坊！所以那个怨妖下山来，第一个席卷的便是千器坊，而掌柜夫人自然无可幸免，正是素洛洛的预言。虽然说心里清楚仙狐的预言准确率很高，除了故意为之和法术确实不到位者，他们一族的预言几乎百发百中。这么说……淮湘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跟上来正四处打量的萧浔。
还是别了吧。
“竹公子？”玄七看见淮湘，略显惊讶，他正在加急锻造一匹货物。
“嗯。”淮湘点了点头，不经意间瞟到玄七摆在面前的货物，却瞬间感到大脑空白，微微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花朵状的暗器，花托是一个玄铁制成的底座，而花瓣则由多把角度诡异的小型弯刀组成。它们拼在一起，组成这样一种暗器。淮湘没见过这种花朵状的暗器，却对那角度诡异的小弯刀无比熟悉，因为他曾日夜面对这样一把弯刀，调查上面的图案，摹出它的样子，不断尝试造一把一模一样的，不断练习它的力道，也不断地失败……昼夜不分，废寝忘食。他曾把自己关在山洞里，一次次抛出这弯刀，企图窥得夜夜噩梦中的情形。
他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刀，也一辈子不能再见到它。
“这刀是谁托你做的？”淮湘双目中透出近乎疯狂的神色，他粗鲁地抓住玄七的肩，指尖用力。而玄七感觉自己的肩膀就快被捏碎了：“啊疼疼疼……竹公子你冷静一点！”
萧浔见淮湘神色有异，也上前拉住淮湘：“你怎么回事？！快放手！”
然而淮湘只是疯魔了一般：“你说！谁托你做的？！”
眼看着玄七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盛，萧浔也顾不了那么多，用一道灵力先护住玄七的心脉：“淮湘！冷静一点！”
仿佛是突然找回了神志，淮湘目光重新清明冷凝起来，松开了玄七。玄七刚被松开，就体力不支瘫了下去，好在没昏迷：“这是怎么了竹公子……你又是谁？”直到萧浔上前控制住淮湘，玄七才看见他。
大概是这个武器的问题，萧浔也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暗器，他的目光落在那刀上，先把人的情绪安抚下来：“没出事，没出事，你要问什么，慢慢说……”丝毫不理会刚刚无辜受害的玄七。
扶着淮湘的手本是出于好心，却被淮湘一巴掌挥开，配有嫌弃的一句：“别碰我。”
萧浔：“……”真的很气人有木有？！
“抱歉，刚才我情绪，有些激动。”
大哥你那可不是有些啊，玄七揉着快碎的肩膀苦津津地想。
“这个暗器，何人所托？”淮湘捏了个决，打在玄七身上。玄七立刻感到自己的伤全好了，又在心中感慨已经感慨了上万次的事：“修行之人真是好啊！”
“看服饰大概是南疆的人吧……”玄七认真回想一番后说道。
又是南疆！这次不仅淮湘有所警惕，萧浔也心生怀疑：看来与狩猎场那场追杀应当有所关联。
“是一个公子，我想想，他的右……”
“啊啊啊啊啊啊啊！！”
玄七还没说完，集市那边就传来一阵惨叫。
“这是怎么了？”玄七好奇地探过头去。淮湘萧浔二人对望一眼，瞬间消失在玄七眼前。
“……唉，修行之人……”
又是同样的无头尸体，躺在路中央。受惊的人们四处逃窜，生怕这种厄运也降临到自己身上。
“在哪里……”淮湘的目光扫过惊慌的人们，刚出事不久，它一定还没跑远。
“大家不要慌张，妇女孩子都到我这边来，男人站在那边！”萧浔站在一个店家门口稍高的石像上，用灵力加持了声音的传播度。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些，有人大声问：“你是谁？我们为什么要按照你说的做？”
萧浔道：“我是将军府世子，萧浔。”
在民间，萧浔的修为高深和他玩世不恭的性格一样出名，所以人们互相讨论着，按照萧浔的要求站好了。
“是将军府的那个世子！听说很厉害。”
“我不想死，我照做！”
很快，妇女孩子和男人之间显现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这一条街的人几乎都在这了，离得远一点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朝其他街道走去，而要迈步进来的人远远看见这边聚集的人，怀疑而谨慎地换了条街逛，还剩下几个小孩在两条街的交界处好奇地伸出脑袋望着。
刚站好，萧浔就朝妇女孩子那一边丢出一张符，还没来得及用灵力开符，那符就被另一道灵力炸得粉碎。
人们都是一惊，纷纷看向那个不合群还一脸吓人表情的白衣少年，立即有人惊慌大吼：“他就是妖物！”这一声如同开关按键，人群一下子尖叫连天，四处乱窜。
萧浔看向始作俑者淮湘，挑了挑眉。
淮湘：“……”
“大家不要惊慌！这位公子是好人！”萧浔先稳住惊慌失措的人群。
人们半信半疑：“真的吗？”
“……想死，就继续乱跑。”淮湘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每个人听见了。说完，他的手上闪出紫色的光，同时，一个妇女的身上也亮起紫光，是一张御符的图案。“一个个开符。”淮湘不理会人群那边一片片或惊讶或害怕的叫声，转头仰起脸看向萧浔。
一般来说开符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提前画好符纸，要用时再用灵力开符，另一种是现场用灵力画符直接使用。一般修士都喜欢第一种，那样耗费的灵力会少的多，但淮湘一般都是用第二种，因为他懒得提前画符。
萧浔对他这种灵力的铺张浪费感到深恶痛绝，原本先前的召灵阵他是有准备符纸的，结果让淮湘抢先直接画符了，浪费了他不少灵力。
人们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不统一圈起来画御阵，而是一个个画御符……这代表什么？代表那个妖物就在他们之中啊！萧浔不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而是立刻明白了淮湘的意思。他甩出一张御符，手中红色的灵力乍现，一道灵力穿透符纸后，分散成许多红色光点，每一个都落在不同的人身上。随后人们发现手背上亮起一串符文，代表正在被御符保护。
淮湘没再给人加持符咒，他看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稍微弯了弯唇角：“加持了分身咒？”萧浔感到扳回一城，颇有狂妄味道地说：“是啊，本世子厉害吧？”
淮湘转过头去：“一般吧。”
今日七夕，集市道路两旁挂满了灯笼，映亮了整条街。淮湘一个人站在人群之外，从萧浔的角度看过去，他背后没有纷杂的人群，只有一串串暖红的火光。他的白色衣服是萧浔的，但少年亭亭玉立，自有一番仙风道骨，萧浔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衣服，它变得很陌生，就好像从来都是属于这个清隽公子的。
“……世子殿下，那个妇人还没有符咒……”男人这边是直接布的大御阵，此时一个公子出于好心说道，一边指了指妇女人群中一个黄衣少妇。
闻言，人群出现一阵骚动，黄衣少妇被人们让出来，脸上是楚楚可怜的慌乱，恐惧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说着，手臂微微颤抖，像极了因为出现未知情况而惧怕的柔弱少妇。
人群中还有人傻傻安慰：“没事的，不要慌，让世子再帮你弄一个。”
萧浔和淮湘都立刻警惕起来，淮湘更是动作极快地上前，迅速用银棘鞭缠住那个黄衣少妇。
黄衣少妇一脸惊慌和恐惧：“你们干什么？我只是没有符咒啊？！”
讲话的那个公子也有些疑惑：“不是……二位抓她干什么？”
萧浔看到淮湘已经出手了，就干脆直接在石像上坐下来了，此刻他两只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那个公子：“邪物是不能沾上符咒的，因为这对它们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话音刚落，人们就见那个黄衣少妇扭过了头——那是一种活人完全做不到的角度，她生生把头扭了一圈，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它发出一声尖叫，人群迅速溃散，妇女孩子惊叫着跑开了。
怨妖的黄衣身体消失成一缕黑气，只剩下一颗头颅。银棘鞭没了捆绑的对象，散开了来。那颗头颅一边极速移动，一边发出怪笑。
它追上了一个粉衣少女，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那少女瘫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一点点挪动着腿：“不要，你不要过来！救命！救命啊！”怨妖张开长在那头颅上的嘴，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意图一口吞掉那妇女的头。
少女眼睁睁看着它凑近，恐惧地闭上了眼，尖声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可预想的死亡没有来临。
淮湘捡起银棘鞭，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张手帕擦了擦灰。
少女战战兢兢地睁眼，却发现头颅嘴巴大张着，散出恶心的腐臭味，却动弹不得。少女也不知那来的勇气，一巴掌扇在那头上，把它扇到地上，还弹了两下。粉衣少女闭着眼睛站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哭还一边用脚在上面踩：“啊啊啊！魂淡！！去死！！”
那怨妖脸朝下，咬不到人，只能发出含糊的叫声。
“……哎呦……”萧浔不忍地眯起眼：“真惨呐，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淮湘叹了口气，上前拉住粉衣少女：“行了，交给我吧。”
那少女看了看淮湘，吸了吸鼻涕，又补了几脚，才哭着跑开了。
淮湘抱胸站在那头面前，那只怨妖一下子腾起来，嘴终于得空，大喊一声：“我【操！”那还是一颗妇女的头，却发出男人的声音：“那贱丫头！踏马太狠了！果然女人都该死！（断头妖行为请勿上升作者）”
“……你还要跟我打么？”淮湘看了看面目狰狞着活动面部肌肉的怨妖。
忽的，那断头混浊的眼中有什么东西褪去。
“切。”那头颅看了淮湘一眼，忽然变成一个黑衣男子，眉眼还有几分俊美，还能算个美男子，这大概是他生前的模样。“打你女马啊打，不要把本王想的这么粗鲁，要不是还没找到那个贱人之前本王还不能消散，你以为本王想杀人啊？本王杀的人都是之前或是现在对丈夫不贞的贱人好么，之前还杀过一个杀了人的……就算这样，本王都给她们做了超度好么？！好歹本王生前也是风流倜傥公子无双，容貌可是天下第一……”
另一边传来一声嗤笑，萧浔见断头妖转头看他，就指了指淮湘：“真能吹？你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着的人长什么样，还天下第一，你家住哪啊兄台？”
断头妖瞥了淮湘一眼，选择转移话题：“行呗，左右被你抓了，你想怎样？杀了我？”杀戮过重的妖是不能入轮回的，比如这只断头妖。
“我，能让你入轮回。”淮湘收了鞭子，淡淡地说。这只妖确实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不可原谅，但若能在消散前做点好事，也算是赎去一些罪。
“哦？怎么说？”断头妖来了兴趣。
“……会打扫么？”淮湘指了指乱成一锅粥的七夕集市，“攒功德。”
“切，怎么不会，被那个死女人哄骗着离家的时间里，什么事没干过？”断头妖不屑地哼了一声。
“她是用孩子诱骗你的吧，就像是‘这是你的孩子你不能不管他’之类的，最后还害你上断头台？”萧浔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包瓜子，一边说一边磕。断头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萧浔那包瓜子撒了一地。
萧浔低头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瓜子，一脸幽怨地看着淮湘。
淮湘：“去帮忙打扫。”
“差不多吧，那孩子根本不是本王的，那死女人水性杨花，最后还跟着她的那个娼夫反过来陷害本王杀人……”
“……无论如何，都不能，随意夺取他人性命。”淮湘忽然轻轻说道。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萧浔收拾的动作停滞了。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短短的时间，萧浔对淮湘的印象可能只有“娘”和“小动作也很娘”，但现在，似乎要加上这样一句口头禅。
“但杀人的，不是你，有人，对你做了手脚。”并有意让我遇见你。淮湘没有把话说完。
断头妖看着自己的手掌：“你绝非善类。”他倒不是隐瞒，只觉得没必要，若对方毫无察觉，说出这样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再说，他对于这些不守妇道的女人的恶意，是真实存在的。
“好人，话多，还容易死。”
“……我的名字是江天临，我没有杀人，杀人的是其他的东西，我无法辨认，也无法干预，我只为那东西杀的人做了超度。”江天临朝淮湘一笑，“我认识他，他是萧世子萧浔；我也认识你，淮湘。”
在场的人都明白江天临的用意。
萧浔随手拾起人们掉落的灯笼：“你认识他？他是不是绍竹那边买胭脂的？”
江天临愣了愣，却哈哈笑起来：“差不多差不多。”
淮湘想起自己被皇后打扮的花枝招展，上街游行的日子，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你的功德，还不够。可一路行善。”淮湘道。街道已经打扫好了，断头妖坐在石阶上，忽的咧嘴笑了：“小子，今天七夕，还剩下两个时辰。”
今晚的星星特别清晰
江天临：“剩两个时辰，本王带你们逛逛七夕集市。”
“不要。”两人异口同声。
“我要去找玄七。”淮湘说完就往回走。
“竹公子？”玄七扛着一个麻袋刚好路过，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回头一看。“竹公子叫我？有什么事吗？”
江天临：得，真够巧的。
淮湘道：“关于那个南疆人？”
玄七疑惑：“什么南疆人？”
萧浔侧目，提醒道：“托你做暗器的人。”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玄七皱着眉头，“我想想，那个南疆人……嘶，我应该记得啊，怎么想不起来……”
见状，淮湘和萧浔对望一眼：噬忆咒！
淮湘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眼下问玄七已经毫无意义：“你先走吧。”
看来是在他们被集市的动静吸引走后，有人给玄七下了噬忆咒。可是为什么那个人是选择下咒而不是直接杀人呢？明显杀人更加便捷……
还是南疆的人么？这种被野兽盯上却找不到其位置的感受，真是让人不快。淮湘的眼眸一点点冷下来。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南疆，万毒宫。
一个男人伸手，让青色的小蛇慢慢缠绕上自己的白色的衣袖。小蛇吐着红色的舌头，时不时亮出可怕的两颗毒牙，可白衣男人丝毫不见恐惧之色。
他发出一阵阵低笑，似愉悦似痛苦。
“师弟，很快，又能和你见面了……”
谁都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他的面上，覆着一张全黑的面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王子的七夕奇遇（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