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番外·格尔木 ...
-
再见，张起灵……
七月从床上惊坐而起，惊魂未定，那种被黑暗缠绕的窒息感还未散开，头也疼得厉害。
“张起灵。”
这时候，七月才发现自己闷出了一身的汗，浑身燥热非常。
等了一会，没听见张起灵的回应，她也没多想，只当他是晨起练功去了。
温热的水雾洒下，七月放空之余，忍不住想回忆起适才的梦。
可是梦境就像掌心的沙，越想抓住，反而忘得越多。
等洗漱完毕后，七月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只是心头残留的酸胀感让她隐隐觉得那是一场漫长而沉重的幻梦，那由梦而生的心痛，算心性坚韧如她，也无法承受。
七月没有多想，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她走到院子里又唤了一声，“张起灵。”
两人成婚也有了一段时间，平日里，七月不习惯像吴邪胖子那样小哥小哥的喊，毕竟按年龄来算，谁大谁小也算不清。
因此两人之间的称呼大多时候都是连名带姓地喊。
七月、张起灵。
“张起灵……”
喊道第三遍的时候，七月秀气的眉忍不住皱了起来。
平日里这个时候，张起灵就算出去也该回来了。
三月的天，春寒料峭，七月披着外套走到院子里，正看见小黄在龙槐树下休息——去年她领养的那只橘猫，大半年的精心照料，小黄已经从瘦骨嶙峋的流浪猫变成了一只毛光水滑的胖团子。
习惯性地，七月伸手去捞起橘猫。
“喵！呜……”
还没等七月摸上去，本在睡觉的橘猫突然睁开那双碧绿的猫眼盯着七月的手，随着手掌的靠近，橘猫像是受到什么莫大的惊吓般，整个身体顿时弯成弓，浑身上下的毛发也炸开，凄厉地嘶叫着。
……
还好七月反应快，不然手上肯定要多少几道抓痕。
“小黄，你去哪？”
撸猫不成反被抓，七月看着胖橘猫灵活地窜上围墙，飞快地消失在她视线中。
橘猫的异常让七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张起灵！“
七月环顾四周，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可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院落。
不对劲。
青铜门的十年，让七月和张起灵之间多了一份默契。
这份默契不用言语说明，但早已刻入两人的骨血之中。
那就是往后余生，携手共度，与子白首，绝不分离。
“张起灵？”
确认屋里没有张起灵的气息，七月忍不住焦躁起来，仍旧不习惯使用通讯设备的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去吴山居找吴邪问问。
压下心里的不安，七月安慰自己，希望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然而，就在七月推开门的瞬间，变故陡生。
“嗡”的一声，好像有一把无形的重锤砸向七月的头颅，一股尖锐的刺痛在脑中搅开，随之席卷而来的黑暗像幕布一般笼罩住七月。
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七月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抱头呻吟。
痛！
和之前在长白山记忆恢复时的剧痛如出一辙，踩在七月耐受临界线上的强烈冲击。
万物从七月的世界里消失，时间也失去了意义。
直到……
七月不知道自己缓了多久，等她再次抬起头时，黑色幕布从眼前拉开，晨间的光线照耀下，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登上舞台。
七月揉着头看着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还是熟悉的地方……杭州，是十五奎巷。
但不对劲。
没有了杭州街头往日的繁闹喧嚣，整个巷子透着江南市井才有的静谧。
白墙黑瓦，木窗阁楼，院子水井。
临街的院落敞开着大门，这边踩着大脚盆洗被单，那厢打着被子晒太阳，如此地道而生气勃发的生活气息却让七月浑身发冷。
这里不是她的家。
我在哪？
张起灵……你在哪？
还没到吴山居，七月就见到了一道伫立在西湖边上熟悉身影。
“吴邪！”遇见熟悉的人，七月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快步走过去，语速着急，“你在就好。张起灵呢？他在……”
话还未说话，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让七月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吴邪’身前，两人只隔着一米远的距离，西湖的晨雾缥缈，七月看着吴邪的脸，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不是吴邪！”
认错人这种事，几乎不会在七月身上出现、
七月辨别人靠的不是脸，而是气息。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劲。
这个西湖边默然站立的少年跟十年前的吴邪有着一张相似度极高的脸，眉眼温和，气质无害。
这种似曾相似的画面，不由和她与张海客机场初遇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张海客？
不。
七月可以确认，不是。
这个人不是吴邪，也不是张海客。
“你是谁？”七月皱着眉问。
少年打量着七月，他对七月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你在找吴邪？”
七月点点头，她看着少年身后不远处的吴山居的轮廓，直觉他跟吴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认识他？”
“认识。”
少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七月，继续追问，“怎么认识的？”
七月心中奇怪，但还是回答道，“我们是朋友。”
不知为何，听到七月的回答，少年突然笑了起来，“等到你了。”
等到你了。
月亮。
少年转身带着七月往吴山居走去。
七月细细观察着眼前的人，总觉得这个人跟吴邪实在是……太像了。
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七月从张海客那边了解到，他们在贴上人皮面具前，会花费大量的时间来研究被模仿者的行为习惯，面部表情等，以确保足够的相似度，避免被亲近之人识破。
但这个少年不是……至少不是什么人皮面具。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七月稍稍落后半步，这点距离已经足够让她来判断这个人并非带着面具的假面，而是本身就长成这般模样。
那就奇怪了。
七月从未听过吴邪有过什么双胞胎兄弟。
他家父辈三个兄弟，也就吴邪一个独苗，更不存堂兄弟的可能。
而且……
更让七月在意的是，这个人的行为举止实在太过自然，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在掩饰过他不是吴邪这件事，就像是在说他就是他，不是吴邪。
“你是谁？”
踏入吴山居的大门前，七月还是没忍住追问道。
少年笑意朗朗，回答道，“我叫齐羽。”
齐羽。
如果当年的那些事，七月有多几分在意给过吴邪，就会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但七月没有。
她的眼底心上只放着张起灵一个人，从未过多的在意过暗处的阴谋诡谲。
所以，当她听到齐羽的名字时，七月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
“你说什么？”
七月坐在吴山居的大堂里，听着一个陌生的伙计告诉她吴邪上学去了。
“吴邪上学去了？”
伙计点头，又重复道，“对，上学去了。”
“不是，他这个年纪了，上什么学？”
三十多岁的男人了，这时候上学，做什么妖？
伙计见七月长的漂亮，也不恼，边给她上茶，边解释道，“也不小了，去年下半年才上的小学。”
小学？
吴邪返老还童了？
还没等七月多问，一个精神矍铄的布衣老头从里屋走了出来。
七月抬头，在她看清老头模样的刹那间，仿若被雷击中般动弹不得。
她见过这个人。
但并不是以现在的形式，而是……
“你好，我是吴邪的爷爷，听说你要找我家小邪？”
吴邪的爷爷，吴三省的父亲……长沙盗墓老九门第五家，吴家第一代的掌门。
有关吴家五爷的一切的印象都源自于吴邪的转述，因为吴邪他爷爷在他们认识之前，就已经死了！
七月见过吴邪爷爷的脸，在吴家祠堂供奉的遗照上！
这一次，七月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返老还童，死而复生。
错的不是人，是时间。
“不，我不找吴邪。”
七月抿了口茶，润了润干涩发疼的喉咙，沉默许久后才接受时空错乱的事实。
然而即使遇到这种不可思议的情节，七月从头到尾没有考虑过自己该怎么办，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张起灵。
半倚在太师椅里的吴老狗，打量着齐羽和七月两人。
今日一早，齐家少年就上门告扰，说今天会带一个人来见他。
齐羽是九门第八家齐铁嘴收养的孩子，此人跟他家老三差不多的年纪，大概是学了齐铁嘴五行八卦的算命本事，行事作风向来低调神秘。
多年前齐铁嘴亡故，他一生无子无女，只有几个小伙计守着灵堂。
齐羽当时身在广西，差点被解九设计葬入魔湖，他有幸躲过一劫，本可以置身事外。
偏偏……
“我找张起灵。”
这个名字从七月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吴老狗对她的警惕心不由升到了最高。
只有他知道，在七月进门的那个瞬间，吴山居所有的狗，同时哑了声，低了头，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吴老狗姿态放松，手揣在宽大的布衣袖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躲在袖中的三寸钉——它在发抖。
从掌心传来的颤动中，吴老狗能感受到三寸钉对七月本能的恐惧。
三寸钉是西藏獚，在西藏，这是一种祷告犬，一般都是在寺庙中圈养，有驱邪警示之能。
这是从他豢养三寸钉以来，第一次见到它如此畏惧的模样，无论怎样的安抚都无济于事，面对七月就像是面对一个来自于深渊的怪物，恐惧臣服皆是本能，是源自于生物等级的压制。
“张起灵在哪？”
七月问道。
她搜索过记忆，张起灵并不是个乐意回忆过往的人，他们生活在一起后，七月也从未追问过张起灵的过往到底经历过什么。
有限的关于张起灵过往的了解，都出自那几年七月和吴邪他们一起做过的调查。
因此，如此突兀的回到过去，七月对这个时候的张起灵在哪，在做什么，一无所知。
但，七月可以确定的是，吴家知道，就算吴家不知道，老九门一定清楚张起灵的下落。
想清楚这点，七月一直烦躁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吴老狗，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五爷，请问，张起灵在哪？”
吴老狗第一次听到张起灵这个名字是二十多年前。
张大佛爷实施‘张起灵计划’，在全国范围内海选出名叫张起灵的人，然后测试是不是张家族长。
可吴老狗知道，这个计划失败了。
他们找到了很多名叫张起灵的人，但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张起灵。
直到，1963年。
张起灵自己出现，找到张大佛爷，两人达成合作，随之参与了那次严格保密的‘史上最大盗墓活动’。
活动失败，九门损伤惨重，张起灵被推上台前，承担了所有的过错和责任。
随后，张起灵消失，下落不明。
吴老狗所说的这段过往，七月曾从霍秀秀口中听过。
霍家……
七月皱眉，她隐隐记得秀秀曾说过，张起灵当时确实被问责，但解家和霍家从中斡旋，想要保下张起灵。
所以，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张起灵的下落，但九门不会。
“五爷，我敬重你是吴邪的爷爷。”
如果可以，七月并不希望自己和吴家起冲突，但张起灵的失踪已经彻底踩在了她的底线之上，找不到张起灵，七月自己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七月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稳和善，“所以，请告诉我，张起灵在哪？”
“张起灵他……”
吴老狗看了眼齐羽，掌心的三寸钉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他不清楚七月到底是谁，但清楚地知道今天这件事不会善了，长叹一口气，说出了七月想要的答案。
“他在格尔木疗养院。”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番外·格尔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