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姓名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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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一场战争吗？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
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苏妲己牝鸡司晨，渭水河愿者上钩，姜子牙斩将封神……
历史的真相早已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可那里才是一切的原点。
姬寒不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她是一国公主，大周朝的王女。她心智成熟，善于观察，对陌生人报以一定的戒备，又很快收敛起那高高在上的锋芒。
在了解到自己的处境后，姬寒站在悬崖边，顺着张起灵的来路往远处看去。
“所以，我们现在是被困在这里，要用这绳子从这里爬下去，”姬寒指了指张起灵腰间扣着的登山绳，又指了指远方黑暗中，那里是地下森林和石头宫殿的方向，“再一路穿过地下森林，到达宫殿，那里可能会有出去的路？”
“对。”
“不用那么麻烦。”姬寒解开了张起灵身上的蝴蝶扣，把绳子收起来递给张起灵，示意他收好。
“凝神。”
姬寒嘱咐道，随即张起灵只感觉腰上传来一股热量，姬寒带着他，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两人纵身跃起，往山崖外落去，姬寒的身法技巧明显比七月要娴熟很多，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游刃有余之时还让张起灵确认了方向，飞鸿般掠于地下森林的遗骸之上，要知道那些都是已经硫化的树木，最后轻轻巧巧地落在了那座地下皇陵的神道之上。
张起灵回望身后，那原本应该是一段艰难坎坷的路途，但在姬寒的眼里不过是纵身一跃的差距罢了。
他终于明白，七月所有的虚张声势，都是有迹可循。
“你在发烧。”
刚才的接触，哪怕两人隔着衣服，张起灵都能感觉到姬寒身上那股异常的高热。但姬寒自己并不在意，她正打量着眼前巨大的建筑群，神情疑惑。
“这里竟然埋了一座前朝的皇陵。”
姬寒口中的前朝，对于张起灵来说就是殷商时期。
两人往前走去，过了天门，神道的两边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白色的石人石马。姬寒挑了挑眉，越往深处走，脸色越是难看，最后忍不住问道。
“这是哪位蛮族诸侯在这里动了手脚，竟妄想在前朝皇陵之上修建自己的灵宫？”
姬寒的问话乍一听有些古怪，仔细一想，张起灵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虽然不知为何修建在此处，但这里本来应该是一座巨大的殷商皇陵。后来东夏女真族来到此地发现了这个地方，便驱使工匠在殷商皇陵的基础上改建成了东夏地宫，而修建地宫的工匠正是赫赫有名的汉人汪臧海。
所以在姬寒看来明明是殷商时期的建筑，但后代汉家佛教的设计痕迹和女真文化鸠占鹊巢，占据了此处。
“这里是什么地方？”姬寒偏离神道，往神殿边缘走去。
“东夏地宫。”
“不，我是指外面。”
“长白山。”
“长白山？”
这个名字对姬寒非常陌生，好在张起灵从小学习过各种古文化的书籍，还记得长白山在商周时期的名字。
“不咸山。”
姬寒听到后，回头看了眼张起灵，见他神色平静，不免觉得奇怪。她走到张起灵身前，伸手捏住了张起灵的脸，仔细打量了很久。
姬寒的高热已经非常严重，她整个人的脸都肉眼可见的发热发红，眼睛更是亮的吓人。
“你是麒雲的族人吧？不咸山世代都是麒麟一脉的圣山，什么时候成了妖魔鬼怪都能随意染指的地方？简直荒唐！”
姬寒说完后，也不再理会他。在一旁的石柱上摸索后，整个地底传来一阵响动，一道一人宽的石门在两人身前打开。
“走吧。不是想找路吗？”
姬寒先行一步跨了进去，张起灵随后。
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处狭长的甬道，熟知地宫机关建造的张起灵正在墙上摸索机关的构造。
姬寒退在一旁，只看见张起灵伸出两只奇长的双指探入墙内，前方的甬道地砖应声塌陷，四壁出现了数不清的暗器孔，箭枝从各个方向射出，叮叮当当撞在石壁上，过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姬寒没下过地宫，见状不免惊讶，她往甬道下方看去，一排排密密麻麻尖锐的刀刃正对着上方，“真是狠毒的机关。”
张起灵指了指甬道尽头，那里是一处铭文石壁，只能过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姬寒会意也没征求张起灵的同意，带着他轻身飞了过去。
其实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是用装备，从对面找一个着力点，绑着绳子划过去。但现在有了姬寒这个堪称作弊器的存在后，这些似乎都变得可有可无。
两人在铭文石壁前站定，张起灵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认真地研究起眼前的石壁。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个字形太过古老，类似于甲骨文和金文的过度体，有很多的地方已经脱落磨损，就算是张起灵，他也只能勉强认得一些简单的象形字，其他就无能为力了。
“这是殷商武丁的陵墓。说的是他们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处……嗯……不可说之地。”姬寒停顿了会，不知道该怎么解读，“那是一个拥有强大‘灵’力的地方，是万族的根本，先民的起源，一切的终极。”
张起灵盯着姬寒手指指示的文字，但这些东西都太过晦涩难懂，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然而对于姬寒而言，这些前朝的文字不算什么难题，在王庭生活的她，学识是比美貌最重要的品质。
“为了掩盖这个秘密，武丁派了大量军队和工匠在此地建造宫殿，宫殿建成之前，殉人祭三六八四人。甲午日开建，卜卦为吉，用羌五百余……“
姬寒沉默了会，没有继续读下去，过了很久才说，“这面石壁记录了这座宫殿从开建到最后完工的大概历程，殷人尚鬼，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卜卦，卦为吉，用羌，卦为凶，燎祭。”
“我早就听说过殷人尚鬼，最喜欢用祭祀来取悦祖先和神灵，没想到竟如此狠毒。”姬寒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她解释道，“只不过这上面记录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殷人确实喜欢用异族人祭祀，但在这座宫殿完工之后，他们在这里活生生祭祀了一支军队。而据上面所说，这只军队能行走于阴阳之间，只有拥有鬼玺的人才能号令军队，前往‘不可说之地’。”
张起灵已经找到了石壁的机关，正要打开却被姬寒拦下，只见姬寒对他摇摇头。
“这后面是羌人被祭祀的地方，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的安宁。出去吧，再找找其他的出口。”
两人退出甬道，姬寒把机关合上后，在石门前停留许久，嘴中说着一段悠长起伏的未知语言，那种语言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四周无风自起，吹动了姬寒的长发，那风中好像有无数的叹息和哭泣，那些声音跟着姬寒口中的神秘语言一起吟唱附和，许久之后，最终消散不见。
张起灵看着此时的姬寒，她还是七月的模样，身上却多了几分圣洁尊贵，有如神明降世，让人不敢直视，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他想，这大概就是大周王女的真正模样吧。
姬寒做完一切之后，回头看见张起灵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这些羌人，从生到死都被当做物品使用。我以我姬寒的名义给予他们身为人的权利，他们至此将会得到安息。这是我身为大周王女应该给到他们的尊重。”姬寒看了他一眼，很不解为什么这些他竟然不知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体内血脉的力量怎么会变得如此衰弱，但你身为先民，应当知道姓名的力量，谨慎使用这份能力，不可随意赋予和使用。”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好啊。
你有什么喜欢的地方或者东西吗？
嗯……长白山的雪什么时候会化。
七月。
那我就叫七月吧。
好。
谢谢你，我喜欢这个名字。
“如果我不小心用了呢？”张起灵问。
“你做了什么？”
他看着姬寒，从她身上寻找七月的影子，“给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赋予了名字。”
“那她就会必然存在。因果相缠，宿命牵连，你的命运就是她的命运，你的决定将影响着她的一生。“
两人说话间，张起灵带着姬寒来到了一处护城河边。河上架着一道汉白玉二十四拱桥，桥两边的栏杆上缠着两条盘龙，下方一片黑气蒙蒙，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有张起灵留下的记号，他带着姬寒沿着护城河一路至底，突然空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声，一个巨大的黑影向两人俯冲过来，伸出爪子作势要把两人抓起。
姬寒手中没有兵刃，正准备用手臂阻拦，一旁张起灵拿着黑金古刀站在她身前挡下了怪影的攻击，姬寒并不需要张起灵的保护，她一脚踏上巨鸟的背上，朝张起灵喊了一声，刀！
张起灵没有犹豫把手里的刀朝她扔去，连胖子都拿不动的黑金古刀在七月手中似乎没有任何分量，只见她手腕一转，一个漂亮的刀花闪过，下一秒刀已经插在巨鸟的头颅上，巨鸟掉在地上，一动不动，死透了。
姬寒从巨鸟身上利落潇洒地跳了下来。
适才的冲击让张起灵已经愈合的手掌再次流血，他也没有在意，迎面向姬寒走去。
却不想，他走进后，姬寒的身体微不可见的晃了一下，脸色大变，姬寒立即原地打坐，运功探查。等她再睁开眼看向张起灵时，眼神七分愤怒三分羞恼，只见她拔起身后巨鸟尸身上的黑金刀，一把架在了张起灵的脖子上。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我喝麒麟血！麒雲人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张起灵不明白姬寒的怒气从何而来，更别说给她喝麒麟血。
如果非要说……
七月在山洞里的那个吻突然闪现在眼前。
“那是……”
还没等他解释，此时，就在他们跃下来的悬崖之上，一颗照明弹突然在火山森林上方炸开。姬寒下意识地抬头看去，被刺眼的亮光晃了心神，她整个人突然向后倒去，昏迷之前，她用一个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张起灵说道，“竟然是你。”
地点回到火山裂缝的山洞内。
七月看着张起灵从悬崖上爬了下去，她坐回休息的地方，想靠在石壁上休息一会。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热度正一点点上来。
“奇怪，怎么会突然发烧。是太累了吗？”七月嘀咕了下，从包里找了片退烧药吃下。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未生过病，连最常见的感冒咳嗽都没有找上她过。
就像在那个幻境里看到的那样，七月猜测是她的身体发生过什么异变。
所以这次的发烧才会让七月感觉十分古怪，好在她脑中的疼痛已经消失，七月便盘膝打坐，运气丹田内视天地。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了不对劲。
有一股外在的力量正盘旋在她的体内，正因为它，她的身体才会出现排异反应发起了高烧。而这股力量的气息，七月很熟悉——是张起灵的血。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属于她本体的血脉突然出现，两股力量在她体内对持着，正在她以为要冲突的时候，两者突然变得兴奋，共鸣起来，它们互相缠绕随后融合，最后像一颗种子落在她的丹田里扎下了根。
在那个瞬间，大量的记忆在她眼前爆炸，她再度昏迷了过去。
七月再次清醒时，她和张起灵正在一处廊台上休息，小哥不远不近地坐在她的对面，无烟炉在两人中间静静地燃烧着，四周一片安静。
“张起灵……我……发生了什么？”
真正属于她的记忆开始慢慢恢复，七月现在整个人十分的混乱，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间做了一件错事。
“我伤到你了吗？”七月问道。
张起灵摇摇头，斟酌了下，“应该是我伤到了你。”
在七月昏迷的这段时间，张起灵已经复原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应该是七月在亲吻他伤口的时候无意间喝了他的血，麒麟血天生就有辟邪镇恶的功效，七月的身体状态古怪，所以才会让七月发起高热，失去了意识，而在七月消失的这段时间里，真正的她意外醒来。
姬寒，大周王女。
光是六个字，即足以让人敬畏和震撼，并别提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七月无心解释，现在在她脑海里的记忆实在太多，她需要时间一点点消化，而就像张起灵说的，真正的姬寒已经醒来，她能感觉到姬寒的存在开始影响着她的判断。
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会只是七月。
“七月。”张起灵神色认真地看着她，“你回去吧。”
他从没有担心过七月会被困在这个地宫里，就像姬寒醒来后依然能闲庭信步地在地宫里散步一样。
“为什么？”听到张起灵这样说，七月完全没有了整理记忆的心情。
“我有我的路要走，不论你是七月，还是姬寒，你都没有必要陪我。”
因果相缠，宿命牵连。
“可我想陪着你。”
七月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针扎过一样，她想撒娇耍赖，想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就赖在他的身边，可现在的她做不到。
她的骄傲让她无法软弱，理智大于情感，这个时候的她甚至还有余力注意到他身上的不同，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背包。
“你见到谁了？”
“吴邪三叔，吴三省。”
“他给了你什么？”
“钥匙。”
“所以，你才会陪着我们来这里，你明面上是陈皮阿四的伙计，护他一路上雪山求长生，暗中跟吴三省约定在这里想见，钥匙就是报酬吧？”
七月只想哭，可她哭不出来。她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冷静。她厌恶这种矛盾的感觉，两种本能在不断冲撞，让她声音都在颤抖，“张起灵，你做事永远都是那么讲究效率。“
张起灵并不做声，他的沉默往往带着不可更改的力量。
七月压抑下那份颤抖，问，“张起灵，你要去哪里？”
“我的终点。”
“除了死亡，人生路上没有其他终点。”七月走到张起灵身边，蹲下来与他平视，“张起灵，我现在真的很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也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但无论你要去哪，请你……”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底线，“请你……带着我。”
你的命运就是她的命运，你的决定影响了她的一生。
“对不起，我们到此为止。”
张起灵听见自己这样对她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姓名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