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海之歌》子夜摘星

12、第 12 章

　　积雨莎庭寂，微风藓砌幽。
　　赤衣教主站在廊檐之下，默默地看着院中的雨色。
　　侍从躬身走到赤衣教主身边，回禀道：“教主，莫愁姑娘求见。”
　　赤衣教主身形未动，轻声道了一句：“让她进来。”
　　“是。”侍从得到命令，便退了下去，片刻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走进院子，少女身后跟着两名赤衣教徒，其中一名贴近少女身后，为少女撑着一把伞，等到少女走进廊檐下，那名赤衣教徒才收起伞。
　　“莫愁见过教主。”少女走到赤衣教主身边，微微对赤衣教主伏身行了个礼。
　　这少女，便是莫曲升的孙女莫愁。
　　赤衣教主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院中的雨景上，然后用一种平静而又冷漠的声音，对莫愁问道：“近日身体感觉如何。”
　　“谢过教主的关心，自服下教主的药，莫愁就很少发病了。”莫愁侧过身，也去看院中的雨景。
　　这雨下了一整天，直到现在黄昏时分，依旧未停，雨集聚成一滩一滩的小水坑，三三两两分布在院子的洼地，莫愁看到一只青蛙，从一个水坑跳到另一个水坑，随着青蛙每次跳起落下，便会将沉在水坑下的泥土溅起，将水坑里的清水染脏。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站在廊檐下，过了片刻，莫愁脸上有些踌躇，她侧过身看着赤衣教主，试探性地问道：“教主……您炼完血丹后……那些孩子会怎样？”
　　听了莫愁的这个问题，赤衣教主转过头，眼神没有一丝情感，盯着莫愁看来看，随后又正过头，“本座也不知。”
　　“教主怎么会不知！”莫愁的语气有些急。
　　赤衣教主没回答莫愁的问题，他沉默了半晌，对守在廊檐外的两个赤衣教徒道：“带莫愁姑娘回北偏殿。”
　　“是。”两名赤衣教徒一同应和，其中手中拿伞的那名教徒赶紧走到莫愁身边，他拉了拉莫愁的袖子，对莫愁使了个眼色，“莫姑娘，走吧。”
　　莫愁垂在身侧的双手握了握，随后又似是无力般放开，她低下头，任凭那教徒拉着她走。
　　莫愁走后，院子里又只剩下赤衣教主一个人。
　　炼完血丹后那些孩子会怎样？
　　他不知道。
　　甚至于，他都不知道为何自己要炼制血丹。
　　仔细想来，似是半年前他见到了什么人，那人让他去炼制血丹。
　　可那人又是谁呢？
　　赤衣教主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那人……是谁……
　　突然间，赤衣教主身体一抖，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扶住身旁的廊柱，闭着眼睛回忆那人的相貌。
　　当赤衣教主快要回忆出那人相貌之时，脑海深处的一个声音响起，“去吧，为我炼制出血丹。”
　　脑海里的声音捶打在回忆的画面之上，似是一面镜子，被重重打破，化为无数碎片。
　　睁开眼睛，站直身子，赤衣教主恢复了平静，继续用一种无喜无悲的神色，看着院中的雨景，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间昏暗的房间，坐在桌旁的人松开手掌，碎裂的茶盏落到地上，那人看着地上的碎片，眼里划过一丝厉色。

　　————

　　莫愁回到北侧偏殿，一开门，便看到院里嬉戏打闹的孩童们，可那些孩童似是没有发觉莫愁回来一般，继续在院子里冒着雨玩耍。
　　莫愁抬高声响，让自己的话被院子里的每个人听到：“下着雨，不要在院子里玩，回到屋里去。”
　　唰的一下，院子里整整八十一个孩童，在莫愁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齐齐停下了玩耍的动作，依次走进了屋里。
　　莫愁看着院子里仿若傀儡木偶般的孩童，浑身剧烈的颤抖着，看到莫愁这副模样，身后拿伞的赤衣教徒似是想要上前和她说些什么，可这时莫曲升走进了院子里，于是那名赤衣教徒只得停下脚步，继续在莫愁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莫曲升走到莫愁身边，看了看院子里的孩童们，又看了看自己孙女满脸苍白的样子，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又丝毫不知该说些什么。
　　“诶～”无奈地叹了口气，莫曲升只能把莫愁揽进怀里，轻轻拍着莫愁的后背。
　　莫愁趴在莫曲升的怀里，闷声道：“爷爷……教主炼制血丹……真的是为了给我治病吗？”
　　莫曲升沉默片刻，道：“他说……血丹能治疗你的病。”
　　其实，莫曲升也不知道赤衣教主炼制血丹，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言，是为了帮莫愁治病。
　　甚至于，医术高超的莫曲升，他根本不知道，这闻所未闻的血丹，到底能不能治疗莫愁的病。
　　可无论如何，即便有再多顾虑，即便有再多疑问，他也只能按照赤衣教主的命令去做，这样做有可能还是无法治疗莫愁的病，可至少……不会让莫愁变得像院子里的孩子一般，变成徒有空壳的傀儡。
　　看着院子慢慢走进屋里的孩童们，莫曲升闭上了眼，面对神秘莫测的赤衣教主，他……不能反抗……也……无力反抗。

　　————

　　“师兄，莫曲升之前明知道我们跟着他，也没有再次阻止，说不定他已经弃暗投明了啊，我们没必要这么谨慎吧！”一边说着，路星海一边满脸嫌恶地把祝云山忙活了一天才捣鼓出来的香囊往自己腰上挂。
　　虽然看起来是个香囊，但想到里面放的东西，路星海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因为那些东西，不但可以说是与正常香囊的内容物毫不相干，甚至于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赤阳宫里除了莫曲升，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赤衣教主，即便之前他没有阻止我们继续跟踪，之后又会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我们还是要小心些。”说着，祝云山不顾自家小师弟惊恐的眼神，将小师弟腰上挂着的香囊系得更紧了些。
　　系完后，祝云山又将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系在了自己腰上，“莫曲升的武功与我相差不大，那赤衣教主可能比我还要高一些，他们两个加在一起，我打不过。”
　　“我可以帮助师兄啊！咱们两个打他们两个！”路星海虽然说话时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可他也知道，他说的这话纯属自欺欺人。
　　莫说赤衣教主和莫曲升这种天境高手了，即便是右护法这样的地境高手，甚至于赤衣神教里一些武功稍高的信徒，他遇上了都只有逃跑的份。

　　路星海拜入祝灵曦的门下五年，前三年的时间，祝灵曦只是安排祝云山教他读书写字，顺便背一背基础的内功心法，之后的两年才正式教他武功。
　　即便路星海十分刻苦努力，但如今也才勉强摸到泛境的瓶颈，这样的速度，对于一个其他门派的弟子来说，还算得上是不错，可因为路星海总是把他的天才师兄当成目标，以至于他一直觉得自己在武道上十分愚笨。
　　祝云山这五年的进步与以往相比，也并非十分惊艳。
　　一方面要替自家老母照顾教导小师弟，另一方自家老母又丢给他一堆新的玄奥典籍去读，以至于五年时间，祝云山只是从地境大成，到达了天境入门。
　　不过经过五年的练习，祝云山现在的身法技巧极为高超，即便是面对臻境宗师，也绝对可以全然而退，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看着自家小师弟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祝云山也忍不住去逗逗他，“没错没错，我们家小师弟天下无敌，我这个没用的师兄以后还要仰仗师弟你关照。”
　　因为祝云山的逗弄，路星海的脸蛋开始变红，即便这样，他嘴上还是说道：“那你现在好好伺候好我，伺候的我高兴了，等以后我就关照你。”
　　“伺候你？”祝云山眼色一暗，“好啊，那就让师兄我好好伺候伺候你！”
　　说罢，祝云山将路星海按在床上，去搔路星海的痒痒。
　　“哈哈哈哈～放开我！哈哈哈哈哈～”
　　“我错了～哈哈哈哈哈～”
　　“哈～师兄～哈哈哈～我错了～”
　　路星海被祝云山挠着痒痒，大笑着求饶。
　　忽然，路星海的笑声中透露出一丝惊惧的韵味，“露出来了～哈哈哈哈～露～呜哈哈～出来了～”
　　听着客房里狂浪不羁的笑声，又听到笑声中掺杂的断断续续的话，门外路过的店小二满脸惊恐：露出来了？啥玩意露出来了？嘶！不会是！
　　心里拂过一个不好的猜想，店小二浑身一抖，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走下了楼。

　　师兄弟二人嬉闹完，路星海拍了拍腰上的香囊，庆幸地叹了口气，“诶!还好还好！差一点就露出来了！”
　　祝云山看着自家小师弟的表情，安慰道：“放心吧，香囊里的东西我处理过了，恰好能够盖过咱们身上的味道，又不会让咱们两个被熏到。”
　　“就算不会被熏到，可屎就是屎啊！”路星海满脸控诉。
　　“用狗的，又没用人的。”祝云山无辜的摊了摊手。
　　“狗屎也是屎啊！”吼完，路星海突然发觉，自家师兄为了这个香囊，可是忙乎了一整天，那师兄这是……玩了一天屎！
　　“咦！”被自己的想法刺激到了，路星海看向自家师兄的表情，复杂且嫌弃。
　　看着自家师弟嫌弃的表情，祝云山抬手，按倒，搔痒，一气呵成。
　　“哈哈哈哈～”房里又传出路星海的惨笑声。
　　嘶！房外再次路过的店小二满脸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