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家园》其微易散

4、第 4 章

　　次日一大早蒋勇来到单位，他走进办公室，看见陈小飞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陈小飞比蒋勇小两岁，是单位里的设备工程师，蒋勇学的是结构专业，陈小飞学的则是设备专业，两人虽然专业不同，但是都喜爱踢足球和打羽毛球，两人经常一起代表部门参加单位活动。
　　打完招呼，蒋勇放下公事包，他走到茶水台前面泡茶，他给陈小飞也倒了一杯泡好的茶放到他的手边，接着他端起自己的那杯，走到办公桌旁坐下，他一边把周末赶好的图纸用电脑传给领导，一边和陈小飞聊起了天。工作上的顺利让蒋勇此刻感觉很惬意，放开鼠标他微微靠向椅背，调整着自己的身体，他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慢慢的品味早晨的第一杯茶。
　　陈小飞埋头在办公桌里，很多事情一早上全挤在了一起，让他无暇分神。中等个头的陈小飞体型健壮，浓密的头发显得中气十足，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五官，没有太多让人记忆深刻的地方，他的脸上总是一副安静、稳沉的表情，不太爱笑但与人交谈时总让人感觉平易近人，同事有工作上的问题都喜欢请教他，他都知无不言，能帮忙的地方也尽量帮。
　　陈小飞给人的印象，不事故，不圆滑，他虽不是率真的性子，但绝不会让人感觉丝毫的虚假，很多时候他让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十分的可靠。每个单位里都有那么一种人是专门为人处世的，而另一种则是专门做实际工作的，蒋勇和陈小飞都属于后者。
　　在与人客套这方面蒋勇比陈小飞圆滑一些，他们单位本来属于国有，改成股份制后，大多有股份的人都是和领导沾亲带故或是资历较老的，这一点上蒋勇和陈小飞都没什么优势，但是陈小飞不在乎这些，眼前他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资格证能否考过。
　　蒋勇在单位里和圈子里的活都儿很多，也没有时间把目光盯在太多的人事关系上，对待阶层这个词语，有些知识分子总是有那么几分清高与不屑，虽不会表现的太明显，但是内心一定会坚守些东西，那分坚守让他们很自信，也让他们喜欢把时间更多的放在做事情上。
　　即便人人都想与权贵拉点关系套点近乎，好像那份坚守总能让他们得到宁静，或是内心比其他人更为平和，他们坚守的这部分，在生意人那叫高傲，在政客那里叫愚蠢，在想与之亲近的人那里就叫冷淡，在他们自己心里却叫随性。
　　陈小飞的爱人杨娜在医院老干科当护士，俩人结婚多年一直没有要孩子，杨娜需要经常上夜班，加上陈小飞最近几年都在考设备专业的注册资格证，两人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件事，杨娜希望能换个大点的房子，以后给孩子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可陈小飞的专业眼下在单位里并不吃香，产值比不了结构口的工程师。
　　陈小飞第一眼看到杨娜时有种中奖的感觉，杨娜一身白色护士服都没能消减她的艳丽，护士帽下用黑色细发网盘着的发型更显现她完美的脸型，在单位里杨娜非常的勤奋，她对陈小飞父亲的战友特别有礼貌，照顾的也很贴心，这位伯伯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通过伯伯的介绍，杨娜第一次见到陈小飞的时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她只觉得这位像父亲一样的伯伯人那么好，结交的人也必定不会差。
　　杨娜的判断没有错，于是当她用最美丽的眼睛向陈小飞投去最温柔的目光时，没有哪个男人能在如此谪仙般的美貌面前不动心，二十岁的杨娜知道自身的优势，用农村人的想法说就是，勤劳能有收成，好看能有婆家，美丽对女人来说从来都是财富，杨娜天生就拥有这种财富。
　　杨娜小学到中学每天每要走八公里到学校，有时奔跑，有时蹦跳，造就了她的一副好身段，一米六六的个头腰细腿长，上身丰满臀部紧实，小时候杨娜总喜欢把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绑成辫子搭在肩上，那是学大众电影的封面女郎，家族遗传的大眼睛，黑黑的瞳仁里透着水灵灵的光，三兄妹里只有杨娜继承了父亲刀削一般的鼻梁，她哥哥和弟弟的鼻子都随母亲，肉肉的有点大，鹅蛋似的脸庞兄妹三人都随了母亲，但比起母亲和哥哥弟弟的脸杨娜的脸小了一圈。
　　嫁给陈小飞后，每天杨娜都是下了班就回家休息补觉，最近这一年杨娜睡眠很不好，她对自己的生活有了些不同的想法。每天都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丈夫每天吃完饭就埋在书堆里，这种生活她过得无趣刻板，但杨娜并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实在无聊的时候她就用追电视剧来打发时间。
　　互不干扰的相处让两口子都觉得很自在，前两年杨娜很支持陈小飞考注册证，但到了第二年陈小飞的基础部分没通过，杨娜就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嘴上什么也不说，但心里对丈夫考试这件事越来越反感。刚结婚的时候杨娜就知道丈夫不是个浪漫的人，那时有机会两人会去看看电影，到了周末偶尔到郊外走走。
　　近几年两口子几乎不怎么出门，除了和陈小飞的同事偶尔聚聚，大部分的时间陈小飞都在家里看书。杨娜的下班时间几乎是在自己房间里度过，对于这种宅男宅女的生活她从一开始的慢慢习惯，渐渐变成了现在的冷漠和心烦，而陈小飞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关注妻子的心情，对工作的责任感和对考试的重视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喝了一口蒋勇新沏的茶，陈小飞整理完下午开会需要的数据，他抬头看了一眼蒋勇问：“你的新房子看好了吗？”
　　蒋勇放下茶杯说：“我媳妇看好了，家里的事都她定，我看了区位和户型图还可以，主要是地段好，周围都是好学校，我家那口子早就想换了，我倒是无所谓。”
　　陈小飞吹了吹还有些烫嘴的茶水，说到：“好啊！等你搬家，去给你暖暖房。”
　　蒋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他走到陈小飞桌旁说：“你们家杨娜和我媳妇说你们也想买一套，要买就要快，那一片能开发的地剩的不多了，政府准备出台限高令，现在买还来得及。”
　　陈小飞将身子直了起来，扭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他看向蒋勇说：“还不是时候，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还好，又没孩子不想那么远。”
　　蒋勇听到电脑的声响，他走回到自己的桌边看了看传好的图纸，又接着说;“如果以后要孩子还是要早做打算，周末踢完球，叫上你家杨娜过去看看，晚上一起吃饭。”
　　陈小飞如有所思应到:“我问问她，星期五再定吧。”
　　换房子这件事陈小飞心里早已盘算过了，首付要几十万，后面每月还贷款的日子要简衣缩食，如果有了孩子负担会更大，关键是他的注册资格证还没考下来，他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看复习资料，根本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事。妻子整天提议找亲戚借一点，先把房子买了以后慢慢还。
　　陈小飞觉得，借钱买房这种不计后果的想法很荒谬，好像根本没考虑还贷的问题。他认为妻子只是看着她们科室里的人说大房子好就想跟风，完全没有考虑家里的实际情况。陈小飞父亲去世的早，母亲那些年供他读书很不容易，也没有什么积蓄。
　　杨娜娘家在离云城不远的小县城，家里不富裕根本不可能借得到什么钱。在陈小飞看来妻子只是看到别人光鲜的一面，不去想光鲜背后的付出，这种想法有些自欺欺人，借钱买房子这种事根本就是给他们的生活添麻烦。陈小飞觉得现在的房子虽然不新，也还不错，离市中心也不远。
　　现在他这套九十平方的房子是陈小飞刚近单位时分的，三室两厅的格局足够他们两口子和母亲住了，就算以后有了孩子也没什么问题，小区里也有学校，只不过不是名校。陈小飞想，杨娜所说的孩子成长需要更大的空间，才能给孩子健康的心理环境，上学最好是名校，诸如此类的问题，那也要等他考过注册证，有了钱才能去考虑。
　　杨娜的想法和陈小飞完全相反，她祖上是少数民族，还在实习的时候，她就被老干科的主任一眼看中了要到科室里。在老干科的护士不是有背景，就是长的好又聪明伶俐。杨娜能到老干科上班是在她意料之外，到了这种科室杨娜也有了点儿谋个好人家的心思。
　　那时年轻的杨娜，被来看病的老干部介绍给了战友的儿子，杨娜觉得陈小飞这人很朴实，工作好，结婚有现成的房住，最重要的是她的户口马上就能迁到省城，当时杨娜留在省城的愿望算是得到了满足。眼下他们还没有孩子，日子过的也不算紧。但近两年同事朋友结婚都住新房有新车，杨娜心里就不再那么平静了。
　　起初杨娜觉得自己还年轻，城里不要孩子的家庭也有，等经济条件好了再要负担也少些。可当她看到朋友同事都做了母亲，杨娜又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她开始有些担心起高龄产妇这个问题。晚上，杨娜听陈小飞说周末要去看肖芳的新房子，她就有些兴奋。陈小飞很久没带杨娜出门了，第二天他便和蒋勇约好了周末的事。
　　周末的足球场上蒋勇和陈小飞默契配合，挥汗如雨。杨娜和肖芳坐在场边上聊天，一个单位的家属，很自然的聊起了男人，房子和家里的老人这些琐事。近段时间肖芳都沉浸在新房装修的事上。
　　杨娜对肖芳买了新房的羡慕，溢于言表，她殷勤的说：“你这房子是说买就买？你家蒋工可真是能干。”
　　肖芳表情里带着一丝喜悦的说：“有什么能干的，还不是贷款买的，以后月月都要还贷，眼下装修就把我烦死了。”
　　肖芳带点炫耀的色彩继续说：“以前房子普通也就随便装了，新房就想着好好弄一下，可是好的材料贵的要死，一个马桶就几千，这阵子我都在想从哪能多变些钱出来。”
　　杨娜在一旁附和着说：“新房子肯定要好好弄，乐乐要上那里的学校，你们也要住好多年的，装好点才划算。”
　　肖芳又一副无奈的表情，她看了一眼在球场上奔跑的丈夫，转头对杨娜说：“交首付的时候我就留了十多万，现在看来连上家具根本就不够。”
　　杨娜朝着肖芳的视线看过去，她顺着那方向看到自己的丈夫，看着陈小飞她在心里嘀咕“就你们这样又买房又有车的还不顺心，那太多人都不用活了”杨娜看着陈小飞挥洒自如的接球传球，有那么几秒钟，她觉得丈夫是很聪明的，他不去琢磨如何能换房子，也不给他们的生活增加压力，她知道若是陈小飞有足够的钱，也一定会想改变生活的质量。
　　杨娜觉得丈夫这样热衷于运动，不过是想把心烦的事甩到脑后，她突然觉得在这方面女人就比较无聊，除了嘴上发牢骚也没什么可排解的，虽然她也是女人，但她觉得发牢骚毫无意义，只会让周围的人变得烦闷。球赛后，四人来到蒋勇和肖芳新买的房子里，杨娜兴奋地一间一间仔细参观着。
　　房子的宽敞明亮让杨娜心中无比羡慕，陈小飞跟在杨娜身旁随意的看了看。肖芳和蒋勇在门口讨论着玄关的设置，听着蒋勇正描述着玄关布置的实用性，杨娜觉得蒋勇说什么都很有道理，看着这个只比自己丈夫大两岁的男人，杨娜觉得蒋勇魅力无限。
　　晚饭的时候几个人一边等着上菜一边聊天。肖芳以大嫂的姿态开始劝说陈小飞，她目光柔和的说：“你们也该考虑买套新房子，我大学同学在深圳工作，说是那边的房价已经开始涨了，我们这边才知道什么是商品房，看这趋势买一套作为投资也不会错的。”
　　陈小飞对肖芳的话只是笑笑没回应，杨娜立马对着蒋勇说：“这是勇哥有本事，说给芳姐买房就买。”
　　蒋勇打趣的对杨娜说：“为了你芳姐的新房子，我是天天赶活加班，忙得脚不沾地，家都不能回呀！”
　　杨娜灵机一动对蒋勇说：“对呀！勇哥，你也帮我们小飞找点活儿，挣点外块什么的。”
　　还没等蒋勇回答杨娜的话，陈小飞开了口：“我现在天天下了班就要看书，准备考试，哪来时间赶外活儿。”
　　杨娜一副不屑的表情说：“考什么考，结婚五年考了三年，也没见考出个什么名堂！”
　　蒋勇下意识的帮陈小飞说话：“小娜，你还别看不起小飞考这试，现在是没什么名堂，考出来就不得了了。我当年考一级结构师的时候，也是看了一屋子的书，累掉你芳姐一层皮的，小飞的这个资格证比我的那个还要牛，含金量高得很。要说我们那几年日子过的清苦，现在是该回报一下你芳姐的！”
　　蒋勇的意思是让杨娜知道，要过好日子必须先付出。肖芳打趣的接过蒋勇的话说：“回报不够呀！装修的经费吃紧，蒋工看看怎么办吧？”
　　闻言陈小飞也乐了，笑着和肖芳说：“嫂子，你们的新房位置是真不错！以后乐乐上学就方便了，这房子的价格，可以算得上现在的高价楼盘，我还得多苦上几年啊！”
　　杨娜听出了蒋勇的意思，赶紧把话从埋怨转为调笑的说：“外人看着还觉得你们这些知识分子，钱又好挣又清闲，其实你们挣钱是真不容易，还要辛苦一家子，好在你们书读的多，还爱运动，打打球什么的，能用正确的方法排解这些烦恼。这又考试又上班的，普通人有几个受得了！”
　　杨娜的这一席话，让陈小飞和蒋勇都非常受用。之后的话题也多是些愉快的内容，蒋勇甚是活跃的讲了几个笑话，大家都感觉到轻松。饭后回家的路上杨娜一声不吭，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内心又十分矛盾，她在想，如蒋勇这样又有头脑，又有才干的男人，都要媳妇跟着受那么多的累，才能过上一点好日子。
　　她想到来科里看病的那些老干部的孩子，不用那么辛苦就生来享福，到医院开的都是好车，住的房子应该更不用说了。她觉得真是人同命不同。云城的夜晚比正午低了十来度，那凉意不是微弱的，甚至能让人感觉冷得透心。
　　杨娜看着自己的男人，心里无端的评价起来，陈小飞这样的男人没什么不好，但父亲走的早，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靠自己苦。她突然想到等陈小飞考出来，再没日没夜的赶图纸挣到钱的时候，自己怕是不止累掉一层皮，杨娜胡思乱想了一会，慢慢的开始有种绝望的感觉。
　　回到了他们的小家，陈小飞进了书房又开始研究备考资料，杨娜只得回卧室继续看电视。她觉得电视里的人物角色都很好笑，有钱帅气的男主角，加上可爱好运的女主角，这种千篇一律的剧情，让杨娜觉得太幼稚太无聊。她关掉电视，靠在床头，拿起一本书，胡思乱想起来，她根本没有心思看进去任何一个字。
　　杨娜想起初见丈夫时的印象，那眉宇间总散发着一股英气。长年的运动习惯锻炼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普通而匀称的五官，看上去不象知识分子也不象生意人，很有金庸笔下那些侠客的孤冷气质，陈小飞只有一米七六的个头，普通的长相让杨娜觉得很踏实，就即便到了如今，杨娜也不觉得陈小飞有哪里不好，可这日子过得让她觉得不是滋味。
　　在一起相处，杨娜喜欢陈小飞性就是格里的随和，很有绅士风度算个爷们儿，但是浓浓的爱恋谈不上，她即没有少女怀春的那个时段，也从没有想被人呵护宠爱的愿望。杨娜回忆着那时的情况，觉得那时她又能怎样？那时的她就是个刚刚工作的外乡人，不在城里找个家，就那点工资生活都成问题，当时的她根本不能考虑得太多，尽管她觉得电视里的那种爱情不切实际，但从来没有感受过浓烈爱情的她，认为这样的人生也是一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