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Pythagozilla

2、第 2 章

　　整个五一假期，周遐过得无甚滋味。屠格涅夫的那本小说没带回家，手边的书一时没看得顺眼的，周遐只好去钱秋琦家玩游戏打发时间。钱秋琦四仰八叉地摊在沙发上看周遐操作，啃了口桃子，嘎吱嘎吱地嚼着，说：“作业呢？交出来！”周遐说：“还没写，放学校了。明天下午写了再给你。”

　　“靠。就剩明天一天假了！他妈的，怎么还没毕业啊！”钱秋琦在脑子里算了算作业量，“六张卷子呢，你行不行啊？”

　　周遐白她一眼：“你才不行。”

　　钱秋琦放声大笑，笑完摸出手机玩了一会儿，翻到消息记录，突然想起一事，就问：“听说高一的卓方玉带人搞宋织烟，被你给搅了？真的假的？你怎么也没跟我说。”

　　“真的。”周遐的目光没从屏幕上移开，“过家家小打小闹，没什么好说的。”

　　钱秋琦在沙发上颠了个个，头下脚上，腿跷在靠背上，说：“嘿嘿，英雄救美啊，得大书特书。宋织烟怎么样？漂亮不？”

　　“还不错。”

　　“听说可是美得不行啊，你知道卓方玉为什么要教训她？因为她男朋友背地里给宋织烟塞情书啦。宋织烟给丢垃圾桶的时候，被人看见咯。”钱秋琦津津有味地划着手机，“有偷拍的照片要不要看？”

　　周遐对这老套的剧情无语了，说：“你自己留着撸吧。”

　　“操。”钱秋琦骂她，夺过她的手柄，“不准玩了，你拿我作业写去。”周遐才不理她这一套，站起来伸伸懒腰道：“累了，走咯。”

　　“等等，一起出去吃啊……”

　　五一之后，天气陡然炎热，夏天真正到了，女生们几乎都穿起了校服裙。课间，一排排男生趴在走廊栏杆上，看女生们走出教室去上厕所或接水，那些毛刺刺的目光像麦浪一样，割完一茬，又冒出一茬。一般假期过后，女生们都会发现一些小变化：头发悄悄染了棕黑色啦，能骗过老师的裸妆暗暗换了眼影色号啦，穿了新鞋啦，互相间像寻宝一样打量着。周遐所在的高二年级倒没什么新闻，高一那边可是炸天了，原因还是宋织烟。

　　那天，卓方玉本来是拿剪刀威胁要刮花她的脸，谁想到宋织烟压根不信也不怕，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小丑一样，卓方玉怒上心头，才灵机一动要剪坏她的头发。宋织烟的长发本是及腰，细软如烟，发质极好，不像别的学霸那样高高扎个马尾，偏要就那么妖里妖气地垂着，卓方玉又恨又妒，这一剪下去可是将那缕头发剪短了一半。为了挽救，宋织烟只能将头发整个剪短，几个太妹还等着看笑话，心觉也算教训到了。

　　报到那天，几人兴冲冲地等在大厅，等来的宋织烟却还是长发。不仅没剪短，一向从无修饰的她居然将那缕狗啃的碎发随手编了编，用一只精巧的珍珠发夹松松夹在额边，露出秀气的耳朵，反而更加光艳照人，俨然是全新的美丽。卓方玉她们看愣了，还没想好怎么发难，巡查的老师走来赶人：“还不进教室？想记迟到？”

　　这也罢了，谁知隔天宋织烟抱着一摞历史试卷走进卓方玉班上，大大方方上了讲台，放下卷子，对第一排的学生说：“邹老师让我来送卷子，叫课代表发一下。”邹老师是一班、八班共同的历史老师，还是八班的班主任，她让一班的学生来跑腿送东西递话是常事，可宋织烟也不是历史课代表，不就是跑来故意气卓方玉的吗？

　　教室一阵喧嚷，卓方玉的前男友人高马大的，在后排兴奋得直接站了起来，就差冲上讲台了。宋织烟放下话就走，甚至看都没看卓方玉一眼。卓方玉气得直笑，倒还知道说什么都是出丑，勉强把嘴闭着。这事添油加醋在高一传遍，许多人偷拍宋织烟的照片，纷纷在群里转发。

　　“哎哎哎，烟美人是真好看啊，我是卓方玉的男朋友我也得冲！”钱秋琦拿着手机移不开眼，死活要给周遐看，周遐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她们是周末照例在附近的商圈吃饭，徐梓云也在，掩嘴轻笑：“学霸长成这样，是很漂亮了。”说罢她卷着耳边的发尾，又叹道：“可是，我第一次看见时她就在想，她好像清心寡欲的，除了学习什么爱好也没有的样子，多无趣啊。”

　　事件中心的女主角完全没料到这个发展，那天确实只是她去办公室送收上来的语文作业，被邹老师叫住跑了个腿。宋织烟压根不认识卓方玉，也不知道她和她前男友在八班。甚至连卓方玉欺负她的缘由，都是无意间听人八卦了只言片语，宋织烟才隐约猜到。她在一班朋友不多，却都还不错，尤其是傅宜欣，知道宋织烟最讨厌几十个人的大群，从来不加这些八卦群，得知此事后担心坏了，主动问她，她这才将那天的遭遇说出。

　　傅宜欣气得猛捶桌子：“这群人真是闲得发霉，又蠢又幼稚！”说着她拉住织烟的手，仗义地说：“以后放学，我们一起走。”想到织烟差点破相，傅宜欣后怕极了。

　　织烟微微笑：“好啊，可不是因为怕她们，是因为想和宜欣一起。”

　　“伤到你哪了？”傅宜欣左看右看，还弯腰去看桌子底下织烟的腿，果然贴着几个创可贴。织烟活动了一下右手腕，说：“别的没什么，手好像扭到了。”她说着还俏皮地将胳膊伸到傅宜欣鼻子前：“这几天都得抹药，你闻，一股药油味儿呢。”

　　傅宜欣怜惜地看着她，好言安慰。织烟家里的情况，傅宜欣是了解的，母亲早逝，父亲又因破产一病呜呼，家里财产卖得一干二净抵债，织烟从九岁起就寄住在姑姑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织烟自然不会和姑姑他们说，默默买药疗伤就罢了。织烟戴的珍珠发夹还是她母亲的旧物，这倒确实是她的小心思，怎能如小人所愿去剪发，那可太逊了。

　　日子照常过，气温一天天攀升，暮春的海棠花开得颇久，又过了几个星期才芳菲谢尽。高二的学生还没从五一假期的放纵缓过神，就被告知要清空教室，布置高考考场。虽然他人的高考带来三天假，但这假沉重极了，再回来时，他们就是新高三的学生，直面那个命运深渊的人就成了自己。

　　周遐倒没什么压力，以她的成绩考个全国前几的大学不成问题，实在不行还能出国嘛。钱秋琦就更无所谓了，家里反正不指望她有什么本事，本科毕业后老老实实给几位堂兄堂姐打下手，不惹麻烦就行。两人还是照例一个听歌看小说，一个四处招猫逗狗。

　　最近徐梓云和她们联系却少了，因为准备着要艺考，忙着到处找好老师。她觉得自己长得漂亮，想当演员，最不济学个播音主持，家长却不乐意，想让她学画画。她正为这事烦心，时不时冲周遐发点小脾气，周遐早就觉得这恋爱谈得没味儿，倒不生气，就任由她自己作两天，再买点礼物哄哄就完事。即使是美女，尖酸愤恚起来也不好看啊！周遐不止一次地在她发飙的时候走神。

　　傅宜欣每天尽职尽责地护送织烟出校门，看着她坐上公交车才离开。卓方玉有心找茬，但一是觉得傅宜欣一看就英气精明，恐怕不好对付，二是经上次一役，明白宋织烟本人也不那么好惹。两人都是年级里的尖子，老师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管，卓方玉还没拿定主意怎么整她，前男友倒先行动了。

　　这位前男友叫聂绍元，算是个小富二代，向来又嚣张又二。他被宋织烟来班上那惊鸿一瞥给迷得神魂颠倒，认定宋织烟对他有意思，又和卓方玉分了，更加肆无忌惮，经常在校门口堵宋织烟送情书送礼物。无一例外，都不用织烟张口，傅宜欣就叉腰给聂绍元一顿顿臭骂。聂绍元脸厚如墙，百折不挠，织烟视他若无物的样子越发激起他的欲望。不给这娘们弄到手，他不姓聂了！聂绍元跟踪宋织烟坐的那路公交，锁定她家的位置，时不时就去晃一圈。好在织烟姑姑家的小区不能轻易进，被保安盯了几次，聂绍元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来，偶尔鬼鬼祟祟蹲蹲墙根倒是有的。本也相安无事，直到聂绍元脑子一热，搞出点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