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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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众人扑倒在地，浑身发疼，以为五脏六腑被尽然震碎，在地上咳嗽不止。
龚毓抹了一把脸，血顿时糊了他满眼，他爬过去想够住一动不动的宋行。
“阿……行……！”
在爆炸的余威下，他的声音太过于微弱，宋行仍毫无知觉地趴在地上。
龚毓一下一下地往前挪，突然眼睛被强光一刺，他慢半拍地抬了抬头，是天亮了吗？
他眯了眯眼，艰难地透过血色，看见了天光。
他低下头，继续往前爬，“宋行！……”
忽然，他猛然抬起了头，看见那天际的天光后，模模糊糊地有一棵桃花树的影子。
他们破开了时空禁制，能回去了！！
龚毓加快了动作，已经顾不上那是真实还是幻象，终于爬到宋行身边，扶住他的背把他翻了过来，“阿行、阿行！我们能回去了！……阿行……”
“阿行！……”
宋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妄图看清什么，胸口却如被劈裂一般疼。
“……我们能回去了！阿行、……”
宋行反应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什么，反手想抓住什么，龚毓立马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重复道：“我们能回去了！”
他喃喃道：“扶我一把……扶我……”
龚毓撑着地咬牙把他扶起来，宋行趴在他胸前喘了几口气，勉强看清了天边的景象，微微笑了笑，“……孟婆？”
龚毓点点头，低头亲了口他的额角，“是；九州自爆了，孟婆与他同归于尽，最后自己打开了通道。”
“那……那我就好办多了；”他伸手够到了掉落在地的桃木剑，把他变回了桃核，递给龚毓，“你来弄吧，我实在有点累。”
龚毓握紧了他冰凉的双手，说：“不算这个，你还剩几个桃核？”
宋行：“一个。”
龚毓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声说：“没事，回去后，我给你串起来孟婆送的那两个桃核，然后让那个只开花不结果的玩意……”
“怎么样？……不育变可育吗？……咳咳咳，那可得回娘胎重造……咳咳咳……”
龚毓拍了拍他的后心，“别作妖！”然后扭头对松果说，“别愣了，你们快过来！不然回不去了！”
松果一直跪地盯着地面，——那里有一双被炸落的九州的眸子；他骤然回神，连忙连滚带爬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过去背昏迷不醒的吴小姐；走着蛇形步过来。
龚毓仰头看了眼逐渐缩小的桃花树影，知道再耽搁就真的来不及了，于是连忙开始画符。
半分钟后，他把桃核往符中一放——
耀眼的金光出现，所有人都暂时失明，但仍一眨不眨地看着符。
——那是他们回家的路。
龚毓笑了起来，想把宋行抱起来，却发现宋行往下一滑，身形竟然有些透明。
“阿行？！！”
宋行抿了抿嘴，温柔地笑了起来，盯着龚毓没舍得移眼：“阿毓，你们该回家了。”
“你混账！你不是说……你说还有一个桃核的，你说还有的……！宋行！你为什么……”
宋行的脸上被泪水一滴滴地砸，他却有点好奇地尝了尝，一脸满足的样子，像喝了一壶陈年佳酿，“我没骗你，阿毓……我还有一个……”
龚毓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也是……？”
宋行笑了笑，他的身形已经全然透明了，仿佛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彻底吹散，他留恋地抬起手，想接住龚毓的眼泪，这宝贵的泪水却穿透了他的掌心，滴在草叶上，与未干的秋露融为一体，继而滑落入土。
这可是从小到大龚毓第一次哭啊。
宋行突然感觉有点点开心，但又有无尽的遗憾和难过，他轻声说：“……龚毓，我也看不惯那个不孕不育的树了，我想让它结果，我想吃桃子……”
龚毓骂道：“你要是死了就永远别想吃了！你……”
宋行已经飘了起来，他低头亲了亲龚毓微张的唇，“……我可是个颜狗，你赶紧养好你的脸，不然我就永远不回来找你了……哥。”
他与清晨破晓的阳光，化在了一起。
“宋行……”
*
这天，桃花香醉美，阳光使人昏睡；龚毓满头碎花地睁开了眼，抬手摸到了满脸的眼泪。
小常穿着白短衬跑了过来，“大人！大人！——您总算醒了！地府堆了一堆破事——您、您怎么了？”
龚毓皱了皱眉，发现自己靠在桃花树下，“你是谁？”
小常：“……”
完了，上司睡傻了。
“我是地府的白常啊！大人，您……？”
龚毓抖落了满头的花瓣：“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三四天啦！我跟您讲，那地府公文堆成堆，都等着您去批呢！……”
龚毓摩挲了一下下巴，斟酌问道：“……我要先办什么事？”
“嘿呀大人，先是孟婆婆离奇失踪，这件事最打紧；而后蛇族族长也失踪了，蛇族派人来求救，哦、派的是琦琦小姐，说是您的故交来着……”
他抬头问了句：“九州呢？”
小常茫然了片刻，而后神色如常，“这是哪位人物啊，不认识。我和您讲，下次您能别再喝这么多了吗？您可是地府之主，要管上上下下的事的……”
龚毓愣了愣，他变成了那个“阎王爷”？？？
聒噪的小常离开后，龚毓叫来了松果。
那天松果第一次以下犯上，打晕了龚毓，好歹把他拖了进阵。所以松果极其害怕自己性命不保，但又不敢真的不出来，只好磨磨唧唧地挪了出来，声音细小如蚊子：“老大……”
出乎意料地，龚毓并没有发作，“吴小姐没事吧？”
松果松了半口气，“没事……我给她输了灵力，没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就能醒。”
龚毓点了点头，“有匕首吗？”
松果以为他想不开要自杀，忙道：“老大你冷静一点！宋老师不一定……”
龚毓眉头顿时皱了皱，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我知道。”
松果舔了舔嘴唇，找来了匕首，“您要做什么？”
龚毓淡然地接过刀，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
松果内心顿时一跳，完了，这都开始自残了，宋老师回来知道了不得杀死我……
他刚要上去夺刀，就见龚毓丢下了刀，把全是血的手覆在树干上，面容俊美、神色宁静，深黑色的眸中却含了满满的期冀。
刹然，这棵桃花树就地拔高向上长，藏在其中的鸟儿们惊惧地闪躲开来，却见这棵树越长越高、越来越粗，一直往上长，长得比小阁楼还高，还不停下来，一直继续往上长，好像要把天捅破。
松果愕然地抬起了头，追随树长的方向：“这是……”
龚毓仰望着树，“我在醒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并不是委托人的血脉能够催动桃核，而是蛇族的血脉可以；——我也可以打开时间芥子，但是手中的桃核不够，就不能像宋行那样做得尽善尽美。”
松果听得一愣一愣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抽出脑子替宋老师揩了一把汗，“完了，这都叫全名了，您回来老大不得关你三天三夜完那个play啊。”
“委托人委托的，是蛇族信仰的力量；九州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蛇族密语，连九衡都不知道，恐怕他把密语刻在了桃核上，所以那串桃核串才那么特殊，只有那个玩意才能让宋行死而复生……”
龚毓的话音越来越低，树已经长到小半个院子那么粗了。
“……但是幸好，宋行他自己也是一个桃核，我现在就只需要等待。……”
松果那个傻愣终于听懂了，“哦！您是要种一个宋老师！”
龚毓哭笑不得，“可以这么说吧。”
突然，桃花树停下来不长了，一丝来自别处的天光好像泻了下来，然后人间的秋风姗姗来迟，满树的桃花从天而降，随风洒落到忘川。
松果大气也不敢出，尽管被花瓣糊了满头。
群鸟纷纷打了个喷嚏，感觉连脚趾都变成了桃花香。
自此，人间的寒冬和春风，与此处共享。
*
第二年春天，龚毓彻夜处理完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被他支使跑腿的群鸟累得连飞上树的力气都没有，终于能给他一个安静的清晨支配了。
他拿出了一本本子，翻开新的一页，写上日期，沉吟了一下，就开始落笔。
他的右手边，和笔下这本本子一样的笔记本已经有三四本，每本有一公分半厚，均被写完了。
左手边，有一串已经穿上了十二个桃核的桃核串。
突然出现了几声鸟鸣，龚毓没听太真切，只想伸手关上窗。
突然，他悬空的手停在了半空，手上缠绵了来自江南水乡的杏花香。
*
风钻过了虚掩的窗户，
弥散开初春的温度;
我望见了开封的河湖，
眷写下思念的语录。
竹叶上还留着未干的秋露，
小院前仍栽着去年的桃树;
柳叶上已坠着青翠的流苏，
屋檐下便停着聒噪的鹧鸪。
身后忽然响起你的脚步，
衣角翻飞，花香满屋;
任纸页在桌上随风翩舞，
你到来得，恰到好处。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