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行》至函

30、孟婆的来访（下）

　　“他们啊……是造化。”
　　宋行对这样的回答有些惊讶，“如何说？”
　　“死了却能享受声se之美手足之情、能自由行于朗朗乾坤之下，得到许多活人都得不到的东西，这不算是造化吗？”

　　宋行心中微微一动，伸向茶杯的手顿住了。

　　孟婆却正了正头巾，在桌上用茶水沾着画了个符，把篮子放了上去，然后伸手用力提了提，轻巧的篮子却丝毫不动；她又示意宋行提提看，仍旧纹丝不动。

　　“好了，这篮子我提不走了，就送给小行吧——别推辞，我虽然能在阳光下苟延残喘，但不能品尝五味了。与其给下面那些舌头迟钝的新魂老鬼，还不如给你罢。”

　　宋行没有法子，只好受之有愧地收下了；孟婆一起身，小五便从院子的门框旁溜了出来，不动声色地扒拉上孟婆的裤腿。
　　“我给你留了桃子，去吃吧，啊。”她拍了拍小五的后脑勺，柔声道，“对了，我很久没去过人间了，小行你有没什么是在人间带来的，可以给我看看吗？”

　　宋行掏出了刘夏送给他的猩猩獠牙，孟婆爱不释手地端详许久，甚至还想闻一闻，但她已经不辨五味了。
　　看到此情此景宋行心里顿时有点发麻，随即更出乎意料地，孟婆问到：“这小东西我喜欢得紧，可以借我玩几天吗？你从贵州回来后便自会归还。”
　　宋行纳闷地点点头，察觉不出来这有什么值得喜爱的。
　　硬说理由的话，可能因为这是人间的东西吧。

　　宋行瞥了一眼又缩回门框的小五，心里寻思着怎么样才能叫这个孩子开口，于是伸手去拿篮子里的桃子，不料，桃子纹丝不动。
　　他迷惑地加了力道，桃子依旧纹丝不动。
　　看来孟婆的符咒美则美矣，就是作用效果嘛，倒打一耙。
　　现在摆在宋行面前的有两种选择：一：弯腰把头伸进篮子里直接吃，二：等桃子发毛。

　　小五一看到宋行要拿桃子，立马就轻巧地蹦跶过来，端详了一下篮子，然后在比划了两下，篮子顿时笼罩上了银白色的光，随即光芒又像银屑一样立刻消逝在虚空中；然后小五伸手便轻而易举地拿出俩桃子，把红一点的递给宋行。

　　宋行有点惊讶地接过桃子，伸手薅了把他浓密黑亮的头发：“你会符咒啊？”
　　小五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低头小口小口地吃他手里的桃子。

　　“那你会画寻魂符吗？”宋行拉出身侧的木柜的最底一层，找出了黄纸和朱砂，递到对面，示意他坐下画。
　　小五左手拿着桃，右手极为认真细心地画了一张符，然后递给宋行，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宋行接过符咒，发现他和龚毓画的虽笔锋走势不同，但形状内容上一致，可见应该师出同门或者有所关联，当下心思急转，意识到这是孟婆给他的提示。
　　那小五的父亲会是谁呢？和龚毓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新开通的高铁上，几近坐满了想来试一试高铁的旅客；他们闹闹腾腾地戳着窗上指远处大片大片的枫叶林，天南海北地吹起牛来。
　　厕所门口的两张冷门座上，坐着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
　　他们正是琦琦和小五，宋行窝在桃核串里不能出来——人太多，阴人会搅乱正常人的阳气，会害病的。

　　“你家在哪？你家里人有和你谈过你爸爸吗？”琦琦12个小时第六次耐心地问小五，脸上表情都快笑僵了。
　　小五也第五次面无表情地回答：“贵州；没有。”
　　琦琦保持着笑容转过头去，手把短裙搓捏得死皱。
　　宋行在核桃串里温言安慰道：“我在贵州有故人，他可以帮上一臂之力。”

　　“就听可清姐姐说的那个家政美男……？”
　　宋行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评价，“呃……这个……”
　　琦琦明显回错了意：“行了，宋老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但你有没想过老大回来那条蛇会被怎么样？”
　　啥意思，把他们俩当作偷Qing Yin夫吗？

　　宋行短暂地钻了出来一下，往小五手里塞了一把松子，看了一眼窗外如火般明亮耀眼的秋林，茫然地胡想，要是龚毓真吃醋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也可以，见到人总比不知道踪迹寝食难安好得太多。
　　他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琦琦一句：“九州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顿住了向小五手里掏松子的动作，伸手理了下鬓角，“他啊……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