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替夫从军》恒灵水

3、第三章 死局

　　谢韵一刻也不愿多与人接触，匆忙回到程三思的书房里，打发走所有下人。嘱咐程青没有大事，尽量不要来打扰她。午饭、晚饭都放在门口敲门通知即可，无需再问。

　　谢韵心里有数，程三思在府中经常就是这种拒绝参与任何事物的态度，所以自己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奇特。

　　安排好一切，她瘫坐在书房椅子上，闭着眼睛开始过电影似的看看原主的记忆，她有太多的事情不明白了。

　　守孝这么大的事儿，按说原主应该是知道的，可她的记忆中只有模糊的大概，程三思的守孝期都不确定。弄得她紧张了许久，还担心自己怎么请假，怎么糊弄一干同僚的事儿。要是早知道，她也不至于冒着风险，直接把原主最疯狂那段的记忆一瞬间全给放出来。

　　刚才两人的针锋相对，虽然偶尔她的意识还是会忍不住跳出来，但大多数时候她像是一个被抽离出身体的旁观者。她不需要演，不需要组织语言，那些扎人心窝子的话，就不断的冒出来，原主大概已经千百次想说出来了。

　　那些已经算是理性的言语了。

　　是剥离掉强烈的自毁和暴力冲动，剥离掉因为长久积压在某一刻无限放大的强烈情绪之后，她原本想要质问的东西。

　　谢韵叹了口气，她有点明白为什么留下来的会是她。

　　原主早已经崩溃了，她的理性被掩藏在最下面，在最后的日子里，她确实已经疯了。支撑她活下去的根本就不是理性，而是绝对的疯狂。疯狂散去，还能剩下什么？

　　生小女儿的时候，她受了很大的罪，躺在床上一个多月几乎不能动。就在这一个月，她院里的丫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发卖的，被赶出府的。等最后一个从谢府带来的丫鬟被送走，她能得到的只有亏待，吃的也不太好，休息也不太好，坐月子时候的亏待，使得她身体很差，时常有恍惚。她和孩子被她们分开了，她们说她身子不好，怕病气和不祥传给孩子。可才一个多月，等她能凭自己的力气到处找人的时候，她们说孩子已经没了，她认定是这府里的人杀死了她的孩子，可是她一遍一遍诉说，没有人信她。

　　她是谢家的小姐，曾经她总要最好的，她写字要是家中最好的，读书要是家中姐妹里最多的，穿着要是最美最合身的，吃的用的要最精细的，她的说话要练的轻软柔和，她的身形要保持纤弱婀娜。曾经，她以为她的夫君也会是最好的。

　　他应该是文采斐然，面容清秀俊逸的才俊，他应该是前途光明的仕途新贵。他们可以共同谈论风花雪月，也可一起抚琴作诗，神仙眷侣，白头偕老。

　　可是，祖辈的一场婚约，毁了她的梦想。

　　她要嫁给了一个武将，一个杀人如麻，胸无点墨，半点礼数不讲的厢军统帅。程家老爷子上门求亲，完成婚约，谢家出了大力气才将程三思调入京城禁军任职。

　　谢家适龄的女子只有她一个，她的梦想被击碎了。

　　那是她唯一一次跟家里闹，不至于天翻地覆，但也闹得很凶。

　　爷爷冷着脸，让她滚，让她做好一个京城贵女该做的。他们家族欠谢家的，所以她不能拒绝。

　　是啊，对外界来说，她是知恩图报的谢家，十里红妆送嫁的京城贵女。

　　可是她觉得丢人，她的心已经凉了，除非必要，她几乎不联系谢家。

　　曾经那些一起玩耍，一起的品茶赏花，作诗划船的贵女们，她也不再联系了。

　　她的世界就只有这后院了，她孤立了自己，也被全世界孤立了。

　　她要报复，在这座府邸，她有许多恨不得食肉寝皮的人，但她仍觉得一切痛苦的根源正是程三思。

　　所以，她带走了她的孩子，她杀掉了罪恶的根源，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与程三思的一切联系都斩断了，至于其他人，她并不那么在乎了。

　　唉，谢韵忍不住叹息。

　　原主这性格，真的是太骄傲了，她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刚极易折。

　　原本在程三思那里吵架的时候，她觉得程三思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应该打爆他的狗头。被原主支配的情绪平复了之后，她是觉得这俩人是缺乏沟通。可现在再梳理这么一下，这何止是缺乏沟通。

　　他们根本就不想沟通，两个人都是。

　　程三思就算什么都不用做，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将原主的一切骄傲踩在地上反复碾压了。

　　谢韵忍不住吐槽，程三思何止不是原主心中的理想型，他根本就是和原主心中的理想型反向生长的典范。

　　现在顶着这男人的壳子，她看过了。黝黑的皮肤，精神奕奕那种类型的长相，和清秀俊逸肯定是不搭边。

　　文采，根据原主记忆中的评价，识字！

　　风花雪月，琴棋书画啥也不爱，啥也不在意，在原主看来那就是不懂礼，没情趣。

　　还喜欢舞刀弄棒的，野蛮！

　　上过战场杀过人，野兽！

　　就这个样子，可能他做得越多，在原主心里越可恨吧。

　　原主最看不上程三思的东西，恰恰就是程三思自己所认可的。而原主自己最喜欢，最在意的东西，怕是也正好是程三思最反感的。

　　从原主记忆碎片中，能多多少少看到那边的态度。

　　讲道理，没有人会喜欢发自内心讨厌自己、看不上自己的人。这两个人各方面确实完全是朝反方向走的，待在一个空间讲上几句，或者做上几个动作，那都是分分钟是在对方的雷区上反复横跳。

　　所以在他们的婚姻生活中，大女儿程舒怡出生后，两人便连待在一个空间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

　　程老夫人，也就是原主的婆婆，要孙子，那俩人没动静，就又给程三思纳了一房妾室。除了原主的两个女儿，程三思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是姨娘生养的。一般人家，家族小辈还没那么多，姨娘的孩子也是要教养在家里主母膝下的，可……原主根本就不愿意搭理。

　　娘家的强迫，婚后明显三观不合的生活，桩桩件件或大或小的事情，都是逼疯原主的稻草，一根根垒在她心头，八年时间。那些丫鬟，大抵是她唯一能说说话的人了，连她们都换走了，刚出生孩子的也死了，刚生完孩子之后异常的激素水平，让她的情绪比平时更加难以控制，最后一根稻草，压得她决定毁灭一切。

　　原主和程三思根本就不是那种可以调节的欢喜冤家。

　　而是——死局！

　　重生复仇，哪有那么简单？

　　性格和过往的经历就如同空气一般，影响个人的方方面面。

　　即便原主能活下来，她估计也想不到其他活法了，人这种生物没法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积攒的愤怒，和她本身的性格，之后应该不会是虐渣爽文展开，她没有那么从容。威胁程三思的话，灭九族，那是原主发自内心的愿望，她上辈子是想要一个都不放过的，但能力不足，她就只带走了罪魁祸首。

　　重生之后她只会玩更大的，作为一个毁灭者，而不是守护者。因为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梳理好了这一些，谢韵有些茫然。

　　原本她是想着，就按着原主的愿望处理事情就好。

　　可是，即便她可怜原主，因为有着共同的回忆有些时候也能理解她，可那和她本人的处事风格和人生追求，相距甚远。

　　站在局外人的立场，整件事情里，根本就没有人是无辜的，包括原主自己。他们都是这场悲剧的原因，也是这场悲剧的结果。

　　谢韵合上眼睛，她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原主巨大的不同。自我意识更加稳固，原主的影响越来越浅，现在她不再是旁观者了，她已是局中人。

　　“你安息吧，上辈子，大仇已报。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记得，你最初的愿望不是毁灭，而是过不被人左右生活。承你身份，我帮你守着你的孩子和那些丫鬟们，祝福我能从这死局里走出一条活路吧。”

　　原主最后一丝影响，消失了。

　　……

　　谢韵站起身，动了动坐的有些发麻的四肢，心情复杂的端详了一下自身。

　　身高大概是超过一米八的，肌肉虬结的身材，真正沙包大的拳头，力量感十足。强悍是很强悍的，不过心理上还有点不适应，变成一个肌肉猛男这种事情……

　　以后出门都得时刻提醒自己是个男人，女性化的用词和动作应该极力避免，这样的身材配上那些，想想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还好，有些事情她可以根据记忆中程三思的表现来规范自己，但这仅限是在这宅子内。在守孝期内，得想办法从他那边获取更多这个时代和有关他工作的知识。

　　还有就是，原主的精神状态后期实在不太行，越到后面越模糊混乱。谢韵不太确定里面到底有多少是幻觉，多少是真实。小女儿的事情，府里其他人的态度，还有那些被发卖或者赶出去的丫鬟们，总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现在整个人处在一阵迷雾之中，不了解庙堂之上，也不了解江湖之远。娘家谢家都模糊了，各路社会关系几乎断绝。就程府这些事儿，都不知道怎么插手。

　　唉，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