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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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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阁的屋子里已有几人落了坐,大多是生面孔。
这屋子里没有她的位置,贸然进去也只是徒增尴尬,只能在外面等着先生过来安置。
她依靠着屋前回廊上的立柱,向透过窗子向屋内望去。扫视一周,看见了刚刚那位“淋雨”公子。
此时他正手持白帕擦拭着额前沾上的水珠,手指修长,看起来就是一双善于执笔的手。那帕子被拿下时,容清懿清楚看见一个肤色偏白,面容清俊的美少年。
司砚纾此时仿佛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她略带礼貌性的微微一笑。
刹那间万物寂静,天晓得她此时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丰神俊貌也不过如此。
恍惚间,一清脆女声在她身后响起:“这位姑娘可是走错了屋?”
她随即侧身,看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向她点头微笑。容清懿随即回以一笑说道:“李老先生叫我到丁字班读书,我原是戊班的。”
那女子示意先生就在不远处的身后,容清懿点头致谢。
最终她被这先生安排坐在了这姑娘的前头,离司砚纾....也就是一屋子对角线的距离。
外人也许不知道,她容清懿,喜欢一切漂亮到极致的事物。
这都要从她出生那刻追溯起来。
容夫人画的一手好丹青,当年正执笔给画上舞姬的霓裳裙添羽毛时胎动,家中人都笑称这女娃长大定是个爱美的,连小名都被唤作阿霓。
一上午两堂课,她不记得先生讲了什么之乎者也,只记得那先生考背书时唤了那公子司砚纾。
司是天家姓,皇亲国戚怎会在这里读书?
她觉得这名稍有些熟悉,突然想到崇阳书院私下流传的顺口溜:“武学容知衡,文学司砚纾”,他竟就是那策论出名的司砚纾。
下学时,容清懿站在马车旁等人。她那哥哥是个爱干净的,次次下了武学都要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走,每次都让她好等。
一略带娇嗔的声音质问道:“表哥今早怎地又不等我先走了?”
“起的早,就先走了。”这声音容清懿今早听过,听他背过书。
她回头就见一身着白衣的女子跟司砚一起上了同一个马车,她目送那马车渐渐走远,容知衡出来二人上车。
刚刚那矫揉造作的声音,仿佛给她雀跃的心上套了个笼子,真是让人觉得闷得慌。
书读了几日,她也交了新的好友。那身后坐着的那王尚书家的姑娘看起来就是个伶俐人,那天王姑娘顶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问她要不要吃糕的时候,容清懿就觉得她二人投缘。
一日下了学堂,容清懿约她去府中玩,王姑娘自是被好好招待了一番。
当闺房里的小几上再也堆不下糕点盘时,王姑娘拽着容清懿的衣袖小声道:“好妹妹,这够吃了吧?不要叫嬷嬷再送了。”
容清懿混不在意地笑着说:“我家新来的江南厨娘最会做这样好看的小糕点,连我母亲都甚是爱吃,你先尝尝,一会不叫她们送了就是。”
王姑娘先前也没想到她前面坐着的小姑娘竟是丞相府的千金。
昨日她说要约自己来府中玩,叫她问过父母是否同意时,母亲听见竟是高兴地把原打算中秋时穿的新衣裙都拿出来给她换上。
还一遍遍叮嘱她在容夫人面前要端得知书达理的样子,切不可不知礼数,对那小姐也要多亲近些,要是能见过她哥哥便是更好。
王姑娘顿时脸上刹红:“母亲莫要胡说,只是容妹妹邀我去闺房小叙,如何会见她哥哥?”
崇阳书院何人不知甲班容知衡?
门门课业都位列首位,武学文学都造诣了得。身份尊贵,更是生的仙人之色,女孩子听了她名字脸上都要红半分。
王母也还是掩不住眉间喜色:“那丞相家的千金约你就是好事,总之莫要给母亲丢人。”
王姑娘晃神了一会,看着面前吃着糕点的小姑娘笑着点了点头。
世上如何有得如此幸运之人,家父位高权重,哥哥玉树临风,家中无妾侍,又生的一副好模样。
她默默叹了口气,况且还不端得小姐架子,对她一直怪好的,让人嫉妒不起来。
“王姐姐怎地心不在焉,可有何心事?糕点你不喜欢吗?”容清懿见她捏着广寒糕迟迟不下口,以为是不对她口味。
“没得没得,只是刚才在想些事情。你原先说有些事要问我,可是何事?”王姑娘将糕点送入口中,好吃。
提到了正事容清懿咽下了糕点,正襟危坐道:“我着实有事要问,我...我想问那司砚纾的事。”
王姑娘抬眼看她面色潮红吞吞吐吐,顿时心下了然,却又觉得不可置信。
按理说丞相府的千金,日后说不定都能做个娘娘,何必要与那病弱的世子搅和在一起。
她思量了一会,还是认真回道:“那是端王府的小世子。”
容清懿没见过哪家的世子那样委屈,被人欺辱了都不曾还口,追问道:“既是世子,为何我去的第一日便看有人捉弄他,树叶子上的雨水硬生生晃了他一身,真真是可恶透了!”
王姑娘接着说道:“世子身体并不太好,之前常常还会因病告假。”她余光看见容清懿刚刚还燃着小火苗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他家中的事,十分复杂。总之这人,你莫要太过上心了。”
王姑娘心如明镜,纵是容清懿被父母宠爱,能比寻常女孩多一些自己的主意,却也断不会愿她与那世子有什么瓜葛。
大易推崇女子读书习武,推崇女子做女官,仿佛把女子的自由推上了前朝从未企及的制高点,却改变不了人们追逐权贵中心的心,抛不开那座名为门第成见的山。
母亲以前曾对她说过:身为女子总会是会为了家族,为了后代做出牺牲。
容清懿手中把玩着茶杯盖,双目低垂看不清眼中的情绪,王姑娘是为她好,可她偏偏听不进心里去。
仰头时面上带着嬉笑道:“王姐姐都说到哪里去了,只是好奇问问而已,那他可是有个表妹?”
王姑娘白眼一翻,提起她就生气:“你是不知道哩!那白茉是王妃姐姐家的女儿,为了让她在京中学堂念书,硬是塞到王府。可她还偏偏真当自己是郡主,总是趾高气扬地瞧不上许多人。”
她说着喝了口茶,接着气愤地说道:“要我看什么在学堂读书都是幌子,想让她嫁得世子或是别的高门大户才是目的。”
说完一噎,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不得体,才尴尬的向容清懿说道:“我刚刚有些话多了,你不要见怪。”
容清懿笑着递过去一个帕子:“瞧瞧给你激动的,糕都吃到嘴角了。我母亲就从不同我说外面的稀奇事,总当我是小孩子。”
王姑娘接过帕子愁眉苦脸地说道:“容夫人这是替你着想。你家中人少,这就幸福着呢,像我爹爹院里还有两位姨娘,我下面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平日里跟他们打交道可累。”
容清懿点点头:“爹爹是个好男人,我哥哥也是。”
是夜,她卧在榻上。闭起眼时那少年温和的笑还是会映在脑中,于是叹了口气心中默念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