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枯铭

15、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野草闲花满地愁
　　龙争虎斗几春秋
　　抬头吴越齐秦楚
　　再看梁唐晋汉周
　　举目世皆忙里老
　　几人肯向死前休

　　为探九顶铁刹精怪作祟，三清古刹之内，郭子察、叶云轻，各自谋算，句句试探。面对接连阳谋挑衅，叶云轻只缘可笑，毅然入局。为新仇，为旧恨，定要让阴谋者付出应有代价。

　　郭子察看似并不意外，神色如常，朝叶云轻打个稽首，道声请，转身向殿内走去。

　　“你真是全天下最禁不起挑衅的生物。”穆枫茗扶额叹道。

　　“彼此彼此吧。”叶云轻笑。“冷静下来了？”

　　“彼此彼此吧。我刚刚还真以为你要动手了。”

　　“那哪能啊，这不还得配合大小姐您布局吗。”叶云轻嬉皮笑脸地往前走。

　　“切，到时候别坏我事。”

　　二人斗着嘴，忽听那殿内嘎啦一声巨响，仿佛惊雷穿云裂石，二人一惊，疾冲两步进了大殿。只见大雄宝殿之内，三尊庞然神像竟尔不存，神像原先立处凭空悬着一根黢黑脊柱。
　　穆枫茗抽了抽鼻子，蹙起眉道:
　　“锈味，有年头了。”

　　郭子察背手立于铁脊之后，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派自古供奉的圣物，唤作苍玄铁背……”

　　“废话收起，我们对神棍的玩意没兴趣。”穆枫茗冷声道。

　　“诶，小友莫急，若无此物，咱们可哪也去不了。”
　　郭子察毫不在意穆枫茗的挑衅，上前只手握住铁脊，内力加催，苍玄铁背竟兀自铿然作响，铮铮铁音回荡在幽暗的大殿中，更添三分诡异。

　　铁鸣过后，郭子察撤步后退，那苍玄铁背铿然落地，浑身蓝光幽幽，直插入地。入地一瞬，炫目蓝光爆射而出，华丽无匹，夺目耀光过后，一道古朴石门竟愕然出现，
　　默默矗立，像是上古的圣贤，沉默地望着世间的变迁。

　　“术法。哈，郭道长，你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们。”叶云轻挑眉道。

　　“岂敢，过不了多久，叶小友便会见到比贫道这点微末道行更让你惊喜的存在了。”郭子察礼貌一笑，回首掐诀念咒，一点石门。两扇千钧巨石发出一声仿若来自远古的轰鸣，夹杂着灰尘沙砾，轰然打开。

　　郭子察轻掸拂尘，道声请，将二人让入石门。

　　入石门，初极窄，砖石长阶仅容一人通行。复行半柱香光景，路渐宽，再行片刻，狭窄石阶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雄伟非常的青石大路，那道路尽头，巍峨矗立着一座远胜三清观百倍的宏伟地宫，雕梁画栋，香火袅袅，恍若世外神域，摄人心神。

　　三人行至大殿门前，郭子察停下脚步，眉间所透半分自豪，点头笑道:

　　“二位久候，这便是我三清地宫，苍仙殿，今日小友驾临，蓬荜生辉。”

　　“啧啧啧，诶，你们北境还有这风俗呢。”叶云轻不拾茬，抱着膀，用肩膀撞撞穆枫茗，窃声问道。

　　“啥风俗啊？”穆枫茗把头凑了过去。

　　“咋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往祖坟领啊。”叶云轻声音扬起八度。

　　“没见识的玩意儿！这哪是坟，这是人家家！”穆枫茗拉着长声，把最后一个家字咬的很重。

　　“哎呀！是我露怯了！”叶云轻扭过头，满脸做作，冲着郭子察痛心疾首。“善哉善哉！郭道长您见谅，叶某自小青灯古佛，没念过两天书，听您说地宫，还以为是贵派先人陵寝，一时冒犯了。”

　　郭子察捻着须，静静听完，神色如常，云淡风轻，笑道:

　　“小友言重了，方才是贫道表述有误，小友不必挂心。来来来，这厢请。”

　　入殿，只见浮梁雕栋，各尊神像肃穆端坐，金身生辉。无数典籍汗牛充栋，排布整齐。真是个笑阿房空筑浮华，比凌霄稍逊风骚。

　　三人行至客厅，列坐完毕，片刻，便有道童奉上香茶，叶穆品茶各自不语。半晌，郭子察才放杯开口道:

　　“二位小友可知这苍仙殿因何得名。”

　　穆枫茗冷哼一声，将空杯往桌上一扣，开口道:

　　“苍者，黑也，苍仙，想来便是指你派所供地仙，黑老太。”

　　相传北境郭祖早年救过一只黑狐，那黑狐得道后便相伴郭祖左右，云游四海，郭祖借黑狐神力统合北境萨满与道教势力，问鼎铁刹山，开宗立派，事成后在龙井顶八宝云光洞为黑狐重修庙宇再塑金身，食北境香火，世称“黑老太”，乃北境地仙之祖。

　　“小友博学。”郭子察捻须轻笑道。“也堪说对了八分。”

　　“那剩下二分呢？”叶云轻问。

　　“铁刹山代代家主，建功立业，无不依靠所供家仙。唯独这苍仙殿，一砖一瓦，皆是纯靠人力筑成。”

　　“哈，不愧是马王。”叶云轻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也不接下话茬，继续闷头喝茶。

　　郭子察大概是有些习惯了叶云轻这种挑衅式的聊天风格，也不在意，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贫道并无炫耀之意，毕生所求，也不过是证己证道。我出马弟子一脉数百年来供奉家仙，如今却蜗居在这地底，真是成也仙家，败也仙家。”

　　叶云轻随手放下杯，只是默默盯着面前的地砖，面沉似水。

　　“北境大疫后，家父便封了分坛云游去了，至今音信全无。贫道不得已提前出关，执掌铁刹山。可大势已去，北境早已不是那个寻仙问道的北境，再加上招摇撞骗的江湖方士干倒了行市，如今的铁刹山早已没落，什么南马北毒，也不过是世人谬传。”说到这，郭子察黯然垂眸，眼中的光华一瞬变得落寞。

　　“道长过谦了，身处这苍仙殿中，叶某可是一点也想象不出铁刹山没落的样子。”叶云轻轻笑道。

　　郭子察似乎猜到了她要这么说，抚掌大笑道:

　　“叶小友可莫要取笑了，实话实说，这地宫也不过才竣工一年，与出马仙数百年的荣光比起来，可说是天渊之别，不值一提。”

　　叶云轻听着，心中不自觉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随着郭子察礼貌点了点头。

　　“郭道长，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若是没要紧的事，可否寻间闲房给我二人歇息，您也好去忙您自己的要事。”叶云轻道。

　　郭子察一拍脑门，长叹一声:
　　“哎呀呀，是贫道待客不周了。恕罪，恕罪。”

　　旋即唤过道童，叮嘱了几句不可怠慢之类的片汤话。便施礼告退。

　　叶穆二人被带至客房，道童伺候洗漱不提，待一切安置妥当。俩人躺在床上，叶云轻翘着二郎腿，哼着坊间小曲，闭目养神。穆枫茗抬腿踹了她一下，气道:

　　“别没规矩。”

　　叶云轻这才悻悻放下了腿，穆枫茗满意的嘻嘻一笑，翻过身去，可下一秒就被叶云轻从后面搂在了怀里，叶云轻用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轻轻摩挲着，双手调皮的戳着穆枫茗略微有些腹肌的肚子，一副快活似神仙的模样。

　　“嗨呀。这才叫活着，天天对着什么神鬼妖狐的多败兴。”
　　叶云轻双手渐渐不老实起来。

　　“自重嗷，那边是付费区域。”穆枫茗咳嗽一声。

　　“啧，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害臊啊。”叶云轻不情愿的住了手。

　　“没工夫和你逗咳嗽，刚才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这老东西可真不是个善茬。”

　　“且说呢。”叶云轻闭上眼睛。“这可真是只千年的老王八啊。”

　　“怎么讲？”穆枫茗问。

　　“能忍，胃口还大。”

　　“这倒是，换了你师兄内种早又气吐血了。”

　　“呵，还上古荣光，志存高远啊。”叶云轻冷笑道。

　　“你是说？”

　　“你没听他说嘛，苍仙殿刚竣工一年，和上古的荣光比不得。这句话透出两个信息，第一，他手中有充足的资源和势力浪费在地宫的修筑上。第二，他始终没有放弃重振宗门的念头。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一个能忍能让还心怀高远的高手，为了达到目的，会做到什么地步。”

　　话音未落，忽听一阵阴风作响，烛火应声而熄，叶云轻眼都没抬，虽手一指，炽热的指气划破黑暗，再度点燃烛灯。明亮一瞬，穆枫茗忽见地上多了一封信笺，打开看时，竟顿生一股无名火起。

　　信上，是那个穆枫茗再熟悉不过曾经日思夜盼的笔迹。

　　“枫茗吾妹，见字如晤，八宝云光，再续旧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