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罹草

59、打斗

　　门外的打斗声愈见清晰。
　　“嗤——”
　　我听到了金属划破衣物的声音。
　　梓殇立刻转头看往门的方向。
　　坐在椅中的老人垂下的头微微动了起来。黑衣男子以及跪在地上，并未发现，更不敢抬头。
　　老人脸上和颈间的皮肤呈现出奇怪的褶皱，层层堆积，犹如被刀斧划过一般，但又不像伤痕般刺眼，只是看去更多了几分恐怖。
　　梓殇看了一眼椅子中的老者，我被他箍在怀里，只得被动地向老者看去。看到老人双眼的一刹那，我立刻感到背上仿佛爬过了一群虫子，毛骨悚然。
　　躺在扶手椅中的老人双眼正直直地盯在梓殇抱着我的手上，眼神犀利而又凶猛，完全不似一个暮年倦乏的农夫。看着他躺着时僵硬的姿态以及方才梓殇对那黑衣男子说的话，我实在不敢贸然猜测眼前这个颓委而又愤怒的人到底是谁。但我知道，此人必定与天山山庄有关，并且在武林中也应该有一席之地。否则，梓殇就全无理由安排他来看这场荒诞的婚礼。
　　想至此，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巨响。
　　“哐！”有人被狠狠地打到，破门而入，摔在了正堂内的地面上。
　　一时间，原本在正堂之内侍于两侧的黑衣人纷纷从身侧抽出了武器，挡在了门口。
　　“今天是本庄主大喜的日子，不知道是哪位过路之人想进来讨杯喜酒喝？”
　　梓殇转过身去，对这一群黑衣男子挥了一下手，他们立刻向两边散开。
　　他伸手理了理我身上的大红嫁衣，向着门外笑道：“怎么？嫌本庄主的招待太过寒酸瞧不起吗？不碍事，等到到了该去的地方，本庄主自然会好生招待你们，补偿这次仓促的冒失。如何？”
　　“姚梓殇！你有种就给我出来！”门外传来一阵粗暴的吼声。
　　这个声音熟悉得很，是常莫。
　　梓殇闻之，立刻发出了一阵笑声：“常莫，你每次都是这句话，不嫌累吗？”
　　“累你姥姥的嘴！”常莫在门口大骂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牲！”
　　梓殇更是笑得不行。
　　“不错不错，其实本庄主一直很喜欢你这个性。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让你常莫死。”梓殇道。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门外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世离手中提着剑，一步步向大门走来。
　　“二哥，你也是一个信命的人，所以你也知道你要得到雨儿只能强来。你常说大哥是懦夫，说到底正真的懦夫是你自己才对。”
　　世离语气平淡，但青灰色的袍子上却沾满了刺目的血迹。此时躺在面前地上的黑衣男子已经断了气，眨眼看去，全身上下只有一道伤口贯穿项颈。地面上，血迹喷洒成一个优雅的扇形。
　　我就知道，他一定能找到我的。
　　“二哥，别发傻了。你在这山沟沟里自娱自乐绑架天山山庄的大小姐成婚，传出去有谁会承认呢？你还真不怕被天下人笑话。”世离看了一眼我身上滑稽可笑的嫁衣道。
　　“承认？哈哈哈……”梓殇笑得更大声了，“世离，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像以前一样天真呢？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说着手指指向了身后的老人。
　　世离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我，转而柔和一笑。
　　“这还重要吗？你如果真的足够自信，又怎么会害怕雨儿不从你？”
　　梓殇抓在我肩上的手紧了几分，肩胛骨上隐隐传来一阵刺痛。
　　他将我向他拉近了几寸，向我耳边凑了过来。
　　“雨儿，你知道复笙是你什么人吗？”
　　我无法回答，只是一味的向世离望去，这种混乱的时刻，也只有他的温柔才能给足我需要的平静。世离依旧笑着看向我，而此时，他的笑容里又多了几分疯狂的快乐和愤怒，正和着那一身刺眼的鲜血和手中凛冽的长剑，将天山山庄武功的气质挥发得淋漓尽致。
　　“雨儿，你看，你的老爷都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还有谁能说三道四呢？”
　　梓殇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向老人的头部伸去。他一手扯住了老人的头发，转头对我一笑，然后手腕一提，整张老人的面部便被他向上提了起来！
　　我倒抽一口气。那倒在扶手椅中的人，赫然就是复笙！
　　是复笙！梓殇绑架了复笙，他……他绑架了我老爷，绑架了他自己的师父。
　　门外传来一阵击掌的声音。
　　世离轻轻地拍起了手，周围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一群人马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手持各种武器。还有两人手中驾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黑衣男子，男子身后的雪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在雪地中显得尤为刺目。
　　梓殇微微向前踏出了一步，却也未做声。
　　世离淡定地看了梓殇一眼，道：“今天在场的诸位都看见了，姚梓殇绑架了我天山山庄的原庄主复庄主，还有大小姐沈芊雨，并且强加婚姻于她，此等不仁不义之徒，实是武林公害。如果你觉得这样的闹剧就能证明什么，那我只能告诉你，二哥，你早晚有一天会一无所有的。”
　　谁知梓殇竟然大笑一声道：“哈哈！好一个一无所有！一无所有！我等着。”
　　话音刚落，只觉得全身腾空而起。
　　梓殇竟然直径将我从地面提起。他张开了双臂，迎面吹来一阵刺骨的风，夹着细碎的雪花。往下看去，突然发现梓殇此时竟已凌空而起！
　　心中一惊，我知道梓殇的武功早就已经有驾驭群雄的能力了，但从未想过他竟然有如此高超的轻功。
　　踏雪凌风。
　　梓殇将我提起，穿过人群直径向世离迎面冲了过去。
　　凛冽的风吹得我挣不开眼睛，却怎么也不敢将双眼闭上，生怕一眨眼间，他已经将世离……
　　就在要撞上世离时，梓殇猛然将我往世离身上推去。原本握在手中的剑“哐当”一声从世离手中落地，他伸手将我接住，而梓殇的剑也同时毫不犹豫地向他挥斩过来。我顿时以为自己的心脏就要被我吐出来了，却感到世离的手从我腰间划过。
　　“锵……”
　　眼前一阵炫目的电光火花。
　　世离竟然用我腰间的匕首挡住了梓殇的攻击。却见梓殇将剑锋一转，向世离接住我的手砍来。匕首的攻击范围毕竟有限，但我却看到世离将匕首往前抛出。惊诧之时才发现，匕首末端便是我的乌蚕鞭。我不禁感到一阵惊叹，连我自己都从未想到过如此以线御剑，世离一直以来称手的武器都是剑，情急之下竟能想出这般高招，实在是心思缜密。
　　乌蚕鞭拴着匕首向梓殇的面门直击而去。但谁都未曾料到的是，此时，梓殇却依旧没有躲闪，反倒是更向前踏出了一步，将剑刺入了世离护在我身上的手背。不知为何，原本可取梓殇信命的匕首却在立刻就要刺入梓殇眼球的那一刹那失了力一般地坠了下来。
　　我的耳边传来了一声闷哼。
　　梓殇将刺入世离手背的剑拧了拧，鲜血立刻从世离的手背上翻涌而出。
　　但那手却依旧牢牢地抱着我，牢牢地，或许一辈子都难以忘记这种感觉。
　　我第一次知道眼泪是这么滚烫的液体，因为它顺着我的脸颊流下，一阵刺痛。
　　我抬起眼睛看向梓殇。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想要伤害世离，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如果还是这样固执，我可能就会害世离把命都搭进去。
　　我望着梓殇，现在也只求他能过放过世离。
　　梓殇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刺入世离手掌的剑缓缓地向后退出。
　　“世离，你自己记住，你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如何有资格得到她？”梓殇缓缓道，他说给世离听，看的人确是我，就像是警告。
　　一时间，世离的身体立刻就僵住了。
　　就趁着这一瞬间，梓殇便挥手拉过了我的衣襟，将我一把拉离了世离的臂弯，随着他一路滑翔。
　　世离并未追将上来，因为我听到了我的鞭子从他手里落地的声音。
　　只要平平安安，这样一切都好。

　　离开世离带来的人马的追击不久，梓殇终于解开了我的穴道。
　　僵了了这么许久，一时解了手足穴道，我立刻就在雪地上倒了下来。
　　梓殇伸手将我扶起，却被我一掌推开。
　　“你恨我吗？”他在我身后道。
　　“不恨。”
　　梓殇仿佛有些吃惊，继而问道：“怎么会？”
　　我冷笑道：“没有爱，何来的恨？”
　　只说完这句，心里却仿佛有万箭穿心般的痛。
　　“雨儿，不要说这种话。”
　　梓殇的声音在颤抖，他将我掰过来，面对着他。我发现，他的眉毛和额角的鬓发此时已经结上了霜。
　　可是，梓殇，你如何让我能不恨你？

作者有话说

　　更慢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