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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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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从礼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他先给他的宠物们投喂了粮食,又稍稍调高的保温箱的温度。蛇虽然是冷血动物,但北方的冬天实在过于冷了些。
季从礼躺在床上打开微信,同意了嵇卿之的微信。按理来说这种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是不会加的,但嵇卿之得知他是top2大学的应用心理学博士,并且师从朱奂宁之后软磨硬泡加上了他。朱奂宁是他硕博的导师,在临床心理学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都有很高的成就,可惜在他毕业第二年因为抑郁症自杀。
季从礼去参加了他的追悼会,导师的遗孀在会上抱着刚高考完的女儿哭的泣不成声。
季从礼没有太大悲伤,只是很遗憾,师父师母都对他很好,懂不懂就炖了汤带给他。师母一直想要个儿子,不过生下女儿后就因为大出血切除了子宫,所以把他当亲儿子,季从礼想了想过去安慰她,“老师在天上肯定也不希望你哭坏了身子,节哀顺变。”
朱奂宁的女儿在葬礼结束后给了他一封信,是朱奂宁死前给他的遗书,信封上用蝇头小楷写了“朱奂宁绝笔 吾徒从礼收”。朱嘉裕苦笑,“爸爸真的是很器重你,他除了交代后事的遗书就是给你写的这封信,都没有给我和妈妈留几个字。”
她刚高考完,准备报考父亲的大学和专业。
想到这里,季从礼阖上了眼。
朱奂宁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一个富有激情的小老头,留着很长的胡子,仙风道骨的,就是头早早秃了。
他极其崇拜弗洛伊德,书房里装满了弗洛伊德的著作,后来对哲学也很感兴趣,动不动就去和哲学系的教授探讨唯心主义,还经常和季从礼说,等他过两年退了休,要带上老伴去南山隐居上几年,以花鸟虫草为伴,以天地日月为家,种上几畦菜,养几只鸡鸭鹅,酿酒织布作画写诗……
后来这个诗意的小老头还没能退休,就在自己的浴缸里放满水躺下,把插着电的吹风机放进水里,用这样的方式自我了结。
他死的完全不血腥可怖,穿着季从礼给他买的西装,除了有少量电击斑和电击纹外,几乎就像睡着了一样,甚至有些慈祥地在笑。因为泡在水里的时间并不长,皮肤没有变得溃烂,反而带着苍白水润的美感。
季从礼有些回忆不下去了。
没有睡意,他索性又打开手机,嵇卿之在三分钟前给他发来一串消息。
「嘿嘿嘿嘿帅哥好我是嵇卿之」
这不是废话吗他的微信名就是“嵇家卿之”!
「熊猫头鞠躬.jpg」
「帅哥还不知道你的纪丛理是那三个字」
「当我Gucci的时候眼泪是DiorDior的掉.jpg」
「你理理我.jpg」
「哼为什么不回我消息.jpg」
「兔子大哭.jpg」
「悲伤蛙.jpg」
「嘤嘤嘤?你睡了吗?」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好吧那我也睡了」
「晚安.jpg」
季从礼:…………………………………………
季从礼已经麻了。
他看着最后那个撅着屁股睡觉的猫的表情半天,微微抽搐。
谁来告诉他这种傻逼是怎么安然无恙活到现在的?这个人二十六年的生命中竟然没有人失手杀了他吗?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奇葩?
他点进嵇卿之的主页,把备注由“嵇卿之”改成了“话痨表情包大傻逼”。很好,这是第一个在他的列表里总有与众不同备注的男人。
他等了一会才给话痨表情包大傻逼发消息。
「对不起,刚刚在忙」
「是季从礼这三个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帅哥你终于回来了」
等等说好的他睡了呢?季从礼眼疾手快地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葛立的消息。
「季哥来浪吗,那家新开的酒吧今天有活动」
季从礼打下一个“好”字。
实在是没有睡意。
他穿了黑色长款羽绒服出门。酒吧离家不远,“四季”两个霓虹字在晚上格外显眼,季从礼在门口看到里面五光十色的激光灯,和随着音乐摇摆的男女,心里的后悔一点点涌了出来。
还没等他决定好,门忽然在他面前打开,吵杂的旋律一下子冲了出来。门里的青年略带疑惑看向他。
“季医生?”
季从礼的吃惊不比他少,酒吧完全不像是白浙会来的地方。“约了朋友。”
白浙眯起眼笑了笑。“我一个人来玩,刚刚看到季医生在门口发呆。外面冷,进来吧。”
季从礼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白浙跟着他在人群中穿行,没一会就看到了倚在吧台边已经醉成一摊的葛立。葛立立刻端着杯子过来,“诶,季哥……白先生?”
季从礼想起来,葛立说白浙也去他那里咨询过。
“叫我白浙就好。”
季从礼要了一杯90°夏威夷,度数不高。蓝色柑香酒加一点朗姆酒,在碎冰中插入几片青柠,兑上苏打水,一点点海藻糖和海盐,再将碎海苔均匀撒上。酒是空灵剔透的蓝,柠檬片、漂浮的碎海苔和苏打水的气泡满满夏日热带感。浅酌一口,微咸的甜酒,青柠汁带来一点点酸意,给这杯海风气息的鸡尾酒锦上添花。
季从礼举起高脚杯对着调酒师勾唇,“好酒。”
年轻的调酒师立刻也笑了起来,没什么比称赞一个调酒师的鸡尾酒好喝更让人兴奋的了。
白浙看着微醺的季从礼。季从礼喝酒容易上脸,虽然90°夏威夷度数不高,但他的两颊已经微微泛红,连带着眼角也艳色起来,以往惨白的薄唇也因为醉意有了温度,鲜红如血。
白浙心想,自己的医生可真是好看。
季从礼和白浙都是极英俊的长相,葛立虽然不如他俩,却也眉清目秀,没一会他们这一隅已经围了不少姑娘,性感的清纯的皆有。
白浙看起来面冷不好搭讪,季从礼在外面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不至于冻人,一个女孩儿在同伴的推搡下犹犹豫豫地过来,羞赧地要季从礼的微信,季从礼淡淡笑开,“不好意思,我不太加陌生人,要不要请你喝一杯酒?”
“小哥哥你……你,你是不是单身啊?”那学生模样的小姑娘不太愿意放弃。
“啊是单身,不过……”季从礼食指轻叩吧台,“我们性别不太合适。你还小,会遇到更好的男生。”
那小姑娘反应过来睁大了眼,在白浙和季从礼身上瞟了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对不起,打扰了。”
“下次不要再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搭讪陌生人,万一我是坏人呢?”
那小姑娘几乎是红着脸落荒而逃,一头扎进自己姐们们怀里,嘀嘀咕咕说了什么,那一堆女孩微微“哇”了一声,在不远处不住打量他和白浙,带着诡异的微笑。周围太喧嚷,季从礼只能模糊听见她们说什么“好配啊”“啊我死了”。
他失笑摇头,看向白浙,“她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青年挑了挑眉,“季医生对陌生人都是这么温柔的吗?不过你……真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我是gay?”
白浙上上下下看了看他,摇头,“不太像。”
“这有什么像不像的。不过圈子里的确有些一眼就能看出是同性恋的。”
季从礼说完抿了口酒。
葛立已经烂醉如泥了,隐约听见什么,凑过来大着舌头嚷嚷,“什么同性恋?什么?季哥你找着对象了?”
他嘴里的酒气直往季从礼面门上喷,季从礼嫌恶地推开扒在自己身上的葛醉鬼。
喝到凌晨一点,葛立所说的活动拉开了帷幕。大概是老板的年轻男人站在台上握着话筒道:“大家好,今天玩得开心吗?”
底下的男男女女吹着口哨喊“开心”。
“四季开业正好两周了,今天所有酒水,全部免单!”
一片欢呼声。
“下面我们来进行今天的活动……”
到了三点,人才渐渐稀少起来。葛立已经站不稳了,东倒西歪的,幸好家离得近。
季从礼很少这么放纵过,熬到三点,还喝了不少酒,出门被冷风一吹头微微疼起来,回头问白浙:“我把这醉鬼送回家,你怎么回去?”
白浙大概是酒量不错,虽然也灌了不少,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变化。他晃了晃车钥匙,“我开车来的,一会儿叫代驾。”
季从礼叮嘱他注意安全,和他告别,拖着葛立走了,没几步白浙又走了过来,掺起葛立一边,“我先帮你把他送回家吧。”
季从礼道了谢没拒绝。这厮实在沉得可以,他一个人估计拎不动,实在不行季从礼已经准备把葛立扔在花园躺椅上吹冷风,自己回家。
不过有了白浙能轻松一点。他看着瘦,肌肉力量居然不错,季从礼明显感觉手下的重量轻了一大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总算把醉鬼拖回了家。
“我家就在不远,你快叫代驾吧,注意安全。”
“嗯。”
季从礼向反方向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又回了头,叫了声白浙,“晚安,做个好梦。”
白浙看着站在路灯下的人。夜色渐浓,路灯昏黄黯淡的光打在他身上,能看见光柱中漂浮的微尘打着旋儿落下来,把那人轮廓映得分外柔和。
他站在几步之外,被光晃得眯了眯眼,慢慢漾起笑。
“你也是,季医生。”